第109章 陷阱

  却说这岳安城中各行各业的老板们,意欲效仿西方的法子,成立一个大商会,相互捆绑,共同进退。
  吴清之是商人里的知识分子,更是留过洋的,此事必少不了他的一份功。
  然,公事放在娱乐的场所谈,酒过三旬,便已然进入尾声。
  吴清之急于与迟榕相会,说罢寥寥几句漂亮话,遂悄然退场。
  但这金公馆修得仿如宫殿,左右旋廊,弯弯绕绕,吴清之苦于寻路,却见一干瘦如猴儿的侍者正守在楼梯处。
  此人略有几分面熟,细细看过,竟是方才为彭一茹奉酒的那个。
  此人虽长相寒碜,却十分有眼力见,不等吴清之走近,倒是自己先迎了上去。
  “老板您好!可是要去更衣?”
  此人讲话委婉,不失规矩,吴清之便不客气,只摇头问道:“带我去女眷用的休息室,我夫人在那处歇着。”
  话毕,此人得令,敬鞠一躬,手臂一伸,遂将吴清之请走。
  无人知晓,在不远处,金老板的视线竟从未离开过吴清之。
  但见他离去,金老板便也推拒了旁人的联络,暗中跟上了二楼。
  而此时此刻,迟榕正躺在那小屋的床上磨蹭身体。
  迟榕千杯不醉,再加之今日滴酒未沾,那这通身的困乏之感,便不是醉酒之由。
  除此之外,迟榕更是觉得燥热难耐。
  仿佛五脏六腑被投入火中炙烤,可若说是酷刑,却又并不绝对。
  乃是因为这酷热之中,还夹在着丝丝缕缕的酥痒,磨人得紧。
  迟榕紧咬牙关,一种可怕的念想渐渐浮上心头。
  饶是她从未尝过情欲滋味,面临此状,也大概是有迹可循的。
  就仿佛是那夜骑车,去乡下买水果,归家罢,吴清之将她按在花墙下亲吻。
  那般隐蔽的快感,从尾椎骨顺势而上,在脑中燃烧。
  迟榕知道,这便是所谓的情欲。
  她……莫不是被下了那种药?
  会是谁?到底是彭一茹、亦或是金老板?
  然,药从何处来,又是几时中的招?
  迟榕今日已然留了心眼,绝不独饮彭一茹递来的饮料,更不食私奉上的点心。
  那么多的太太小姐们都吃过了茶,众人皆是安然无恙,怎么唯独会是她?
  究竟是哪一步入了套?
  她于是蜷缩着身子,绵软的小手抚在胸口,暗自收紧。
  细细的冰凉触感从指尖传来,顿时教人平静了大半。
  ——是那支成双成对的比目鱼色钢笔。
  自从得了这钢笔,迟榕便始终将此信物带在身上,寸不离身。
  只此须臾,这钢笔竟仿佛是救命稻草一般,直教迟榕紧攥着不肯松手。
  “吴清之,你怎么还不来……”迟榕喃喃自语道。
  思及此,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阵渐近的脚步声。
  迟榕顿时强打起精神,撑臂坐了起来。
  却说那厢,吴清之已随侍者上到金公馆的二楼,径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侍者止了步,笑道:“老板,这间便是女用休息室,您夫妻有话慢说,若是要吃什么汤汤水水的,只管叫一声,我就守在走廊里。”
  说罢,只待吴清之应声,方才毕恭毕敬的后退一步,转身离去。
  此人渐渐匿了踪影,吴清之便轻敲门板几下,问道:“迟榕,你可在房中?我来找你。”
  然,无人应答。
  吴清之顿时有几分忐忑意起。
  这金公馆于他二人而言,本就有些虎穴龙潭的意思。
  吴清之寻人心切,当即顾不了旁的,只道一句得罪了,复又敲门,遂推门而入。
  甫一进入,映入眼帘的,仍是金灿灿的布景。
  金色底子绘大红牡丹的墙纸,金色丝绸绣花色凤凰的屏风。
  可环视屋内,沙发是西式的,吊灯也是黄铜水晶盏的。
  土里土气,不伦不类。
  一看便知,是那金仕河的品味。
  吴清之恍惚间抬首,双目正对上那璀璨的水晶灯。
  不过刹时,一阵眩晕感便如附骨之蛆,寸寸攀升,萦绕脑中。
  吴清之趔趄一步,更觉得呼吸沉重,空气黏腻非常。
  他于是嘶的一声,倒吸凉气一口,可那裹挟着雨水潮气的空气入了肺,却像是燃起了一把火。
  迟榕那娇滴滴的笑忽在心头浮现,登时,有三分烈火,在那不可言说之处,渐渐抬了头。
  “迟榕,你在吗?”
  吴清之强压着欲望走向屏风,他的皮肤滚烫,脑中亦是朦胧,自然听不到那门锁上的一声轻响。
  吴清之步调虚浮,只幽幽上前,一把将那屏风推开。
  凤凰折叠,景物变形,内室,唯一白裙女子笑得妩媚。
  “吴老板,你终于来了。”
  彭一茹斜倚着美人榻,饶有趣味的看向吴清之,声如抚琴,“只怕是无法教吴老板得偿所愿了,迟榕她……不在这。”
  吴清之闻声,顿时狠狠的盯住彭一茹,目眦欲裂,冷声道:“迟榕在哪?”
  但见吴清之面露凶光,彭一茹却仍是漫不经心,只扯了扯领口,一片春光乍现。
  “在哪有什么重要?她总归不会有事的。”彭一茹低笑,“吴老板,与其关心她,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她的胸口莹白似雪,呼之欲出。
  吴清之扭头避开,一拳砸向墙壁,企图唤清神智。
  鲜血自指缝流出,吴清之声音颤抖道:“彭小姐,你若是要钱,我现在便可写支票给你。但你若是敢动迟榕一根头发,你当真以为我会对女子手下留情?”
  他背着身子,看不见彭一茹的表情。
  然,话音刚落,却只听得一声讥笑。
  “吴老板,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不要钱,我要你娶我。”
  吴清之听罢此话,只觉得尤甚荒唐,唯有冷语:“无论从前,还是往后,我只心许迟榕一人。”
  话毕,彭一茹非但不恼,竟笑得更为夸张,道:“你们夫妻二人真是可笑!一个二个的倒是自负的很!没人稀罕用过了的帕子,我又何尝不是!”
  吴清之蹙着眉,但听那彭一茹叫嚣道:“吴老板,我要你娶我,又不是要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