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8章难睹起灵

  众多事情商量办妥以后，已经是下午四点。
  而这下午四点，也到了诵经的时刻。
  众人为老人请和尚诵的这一种经是从现在的四点，一直诵到凌晨，而后的第二天诵一天，便到了老人下葬的时间。
  所以，一切都显得那么庄严，因为一切时间加起来根本不足一天一夜。
  作为老人子孙的他们，根本不愿意有半点松懈，因为这一松懈都可能是终生的遗憾。
  所以，和尚穿着僧袍为逝者超度念经，而老人的孝子贤孙们便跪倒在那干草之上，一起为逝者祷祝。
  ……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间一天便都结束了，而诸多邻居都已经离去，而念经的和尚则在几间房间里休息。
  但是，大小众多儿孙们都不能睡觉，他们也没地儿睡觉，他们只能窝在那干草之上，稍微地眯一会儿。
  ……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转眼间便又来到了白天，这一天是老人真正的祭礼，在这祭礼之上，会有周围村子里的邻居们和全部亲朋好友都前来给老人吊唁，送老人最后一程。
  而这一天，也是老人下葬的日子，和尚念经的气势和程度也是最大的，因为他们拿了东家的礼钱，怎么也得尽心尽力啊。
  和尚们在专心地念着经，客人们来来往往，都前来向老人祷祝。
  时间在众人的消磨之中来到了下午，来到这下午，客人们也来的差不多了，而停留下来的多是老人的孝子贤孙和同村帮忙的邻居们。
  下午三点多，经已经念的差不多了，和尚们就等着将老人下葬了。
  饭吃过以后，众人便收拾东西，真正到了该下葬的时候了。
  而越到这个时候，老人的孝子贤孙们也就越来越悲伤，因为这一段时间在农村称为“送丧”，是最悲伤最难过的时候。
  要将老人下葬，最重要的是先要将老人请进寿材，然后给老人铺满被褥；而在盖上寿材盖子之前，是要请所有的孝子贤孙见老人永生永世的最后一面。
  所以，子豪和其他亲人一起，挨个看向躺在寿材里老人，她老人家还是那样地耳慈面善，非常和蔼地躺在那里。
  而究其原因，都是老人的儿孙们对老人的孝顺，在这炎热的夏季，老人去世之后，不要说三天，就是一天也会召开苍蝇蚊子，甚至气味也会变得不堪入鼻；而老人的儿孙们，为了让老人能够舒舒服服地离开，他们便为老人租来一个保温棺材，在老人逝世刚刚断气之后便把老人装入保温寿材，而在临盖真正的寿材盖的时候才把老人从保温寿材中请出来；所以老人此时就像睡着了一样，还是那样地慈祥善目。
  子豪跟着父亲走过去，看到静静地躺在寿材里的祖母，心里难过极了，他怎么也不愿意接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奶奶了，他根本不愿意离开，根本不愿意结束这一动作。
  可是，这怎么能可以呢？一来，子豪的后边还跟着人，子豪不能堵住他们；二来，老人躺在寿材不盖寿材盖子的时间不能过长，并且在看老人的时候还不能哭泣，因为老一辈人说如果哭泣，时间过长对逝者和子孙都不好。
  所以，村里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人看到子豪好像是停住了脚步，他便对子豪说道：“子豪，孩子，看了以后快走开，不要停在那里。”
  而等所有的子孙看望完老人以后，他们需要去大门外边，跪倒在大门外边，看着众位邻居们将寿材从院子里抬出院子；而那些盖寿材的任务，则要交给邻居们，因为子孙们根本狠不下心去那样做。
  子豪跟着他们走出院子，跪倒在大门前，给老人烧着纸钱；而这个时候的子豪，心里特别特别地难受，他想着，自己再也没有奶奶了，再也没有奶奶疼爱了，他不知道没有奶奶呵护和疼爱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此刻子豪的心，就感觉有许多尖刀在剜戳。
  而这个时候，堂屋中，院子里，以及大门在空地里念经专门用的那些纸啊，横幅啥的都已经被邻居们撕下来了，他们只等着，将寿材抬头以后，在大门外一把火烧掉。
  大约十分钟过去，院子里的人已经将棺材盖儿收拾好了，而众人的情绪也在这时候变得格外地高涨、特别地难受，因为棺材盖一盖便就到了真正地送丧时刻，加上那些让人心揪的音乐之后，就变成了整个葬礼中让人最为伤心难过的时间。
  子豪等人还在烧着纸钱。
  而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阵戳心的唢呐声，唢呐声一响，其他哀乐也随之响起，而此时的寿材也已经离地。
  当唢呐等哀乐声响起的那一瞬间，跪倒在大门外边烧纸钱的诸多孝子贤孙们也都同时泪如雨下，发出了让人不忍心听的哭声。
  子豪虽然双眼涌出了如雨的泪水，但却没有声音，因为在这一段时间里，他恐怕是早已经懂得了，号啕大哭并不是平复心中的痛苦。
  但是，子豪的心里真的十分难受，这种难受，是他平生最撕心裂肺的一次，是最严重的一次，因为祖父去世的时候，子豪还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根本不懂得死亡代表着什么。
  子豪此刻的心里，恐怕万箭穿心这样的成语都难以形容；子豪此刻的心情，除了对奶奶逝去的哀伤，还有对命运的反抗，对白沁茹这么长时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疑问，以及没有考上大学的难过，更重要的是对奶奶的愧疚。
  对老人的愧疚，恐怕是子豪心中最严重的伤了，奶奶那样地对自己，对自己给予了最真最多的爱，但自己却用这样的高考成绩来报答她，这真是不可原谅；而最重要的是，经过了病重奶奶一个多月的劝导，子豪还是没能重拾信心；所以，祖母才会在下着小雨的时节，拖着极其严重的病体前来送子豪，并且还因此失去性命；子豪真的找不出原谅自己的理由。
  子豪听着这伤人的哀乐，看着奶奶的诸多子孙声泪俱下，他真的是不知道自己此刻该用什么一样方式来送老人最后一程，来报答一下她，顺便求一下她老人家，希望她能原谅她这个罪逆深重的孙儿。
  而过了一分钟，寿材便被众人抬到了大门外；而抬到大门外，按照习俗，儿子女婿也是要加入其中的；并且，还需要有儿子拖着寿材前面的大头，意为儿子一个人背寿材以报答老人；而话又说回来，并不是要前面的那一个儿子出力，他只是稍微拖着，将寿材放在他的背上，而重要出力的却是更多的人。
  从堂屋外边抬到大门外的距离很近，所以众人没有绑绳子，而是就那样齐心协力抬了出来。
  而从大门外往坟地里抬，没有绳子是万万不行的；所以，众人开始给寿材绑上非常粗的绳子，并且还不止一圈，是很多很多圈。
  而子豪看着他们给老人的寿材上绑上了绳子，心里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难受。
  他在想，凭什么啊？凭什么要给奶奶绑上绳子，绳子是绑犯人用的，奶奶又没有犯罪，所以，子豪十解，他真的不愿意奶奶被别人这样五花大绑。
  子豪真的想问一问那些人，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绑着老人？可是，想了一会儿以后，子豪他又停止了这个愚蠢的想法，他看着跪倒在自己身边的爸爸妈妈，姑姑，以及妹妹那伤心的样子，又想到影视剧上也是将寿材绑住的，所以子豪也就理解了这个做法。
  大约十几分钟以后，众人便将寿材绑好了，是要到抬的时候了。所以，子豪看到，伯父走过去钻到了那寿材下面，父亲和姑父也走了过去，也将寿材从两边拖着。
  接着，众多的邻居们和亲人们也都上前，将寿材高高地抬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就算是真正地起灵，孝子们的哭声更加凄苦，让人都不愿意待在那里；而徐子豪的眼泪在这个时候，也夺眶而出，并且也哭出了声音。
  “奶****豪大大地喊了一声。
  而在起灵的时候，正好放响了一挂鞭炮。
  子豪呆呆地看着那鞭炮冒出的烟，发现它竟然朝着子豪的方向飘了过来；看到这些，子豪心想，难道是奶奶听到了自己的喊声。
  于是，子豪再次叫了一声，接着便发现那股儿烟在眼前闪了两下，接着便升上了天空。
  奶奶听见我说话了，奶奶听见我说话了，奶奶去了天堂，子豪这样心想着。
  而这个时候，众人已经抬着寿材离开大门，孝子们也陆陆续续跟着寿材走去，所以，子豪也就跟着走了过去。
  坟地离子豪家不是很远，不出十分钟，他们便来到了坟地。
  而本日正是为老人专门烧纸钱的日子，所以有很多的纸钱。
  除了纸钱以外，还有很多很多死人用的东西，纸马、纸仆、手机、电视、电脑、冰箱、洗衣机、四合院、二楼小别墅、小轿车、茶几、茶具……正是应有尽有，老人的子孙很多，所以差不多把世界上有的能用的全部给买来了；有人说，老人生前没有用过这些东西，死后是享福了。
  子豪听到众人这么说，心里有了一丝安慰，但却又有莫名的伤感，要是祖母能用到子豪买的这些东西，那该有多好？
  到了坟地以后，老人的子孙们先要给那个大坑里丢些钱，算是感谢那些挖坟的人。
  子豪走过去，将一张十元的钱丢了进去，而后便又退过来，来到了那些假东西面前。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将寿材放到土里，然后盖土了。
  而在将寿材下葬之前，则必须烧掉马匹纸扎的马，因为老一辈人说逝去之人是骑着马离开的。
  同时，还有这样一个习俗，在烧掉纸马之前，必须有逝者生前最在意的后生喊她一声，喊她上马。
  所以，子豪和妹妹子萍义不容辞。
  他们两个来到跟前，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妹妹子萍只是一个劲地哭，而子豪的心里则是天翻地覆。
  这时候，子豪的一个姐姐走过来，她是著名高校毕业生，奶奶生前，她对奶奶十分孝顺，给奶奶买了很多东西，带着奶奶去过很多地方。
  她走到跟前，说道：“子豪，子萍，快说呀，奶奶等着呢，要不然马就跑了，奶奶走不动路怎么办？”
  接着，子豪便和子萍一起喊道：“奶奶，上马！”
  “奶奶，上马！”
  “奶奶，上马！”
  接着，马匹纸马便被点着了。
  而子豪子萍那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使得旁边的人都流泪了，就连那些帮忙挖坑的邻居们也是如此，还有那些和尚，他们的眼睛里都含着泪水。
  那个姐姐的眼睛里流着泪水，看上去有一些通红，显然她哭过不止一次两次，她的眼睛都已经红了，让人看着有些不忍心。
  然后，她扑腾一下跪了下来，说道：“子豪，子萍，快跪下来，我们送奶奶最后一程。”
  子豪和子萍便跪了下来。
  而随着马匹纸马烧掉以后，寿材也被邻居们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放到坑里。
  那姐姐对子豪说道：“子豪，快跟奶奶说，你一定会振作起来，一定会重新找回信心，明年一定会考上好的大学，一定不会让奶奶失望。”
  而子豪听到姐姐这么说，心痛哽咽的他哪里会说的出来。
  那姐姐继续说道：“快说啊，奶奶，不然奶奶会走的不安心。”
  而这个时候，子豪的伯父，姑姑，连同徐天明也对子豪说着。
  “子豪，快说，奶奶生前最关心你，快说啊。还有子萍，你也说，说将来一定会考个好大学，一定会好好生活的。”
  “子豪，奶奶到死都在希望你考上大学，快跟奶奶说呀。”
  “快说啊，子萍，子豪，奶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们兄妹两个，难道你们两个要让奶奶带着不放心离开吗？”
  ……
  诸位至亲这么说着，子豪的心里真的是天翻地覆，他真的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办？
  而这个时候，那匹马都已经快烧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