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男耕女织
“楼叔,我这姻缘,你知道多少?”周小乙问。
“刘神算说你要结婚,我就张罗了。”楼篾匠说。
“新娘是哪里人,你该清楚。”周小乙试探。
“……我只负责张罗,我说了,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楼篾匠说。
“现在爸都走了,你该告诉我些事吧?”周小乙问。
“什么事?”楼篾匠奇怪起来。
“比如说,你为什么老是借钱给我家,又从不叫还的?”周小乙问了憋在心里多年的困惑。
“你家都那样了……哎!你要争气啊。”这理由,实在,任谁都没法辩驳。
“出于可怜,呵呵!……”周小乙对这位时不时表露敌意又时不时爱意满满的长辈彻底无语,知道怎么问下去也问不出个结果来。
他又去老街拐角处找刘神算,后者正忙着忽悠一位阔太太。
“你老公火命,很旺,老是去勾三搭四,那是天性。”“可以改。把你家屋后青冈树砍了,再把祖坟上茅草烧了。”“如果还是不行,老朽再给你卜卦,看有没有遗漏。”……
打发走阔太太,又来了杨太婆,又是一番说道。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周小乙都饿得咕咕叫了,才见着刘神算慢条斯理地数钞票,然后一张张往包里装,直到好不容易抬起头,却是无视周小乙的存在,背起包就走。
“老家伙,你眼瞎,还是装着没看见……”周小乙来气了。
刘神算气得吹胡子瞪眼,一通骂骂咧咧,哪里还有半分神仙样。
“老不死的,骂人比我都还恶毒……”周小乙边说边摆正姿势,对着老辈子鞠躬,然后说:“我们扯平……我来找你,是想问问,我老爸究竟要你做了什么?”
刘神算还在气头上:“去问你死鬼老爸,……我还得赶回去吃饭。”
“我帮你拿包……”周小乙刚伸手,刘神算赶紧把包拽的很紧,里面可是鼓鼓的钞票,于是他只得抢过刘神算吃饭用的家什……工具包:“你这么大岁数了,由我代劳。”
刘神算干脆不走了,说:“老朽都告诉你,……你爸叫我算你俩的姻缘,老朽算了非常不合,他偏偏固执。老朽没得法,帮着张罗。”
周小乙郁闷:“就这么简单?……那新娘是哪里的,叫什么,你该知道?”
刘神算摇头:“你这种人结不结婚,老朽没放在心上,不是你爸的面子,我连你家大门都不迈一步,……至于你说的,老朽没兴趣打听。”
周小乙把刘神算吃饭的家什往地上一扔,骂:“老家伙,我就这么不待见……”
刘神算气得直跺脚,咒骂周小乙:“孽种,迟早会有血光之灾的。”
周小乙懒得废话,往家里赶。
“田欣欣”没走,双脚勾住红绸倒吊着……晃悠着。一见到周小乙,勾住的双脚脱落,双手一点,来了个燕子翻身,端坐床上。
“老公……饿。”“田欣欣”忧愁地说。
周小乙又去折腾良久,弄来吃的。
“以后,你不该叫原来的名字,再说在我看来你就不是那个人,我想想叫你什么……”周小乙瞧着“田欣欣”狼吞虎咽,不经意间说出自己的想法。
“素娘!”“田欣欣”百忙之中说。
“好,就叫素娘。”周小乙兴高采烈地说,没想到,这问题这么轻飘飘解决。
“以后怎么生活?我看了家里有点储备,都是别个送的吧……吃完了,咋办?”素娘突然问,美眸里尽是忧虑。
“男耕女织……老掉牙了,……我可以做生意……”周小乙满带期望地说:“你嫁过来,不会没带钱吧?”
“没钱?我不喜欢钱?”素娘皱眉说。
这有点“田欣欣”味道,平时大把钱见多了,很腻,不爱在情理之中。但嫁给穷小子,没钱怎么活下去。
周小乙把皮箱打开,逐件翻检,全是衣服,有时尚的,也有素雅的,偏偏没那件她平时爱穿貂绒外套。
他愣了很久,心里的疑虑又加剧了。
“这不是农村吗,种田没什么的?”素娘倒是很体贴,知道他犯愁。
“我家没田,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坐牢回来后的几年,几乎都在借钱和接受救济。”周小乙说。
“我们去开荒……”素娘建议。
“除了后山,……哪里很多荒坟和野兽……再说我周小乙种田,很丢人的。”周小乙说。
“我喜欢……你勤劳一点……”素娘羞怯地说。
“好吧,我想想。”周小乙勉为其难地说。
当然,大白天拿个锄俱干活,怕是会被笑掉大牙,寻思着某天发个狠,大半夜去干活,这就避免了尴尬。
接下来几天,周小乙不出门了,借着想事儿与素娘天天相处,想看看这素娘怎么个古怪。
素娘话不多,喜欢在红绸上翻来舞去,要是累了,说不定像蜘蛛般挂在红绸上休息。
倒是周小乙有说不完的话,多次盘问过往,回答都是一字不差。
周小乙彻底无语了,是田欣欣没错,但又绝不是,好像换了个人格似的。
不过,他反倒越来越喜欢这个披着“田欣欣”皮的素娘。
因为她对他十分的依恋,俨然把他当老公。虽然没同房,或者说她好像没这方面的意识,不知道男女在一起还有别的事可做,呵呵。
对于他,在克制自己,不想破坏她内心的单纯。
在某天夜里素娘突然推醒周小乙,说:“老公,我晓得白天干活,你怕人笑,那就现在去,免得别个看见。”
周小乙吓得一愣一愣的,这心里的犹豫倒被她窥视到了,只这大半夜……太惊悚。
“你不是胆子最大的吗?”素娘抿嘴笑说。
“为了我们的将来,拼了。”周小乙听到了很舒服的“真心话”,寻思着该发狠了,毕竟村民的施舍又用度了不少。
出乎意料的是,素娘愿意陪他去。
后山又称白狼坡,翻过坡就是蝼蚁谷。
荒草、灌木、坟堆,这是白狼坡特色,白天都鲜有人迹,更别提晚上,一声声的狼嚎此起彼伏。
隆冬季节,非常的冷,周小乙毕竟十八岁,正年轻,火头旺,一旦甩开手干活,渐渐地驱赶了寒意,而素娘在旁偶尔协助一下,更多时候翻上树,逗弄那些睡得正香的小鸟,或者,在树叉上缠了红菱,荡秋千,一派天真烂漫。
没半月,一块地被开垦出来。
所有村民都看到了,因为地边挂了个牌“周小乙私有”。
但他们都没亲眼看到周小乙干活,这大半夜的,谁敢到荒山野岭参观。
除了佩服,就是赞叹:周小乙变得勤劳了,他爸没白给他讨媳妇。
可惜,谁都没见过他媳妇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