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纯属误会
“我怕舅舅。”范世林说了一句假话。
与马杰相比，范世林最先认识的陈占江。
范世林以老换少，接替父亲来车辆段上班时，陈占江是设备车间支部书记。作为一个刚从农村出来，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工作积极主动成了范世林的代名词。
那时，范世林每次见到陈占江都毕恭毕敬。不久，范世林便入了团，又过了几年，他顺利入党。
如果得不到陈占江的赏识，范世林思想进步不会那么快。因此说，他没有理由怕陈占江，特别是他成为陈占江的准外甥女婿后，多亲多近才是人之常情。
今天二人去舅舅家，舅母给他们包了饺子。
范世林到了陈家，那是绝对的勤快。和面，擀皮，所有体力活都他一人承包了。等陈占江下班回来，热气腾腾的饺子摆上桌，舅母还特别拿出一瓶汾酒，怂恿陈占江跟范世林喝一杯。
“我累了，不想喝酒。”
紧绷面皮，是陈占江的习惯性表情，他看见范世林，不觉中又增加了一个非习惯动作，紧皱眉头。
马杰因此找到了范世林怕陈占江的理由，她不知道舅舅为啥不待见范世林。
“听说要开展技改活动了。”范世林主动跟陈占江搭讪。
“在家里不谈工作。”陈占江给范世林立下了规矩。
马杰不解地看范世林。
白天，范世林特意来工具室，跟马杰提及此事，希望马杰能及时向李剑锋作出解释，别把这事太当真了，晚上，他就主动跟舅舅提起这个话题。
范世林又要搞什么花样？
两人吃罢晚饭，刚走出舅舅家门口，马杰挥手便打范世林说：“你又憋什么屁了？”
范世林没像往常那样，嬉笑着躲开，而是一本正经说：“想在舅舅这打听点儿内幕消息，可惜呀。”
“技改活动算什么内幕消息。”
马杰不相信范世林的话，她又要揪范世林的耳朵。不想范世林早有准备，他一缩脖跑开了。
“你今天必须跟我把话说清楚。”马杰认真起来。
为帮范世林分忧解愁，马杰特意打发赵君去做李剑锋的安抚工作，范世林这边竟然跟她玩神秘。
范世林急匆匆走出一段路，回头见马杰远远地跟在后面，他知道今天这个坎，很难躲过去了。
马杰走到范世林近前，范世林半蹲下来说：“累了吧，我背你。”
“滚。”马杰语调平淡，杀伤力极大。她越过范世林，径直向前走去。
范世林跟在后面，故意与马杰保持大约一米远的距离，一来防止马杰突然转身，对他动手，二来也故意保持冷漠，只要马杰不再提这个话题，他就绝口不谈。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回到宿色。
临进宿舍楼之前，马杰止住脚步，有心跟范世林说句话，无外乎追问这件事的缘由。
不知为啥，马杰突然又改注意了。
“想说啥你尽管说好了。”范世林嬉笑着说。
“你小子呀，”马杰指点着范世林说：“早晚有一天，你倒霉就倒在这上头了。”
马杰没说关键词，相信范世林能听懂。
在马杰眼里，范世林自我感觉很聪明，结果，他聪明反被聪明误，用老话讲，范世林这种性格叫爱耍小聪明。
范世林支吾几下，把一路上已经想好的搪塞词，要说给马杰听，他不想被马杰误会了。
可惜马杰没给他机会，她说完话转身走进宿舍。她不想再跟范世林，为这个无聊的话题磨嘴皮子了。
赵君还没睡，等马杰回来。
见马杰给她带回一饭盒饺子，她由衷地笑了。“真不好意思，舅妈又给我带好吃的了。”
陈占江妻子张慧娟，知道马杰和赵君的关系很好，每次马杰来家，她都不忘提醒马杰说：“下次来家，把赵君也带来。整天吃职工食堂，来家换换口味。”
马杰把舅妈的话带给赵君，她只是微微一笑说：“替我谢谢舅妈。”
不管马杰怎样连拉带拽，赵君执意不去陈占江家吃饭，马杰只好作罢。她每次从舅舅家回来，张慧娟都给赵君带好吃的东西。
赵君吃着饺子，马杰询问她，跟李剑锋的谈话结果。
“该说不该说的，我都说了。”赵君说。
“废话，我想知道李剑锋是怎么说的。”马杰很在意李剑锋的反应。
“我把他找来，让他跟你说。”这就是赵君的聪明之处。
她不能对马杰实话实说，李剑锋当时很急躁，又不能编瞎话骗马杰，说李剑锋不在意此事。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马杰亲耳听到李剑锋怎么说。
“我怎么问他呀。”马杰也想亲耳听李剑锋表明态度，可惜她没有借口。
赵君眼前一亮说：“我叫他过来吃饺子。”
赵君起身就去找李剑锋，马杰想阻拦为时已晚。
平时赵君说话走路，都不紧不慢的，今儿哪来的这股痛快劲儿，一溜烟就出去了。
范世林回到宿舍时，李剑锋正躺在床上听音乐看书，他微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把注意力转到书本上。
李剑锋是摆个看书的样子，他在琢磨怎样跟范世林开启这个话题。
他既然要谈，就要收到预期效果，否则，他不想跟范世林闲磨嘴皮子。
他暂时还没选准话题，不知道该从何入手。总不能就为了范世林随便说上一句话，回头又不认账了，他就不依不饶的，非要跟范世林要个说法。
话又说回来了，不然又能怎样。
范世林就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嘴，让他在技术改造上费些心思，现在他知道话说的有些冒失了，还大动干戈，搬来马杰和赵君当说客，希望他不要太当真了。
李剑锋反复回味赵君所说的话，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太较真儿了。
算了吧。
李剑锋决定不再追究范世林的过失了。他提醒自己，以后凡事多长一个心眼儿，别听风就是雨了。
赵君推门进屋，她忘记了没敲门。
范世林看见赵君，未曾说话先笑了。
“对不起，我忘敲门了。”赵君转身就要往外走。
“人都进来，你还客气啥呀。”范世林面对赵君，神秘兮兮的瞥了一眼李剑锋。
“我忽然想起来，有点事要出去。”范世林来个脑筋急转弯，他不想当电灯泡。
“你站住。”赵君一嗓子喝住范世林，对李剑锋说：“剑锋，你师父找你。”
李剑锋放下书，摘下耳机，坐起来看范世林。
范世林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啥事？”李剑锋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赵君笑吟吟的。
她不能告诉李剑锋，马杰给她带回了饺子，她让李剑锋去分享。
“我去看看。”范世林说着就要往外走，被赵君拦在门口。
赵君说：“你烦不烦人呀，马杰找剑锋，又不是找你。”
范世林的脸，立马阴沉下来说：“赵君，咱不开玩笑行吗？”
别说赵君，连李剑锋看见范世林突然翻脸，都一个愣神儿。
赵君白了范世林一眼，她一声不吭，打开房门先走了出去。
范世林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科长，你怎么了？”
李剑锋见范世林心烦意乱的样子，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范世林不能告诉李剑锋，他担心马杰口无遮拦，把他在陈占江家说的话，转告给李剑锋，那样，他真的对李剑锋无法交代了。
“没事。”范世林做出决定，不管马杰跟李剑锋说些什么，他就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
范世林拿过洗漱用具，准备去水房洗漱。
李剑锋为难了，赵君特意来找他，他不能不去，去了以后，回来怎么跟范世林交代呀。
李剑锋不想给范世林造成任何不必要的错觉。
范世林刚打开房门的同时，马杰冲了进来。
她挥手就要打范世林，被范世林嬉笑着用洗脸盆抵挡住了。
“我找剑锋有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呀。”马杰急了。
“我就是……对不起，我错了。”范世林陪上笑脸，就要往外推马杰。
他想把马杰推到走廊里，低声嘱咐她几句，别分不清谁远谁近，有些话不能张嘴就来。
马杰一闪身，把范世林闪出门外，她回手锁上了房门。
“剑锋，你别跟范世林一般见识。”马杰走到李剑锋近前，压低嗓音说：“他就一工人出身，别看念了几天书，还改不了大老粗的脾气，跟你没法儿比。”
“师傅，你说啥呢，我没听懂。”李剑锋扮天真，嬉笑着看马杰。
李剑锋明明听懂了马杰的用意。范世林考虑不周全，就先发号施令，李剑锋忙了好一阵子，最后落个元宵不叫元宵，白玩（丸）一把。
马杰不让李剑锋跟范世林一般见识。
“臭小子，跟你师父还装傻。”马杰掐了李剑锋脸蛋一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马杰动辄就爱掐李剑锋的脸蛋。
李剑锋坐在床边，马杰站在他近前，他的视线正好落在不该落的位置上。
越过马杰的身体，就是范世林的床，那天，马杰和范世林就是在这张床上，被李剑锋一览无余的。
李剑锋想到这，脸又红了。
“哟，怎么害臊了。”
马杰已然把自己当成了长辈，她双手捧起李剑锋的脸，嬉笑着晃动几下说：“啥事呀，让你这么不好意思。”
“别，范科长不在……我怕他……”李剑锋语无伦次，一下子提醒了马杰。她急忙松开李剑锋的脸，显得有些尴尬说：“怕……你怕他干啥呀。”
马杰说着就要往外走，李剑锋突然萌发一个冲动，他想扑过去搂住马杰。
马杰已经感到自己的过失了，她三步并做两步，来到门前，打开房门，不禁一声大叫：“唉呀妈呀，吓死我了！”
范世林端着洗脸盆站在门口，他从没有过的愤怒说：“啥事呀，还带锁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