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瞬间的火花
“你怎么了？”赵君不知道李剑锋为什么发怒，而且还是怒发冲冠的样子。
“没这么欺负人的。”李剑锋不遮不瞒，直言对范世林的不满。
别说你身为技术科长，就是一名普通工作人员，说话办事也得说到做到。
李剑锋不能让赵君知道，他把技术改革视为腾飞的起点，要借此远走高飞，但是，他又必须为一时失态，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绝对不是替范世林说话。”赵君先做出解释，证明自己接下来的观点，完全出于为李剑锋的考虑。
她说：“在车辆段，凡事你就不能太较真儿了。谁较真儿，最后谁吃亏儿。”
赵君说明了一个现实问题。
如今车辆段的领导层，基本上都跟顾大海一样，从生产一线成长起来的。文化素质普遍不高，这就决定了日常管理中，人情关系所占的大比例。
“张群就是个例子。”赵君很少指名道姓议论谁，今天她破例了。
当年，他跟丁松一起被下放到车辆段，同样受到了人们的爱戴。只可惜，他年轻气盛，没有及时汲取教训，不具备丁松那样的涵养。
结果，丁松在局长的位置上都离休了，他还在车辆段原地踏步走。
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人们看到了他的强项，想提拔他当个一官半职的，不想在民主评议环节上出了差错，而且还是屡屡受挫。
用赵君的话说：“在车辆段，谁都知道民主评议是怎么回事，只要领导点头的事，基本上都是一路绿灯。唯独他，估计只能在工程师的位置上，熬到退休了。”
赵君难得的直白，把道听途说的事情，讲给李剑锋听。
言外之意，你们是校友，李剑锋不能步张群的后尘。
不用赵君再说什么，李剑锋便想起了爷爷曾经教导他的话：见官不敬，早晚是病。
赵君完美表达了对李剑锋的关心。她在李剑锋的心中，又增添了一份好感。
不管是男还是女，只要有过恋爱经历的人，在重新开始新的感情生活时，都难免要跟前任进行比较。
李剑锋也不例外，赵君使他想到了周倩。
他跟周倩在一起时，总是不知不觉中甘当附属角色，凡事他只愿去听去做，主动权始终掌握在周倩的手中。
在赵君面前，他有了主动权，虽然谈不到为所欲为，至少能感受到自主意识的存在。
存在即为合理。
尽管他不想把这句话当成标杆，纵容自己的任性，但，他似乎改变了自己从未有过的，对另一半的硬性要求。
重点大学本科毕业，还获得了学士学位，寻找另一半，至少也要大学本科毕业才行。
这是同学们在茶余饭后，百无聊赖时，时常念叨的选偶标准，李剑锋当时有周倩相伴，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是李剑锋与赵君无意中擦出火花后，导致他欲举无力，欲罢不能的主要原因。
赵君只是运输学校毕业的中专生，他们之间的学历差距，在当时，应该算是一道很难逾越的鸿沟。
顾小燕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李剑锋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小学还没毕业，就因她长相漂亮，又是本乡本土的人，爷爷准许他父母相亲结婚时，故意抛开是母亲的俊俏，吸引了父亲的目光，改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因此，酿造出了李剑锋的帅气。
“我再多一句嘴。”赵君打开了话匣子，大有不吐不快的架势，李剑锋不禁一笑。
“你和范世林必须往好了处。”赵君提示李剑锋，绝对不能跟范世林伤了和气。
见李剑锋心不在焉的样子，她提到了马杰，一个李剑锋早就知道的，在车辆段也算是公开的秘密。
马杰锻造出了范世林的仕途。
李剑锋通过观察，发现范世林在技术科像个局外人。
科里的大小工程师，哪怕是技术员，都把张群视为科长，凡事只要张群主动表态，全科便一致通过。
通过技术改革这样一件小事，李剑锋难免要给范世林一个差评。他似乎弄清了，范世林在技术科孤掌难鸣的根源。
知识分子在一起，首先要看的是学历，范世林工人出身，系统内部职工大学毕业生，在技术科自然要被轻视。
“你怎么不说话呀。”赵君既然把话说出来了，就希望李剑锋能有一个明确的表示，李剑锋没有满足她。
李剑锋只身一人闯社会，面对不十分熟悉的环境，以及学识水平的差距，他首先需要选择好自己的位置。
他不能跟张群一样口无遮拦，但也不想因为胆怯，日后被范世林小瞧了。
李剑锋做出决定，他必须就自己的辛苦付出，跟范世林要个说法。
顾家餐桌上，连续相当长一段时间，谈论的都是李剑锋。
顾大婶因为被顾大海甩过一下，语言变得有些清淡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动辄便对顾大海发号施令，而变成了怂恿顾小燕冲锋陷阵。
顾大婶知道，顾小燕是顾大海的命根子。
顾大海在技术科展示权威，收到了良好效果。如今张群见了他，未曾说话先龇牙一笑，三言两语打过招呼后，再骂他一句臭棋篓子，他也欣慰的接受了。
顾大海将张群的表现，视为懂得尊重了。
李剑锋每每看见他，总是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微笑，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时常流露出戒备。
“我觉得你和李剑锋不合适。”顾大海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向小燕表明自己的观点。
“不试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顾小燕像在谈论别人，表情也是那么的温和。
顾大海看了，不觉得心里又犯堵了。
李剑锋来车辆段才几天呀，小燕怎么学会了他的表情，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顾大海担心女儿越陷越深，最后难以自拔。
他的忧虑已经晚了，顾小燕如今闭上眼睛，睡梦中跟李剑锋在一起，她睁开眼睛，便筹划着今天该穿哪件衣裳，才能够吸引李剑锋的注意。
顾大海是个粗线条的人，他还不知道，小燕如今已经成了技术科的一道风景，他始终把注意力集中在赵君身上。
如果孩子真想试一试，他只能尽己所能，给孩子提供一些机会。
“年底要组织文艺汇演，我想成立一个文艺宣传队。”顾大海的话，立刻引起顾小燕的积极响应。
“把李剑锋调出来，他每天都带随身听，专听外国歌曲。”顾小燕又找到一个好机会。
顾大海着意打量小燕，心里话，会不会太扎眼了。
“还有谁唱歌比较好听。”顾大海明知故问。
赵君来车辆段没几年，每年的文艺汇演，顾大海都把她生拉硬拽上。
由两把二胡，一支琵琶，一架扬琴组织的小乐队，弹奏出的民族乐曲，一下子就能把赵君的歌声衬托出来，甜美圆润，最主要的是，赵君唱歌不跑调。
“你跳舞咋样？”顾大海又在打小燕的注意。
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把赵君和顾小燕凑到一起，让李剑锋比一比，看一看，相信他不会再看走眼了。
八十年代初期，铁路企业的职工文艺活动非常踊跃，上到路局、分局、铁路地区，每年都要搞一次文艺调演。
每当这时，顾大海便会从各车间，抽调一批文艺积极分子，组成临时文艺宣传队，经过一两个月的排练，然后去参加铁路地区比赛。
成绩优异的节目，被铁路地区调集在一起，组队去参加分局、路局比赛，热热闹闹一折腾就是小半年时间。
顾大海完全出于私心，要在年终岁尾，组织一次小范围文艺汇演。他把理由都想好了，为明年的文艺调演做准备。
顾大婶憋闷了几下，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就是要搞个对象吗，扯那么远干啥呀。”
“你有近道，说出来听听。”顾大海也是被小燕逼得没办法了，才想出这么个办法，他巴不得顾大婶能有好主意。
“干脆就跟老贾说一声，让他出面保媒。”顾大婶既然已经向贾蓬勃透露了小燕的意图，不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让段长出面保媒，谅李剑锋也不敢拒绝。
“这个我咋没想到。”
顾大海一门心思，要找机会让李剑锋学会尊重，他竟然忘了这个最直接的办法。
贾蓬勃是一段之长，直接关系到李剑锋未来的命运。
“万一他不答应呢。”这是顾小燕最担心的事。
“那……”顾大海又“咯吱咯吱”挠了一阵子头皮后，一计长叹说：“燕儿，咱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就是有赵君拦在那。”
顾小燕一口咬定，赵君阻挡了她和李剑锋发展感情。
“我总不能把赵君塞火车底下去吧。”顾大海未曾出战，先举起白旗。
顾大婶这个方法值得一试。
凭顾大海和贾蓬勃的私人关系，他为这事有求于贾蓬勃，虽然看上去有些烫脸，贾蓬勃肯定不会拒绝，顾大海很自信。
但是，他必须先跟小燕，把丑话说在前面。
一旦贾蓬勃出面，李剑锋还是拒绝，那就等于彻底把道堵上了，他希望顾小燕从此打消这个念头。
“我的事不用你们管了！”顾小燕又开始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