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臣只是仗义执言

  薛绍给宗正寺上下同僚的印象无疑是极好的。
  谦虚有礼、而且从不摆架子。
  对工作,也十分地尽心尽力。
  所以这两三日相处下来后,众人也都慢慢地开始习惯了薛绍的存在。
  而在这两三日里,薛绍也尝试着完成了一些公务。
  最后,都无疑得到了豆卢贞松跟薛克勤的交口称赞。
  不过别看薛绍这几天似乎很轻松。
  其实他内心也挺着急。
  一个是这几天得装出一个好人的样子,因此,也就不好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干别的事,比如说写。
  所以现在他都是回家了以后才写,每天都要写到很晚。
  第二个,则是着急接下来的常朝。
  大唐五品以上的官员每五天就要举行一次常朝。
  这个常朝的意思,也就是终于都可以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薛绍虽说如今身体是待在宗正寺。
  可他的政治主张,却从未有过一天想要退出朝堂。
  因此……
  当终于都到了第五天后。
  薛绍也是一大早就心情有点激动。
  心想着,终于到这天了。
  ……
  还是跟之前的朝会一样。
  只不过参加常朝的人数,明显大大缩水了。
  而且举行常朝的地方,也换成了在宣政殿。
  此时的宣政殿中。
  只有武天后一个人坐在上面。
  而各位宰相,官员,也都陆陆续续地上奏着自己的奏报。
  直到众人似乎终于都议完了。
  武天后在上面问,“还有人有事要奏?”
  薛绍眼看已经没什么人了,这才起身站了出来。
  豆卢贞松跟薛克勤眼看薛绍竟然走了出去,也是心中一惊。
  这小子是想做什么?
  群臣见薛绍走了出来,也是不觉有点意外。
  豆卢贞松跟薛克勤已经在想着,这小子该不会是卧底在咱们宗正寺,专门给宗正寺挑毛病的吧。
  不然……他一个宗正寺少卿,能有什么事可奏的。
  “臣,有事想奏。”
  薛绍拿着笏板,二十岁,青春年华,仿佛瞬间便把在座诸公都比了下去。
  因为一般能坐在这里的,大部分年龄都比较地大。
  武天后眼神还不错,虽说此时已经五十七了。
  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薛绍么?
  武天后由于经常使用养颜美白的东西,因此,即便此时已经五十七了,可那容颜,却还跟三四十的差不多,就有点像后世的那些冻了颜的女明星。
  此时看到了薛绍出列,也是不禁问道:“宗正寺少卿,你有什么事要奏?”
  所有人都知道天后对薛绍的两个嫂嫂不满。
  好像两人之间,也唯有这些过节了。
  所以说……
  难道今天薛绍要来搞事了?
  薛绍便道:“臣,昨夜夜观星象。”
  咳!夜观星象,那不是太史局的事么,不过龙朔二年的时候,陛下已经把太史局更名为秘阁局,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个宗正寺的,怎么还管到秘阁局去了。
  薛绍又继续道:“臣以为,下一年,关中有可能会发生旱灾,所以……臣建议,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明年开春之际,陛下跟皇后,就应当提前做好移居洛阳的准备。”
  薛绍这话一说,全场所有人立刻都不禁议论了起来。
  此时的宰相,还是刘仁轨,姑且可以这么说。
  虽说就在刚刚,刘仁轨已经上奏,希望辞去自己左仆射的官职。
  然而对于薛绍的这番话,刘仁轨自是不会认同的。
  因为天子出行,一路上必然是前呼后拥,冠盖如云。
  再加之……
  刘仁轨不得不考虑薛绍这么说的动机。
  刘仁轨最能洞悉人心,也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位历经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三朝的老臣子,最后还能够得以善终。
  这人的政治智慧,不可谓不恐怖。
  今日陛下应当是卧病在床,没有来上朝,而偏偏就在此时,薛绍就站出来说要移居东都。
  刘仁轨打小就不信什么星象,因为往往很多时候,星象都只是有目的的人拿出来让人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方法跟手段罢了。
  他此时更在意的。
  是薛绍之所以这么说的目的。
  “老臣以为,仅凭宗正寺少卿一句夜观星象,似乎不足以为成为天子移居的依据。”
  他淡淡地道。
  “而且,老臣也从未听闻,夜观星象,能看出来年会有旱灾的。宗正寺少卿……你可有什么实质的证据?”
  薛绍便回道:“我没有。”
  “……”
  没有那你还说。
  众人都不禁愣了。
  薛绍又继续道:“臣只是预测,有可能会发生旱灾。至于,要不要这么去做,全凭皇后,还有陛下去判断。”
  “胡闹。”刘仁轨。
  薛绍又无视刘仁轨道:“臣夜观星象,还看到,明年东都有可能会发生水灾,希望能提前加固东都附近的堤岸,以免到时百姓会惨遭损失。”
  “……”
  众人都无语了。你还得劲上了?
  武天后似乎也觉得有趣。
  这当然不是她跟薛绍串通好的。
  刘仁轨这次是冤枉她了。
  刘仁轨一直都很防范她,而她,也一直都很忌惮刘仁轨。不过好在,这刘仁轨还是懂一些分寸的,即便明知她威胁很大,却也从不与她正面对碰。
  既然刘仁轨一直不惹自己,那她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去针对对方。
  再加之,自己只是皇后,要对付一个三朝老臣,也太难了。
  刘仁轨应该是吸取了上官仪的教训。
  所以双方即便是会有一些暗地里的博弈,但并不至于完全撕破脸皮。
  可今日,薛绍这突然的表现,却是让她不管怎么想,都没想到。
  所以……
  这薛绍,又是代表的哪一方?
  武天后看了看刘仁轨,又看了看薛绍。
  她不知道是刘仁轨自导自演,还是……
  这个‘还是……’只能说,她完全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薛绍,你完全没有半点凭证,就敢在朝堂之上胡乱说话?你可是要知道,胡乱说话,也是要受惩罚的。”
  武天后便吓唬道。
  薛绍回道:“臣只是仗义执言,若是怕惩罚,就不敢说话,那臣还当什么官,不如回家种地。既是食君之禄,那便要担君之忧,忠君之事。若皇后要罚,那便罚吧,臣毫无怨言。”
  听他这么说,她还真想让人把他拖下去打一顿。
  不过……她却不能这么做,而是说道:
  “说得好!”
  “看来陛下没有看错爱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