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子的坏心眼也忒多了

  “一群乱臣贼子!”
  春天过去了,纵使交通不太畅通,关东诸侯之间发生的事情,依旧陆续传到了大汉帝国的首都。
  在世人眼中依附于袁绍的曹操,发兵袭击定陶,由于济阴太守吴资坚守城池未能攻下,这时吕布援兵赶到,曹操击破了吕布军后班师回陈留。
  跟弘农杨氏同为天下仲姓,但在朝廷眼里却是头号反贼的汝南袁氏,也着实搞出了一点大动作。
  当然不是骷髅王袁术称帝,还没到那个时候。
  是袁绍在决定性的鲍丘之战中,由大将麴义与刘和、鲜于辅、乌桓峭王合兵击败了公孙瓒,麴义率领先登营精锐决死突击,斩首两万级。
  代郡、广阳郡、上谷郡、右北平郡被袁绍收入囊中,失去了主力部队的公孙瓒退守易京,建造高墙深垒彻底躺平,再无争霸天下的能力与信心。
  对长安的大汉朝廷来说,这是再坏不过的坏消息了。
  在兴平二年这个时间点,什么曹操、刘备、孙策,那都是啥玩意?
  朝廷最大的敌人有且只有一个——汝南袁氏。
  在法理上,朝廷根本不承认袁绍和袁术,对于各自地盘的统治,这俩人从任何层面上,都被朝廷定性为了反贼。
  剿袁,是长安朝廷这几年的主要努力方向。
  袁绍占据了冀州、青州和半个并州,如今公孙瓒的幽州也成为盘中餐,眼看就是全取黄河以北的架势。
  袁术的势力更吓人,北到寿春,南到九江,两淮膏腴之地握在手里,又派部将孙策进攻江东。
  江东沦陷对于长安朝廷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去年唯一成功的布局宣告白给,关东诸侯彻底失控,袁氏进一步坐大。
  刨除持节巡视等失败的案例不谈,宗室刘繇成功空降扬州,是去年长安朝廷为数不多的政绩亮点之一。
  虽然扬州刺史的理论驻地寿春被袁术占了,但好歹也有大半个扬州,给了朝廷遏制关东这群乱臣贼子的一点盼头。
  ——现在盼头没了。
  以至于朝廷“有识之士”私下的普遍观点是,以汝南袁氏现在的势力,这俩兄弟只要按这个趋势正常发展下去,袁氏是肯定能代汉建立下一个王朝的。
  当然了,只有刘弋不这么认为。
  虽然袁绍击败了公孙瓒,袁术击败了刘繇,天下局势似乎要变成袁氏兄弟中原争鼎。
  但刘弋知道,曹操不是袁绍的小老弟,孙策也不会乖乖给袁术打工,刘备更是潜龙在渊。
  “给孙策加庐江太守,给东郡太守曹操转魏郡太守,给豫州刺史刘备加徐州牧。”
  “陛下”
  刘弋看着迟疑的中常侍苗祀笑了笑,挥手道:“去吧,跟杨太尉说一下,再问问朱公(朱儁)的病情如何了。”
  跟在天子身边的黄门丞杨修撇了撇嘴角。
  这天子坏心眼也忒多了。
  其一,孙策是袁术的部将,而且鸽子精袁术向来把孙策当工具人,不对,用头上系萝卜的傻驴来形容更合适一些。每次打仗前袁术给孙策许诺打完了给你封官,地盘打下来了就不认账了,这种事干的多了,孙策估计早就想反他娘的了。
  而庐江太守这个职位,恰恰是孙策击败原庐江太守陆康以后,袁术又一次放鸽子的成果。
  现在朝廷把庐江太守给孙策,明摆着就是在拱火了。
  其二,东郡太守曹操转魏郡太守,东郡在哪?兖州,曹操的实际控制区里。魏郡在哪?冀州腹心之地,邺城所在。
  曹操现在什么身份?袁绍的发小,正经的小老弟,东郡太守都是袁绍表奏的。
  去年吕布偷家的时候,曹操兖州只剩下两个县,不是程昱劝阻,差点就要全家去邺城投靠袁绍了。
  把袁绍的腹心之地封给曹操,这塑料兄弟怕是要裂的稀碎,袁绍是肯定会心里不爽的,哪怕这事跟曹操无关。
  其三,豫州刺史刘备加徐州牧,刘备的豫州刺史是徐州牧(董卓封的)陶谦表奏的,现在刘备刚继承了陶谦的大半个徐州,地方势力普遍不服。
  给刘备正经的徐州牧固然让他名正言顺,可也同时意味着刘备可能成为了周围诸侯的集火目标徐州可是四战之地,跟吕布、曹操、袁术、袁绍同时接壤。
  尤其是实际控制了兖州的曹操,现在的状态还是当地士族豪强拥立的兖州牧,而非朝廷正式承认。你刘备就已经是朝廷下文承认的徐州牧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当然了,这些只是挑拨离间的小手段,拱火带师刘弋用来给自己翻盘争取时间的。
  让关东诸侯打的更激烈一些,打出翔来才好呢。
  你问为啥刘备、孙策的封官都是利大于弊,到曹操这里就是弊大于利?
  天地良心,前世的刘弋真不是曹黑,曹操屠徐州之类的不谈,但就像是“我真有一头牛”里的农民一样,当你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里的那个“天子”的时候,屁股会帮你决定脑袋的。
  尤其是每天晚上搂着伏御姐和董萝莉,刘弋一想起来曹操会把这两个美人都杀掉,再囚禁自己,这种感觉就愈发地不美妙了。
  所以适当给曹老板制造一点阻碍,刘弋觉得这是他力所能及的小事。
  不用感谢我,魏郡太守曹孟德。
  在善于脑补的杨修眼里,天子此时俨然变成了高深莫测的权术家。
  这种同时让五个关东诸侯不得劲的狠活,没有一肚子坏水的人能想得出来?
  “陛下,该回宫了。”
  “嗯。”
  忙乎了一天,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日落跌进昭昭星野,慢慢坠入西边的云层之中,天边最后一丝紫色霞光即将消失踪影,暮色很快就要降临在大地。
  在农人发自内心的欢送中,天子的车驾沿着官道摆驾回宫。
  贴身保镖王越兼着天子的车夫。
  且说,这王老头是真的没有半点所谓的“剑圣”气度,攥着缰绳的老王用破剑匣背个双手重剑,身上的虎贲郎官服穿的是松松垮垮。
  用王越的话说就是,可没俺羊皮袄穿着舒服嘞。
  “老王。”
  “啊?”
  “这不出蚕了,两位贵人织了些锦绣。”刘弋掀起帘子混不在意地说道:“回头朕让宦官给你拿两匹,你也裁两件像样的中衣。你这官袍的麻衣都黑了,看着忒不体面,让人瞅见还不得说朕养不起官员?”
  “俺也没拿自己当官”王老头应了声,低声嘟囔。
  王老头啰嗦了两句,有些佝偻的腰杆倒是挺直了,似是怕给天子丢了脸面。
  且不说这些可以归属到“小恩小惠”范畴的东西,到底有没有作用。
  刘弋对于像王越王老头这种关键时刻能救自己命的人,是毫不吝啬的,无论是物质奖励还是精神关怀,基本上做到了极致。
  瞧不起身边的小人物,“殴帝三拳而走”都算是好下场。
  真来个“竟斩帝首而去”,他刘弋又和谁说理去?
  不过自从那次天命在汉的当场显圣后,这个时代普遍迷信鬼神天命之说的人们,却肉眼可见地对刘弋发自内心地敬畏了起来。
  无论是宫人、大臣、侍卫,还是那些原本嚣张跋扈的西凉军头,见到刘弋,眼神里都不乏敬畏的神色。
  只能说,封建迷信有时候真好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