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深夜离宫
“怀恩，你若还没老糊涂，就知道不可能是**偶然为之，查，查他们是谁派来的。”
怀恩答应了一声，继续说：“奴婢自然是要查的，但眼下最紧急的是把皇子送出皇宫。前几次，贼人并未得手，已经派人在宫内做手脚了，饭菜投毒、派人潜入不是一次发生了。唉！老奴觉得某些人已经等不及了。老奴担心，虎有打盹，马有失蹄，不能再等了。”
说到这里，皇帝起身长叹，道：“怀恩，朕算不算昏君！朕真的和汉成帝一般吗？”
这话皇帝已经说过一次，这次当着纪氏又提起来，可见他心里自责已深，连忙下跪安慰：“陛下不要再说这种话了。陛下为皇子已竭尽所能，老奴能体谅陛下的难处。老奴说过陛下为人宽厚，岂能是成帝可比？陛下放心老奴誓死保护好皇子。”
皇帝苦笑着点点头，握着纪氏的手，道：“是朕无能昏聩，对不起你们母子。”
纪氏见皇帝满是自责，一脸颓丧，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慌乱中道：“仁人之心为圣君之本，陛下仁厚，当谋圣君之道，“仁”天下，而非“仁”一人，当体黎民之疾苦，谋国家之大计，在此哀叹，又有何益？”
众人皆一脸愕然地看着纪氏。均想，这个女子如何敢和皇帝这样说话？
怀恩偷偷向皇帝望去，只见他凝望着纪氏，一动不动，心中担忧她了皇帝逆鳞，不好收场，叩首道：“娘娘忠言让老奴钦佩之至。”
皇帝这才缓过神来，心想，自己后宫之中妃嫔不少，但这个女子果真是极为不一样的，她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正好砸到自己的心坎里，虽然不好听，但却真实。这和万贵妃对自己袒护和溺爱不同，和吴废后的精明、睿哲也不同，和其他妃嫔的谄媚、逢迎更不同。她不从不向自己要求什么，也不惧怕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诚的，然而，自己却把她陷入了险恶之地不闻不问。心中对她有说不出的愧疚和怜惜。只可惜，她就要离开皇宫了，否则她若在，自己或许便不必如此依赖万贵妃。
作为一个皇帝，他何曾不想励精图治，开创中兴之局面，然而他知道自己性格软弱，沉溺于宫廷，难立恒志，没有做大事的才具，他并非不曾努力，但一次次失败让他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他瞧着纪氏怀中的婴儿，心想，这个孩子有一个性格坚韧的母亲，希望他不要像自己这般优柔，以后若真的做了皇帝，定能匡扶朕的过失。
他轻轻捏了捏纪氏的手：“不由得道，很好，很好…”
众人不知他说什么很好，但见他面色平和了很多，心中也都踏实了一些。
怀恩见他怔怔地瞧着纪氏，喊了一声皇上。
皇帝缓了缓神，道：“你继续说你的吧，朕只心在只关心她们母子安全。”
怀恩继续道：“老奴推算，如今那些宵小已被诱捕的差不多了，后面难有更大威胁。”
皇帝抬头问道：“你的意思是送他们母子去南京吗？”
怀恩却摇摇头，说：“现在去南京虽然路上的威胁已经不多，但是现在看来反而去马场皇庄更为稳妥。”
皇帝疑惑地问：“这是为什么？”
怀恩回答：“他们奴婢先前在去南京的路上下了大气力，现在已经认定皇子要去南京，其他方向必然懈怠，这样再去皇庄就更安全些。不妨就来个桃代李僵，让那个宫女去南京，皇子和娘娘往北走，去宣府军马场皇庄。”
皇帝点点头，又提醒道：“这件事你万万不能大意，那些人也绝对不是易于之辈，朕知道如今宫里宫外山头众多，万贵妃算一个，你和尚铭算朕的，牛玉的残余也有。各方犬牙交错，稍有不慎就被钻了空子，很多事朕也难以拿得准。去皇庄朕觉得也并无不妥，但你务必思虑周全，确保他们母子安全。”
见纪氏一脸诧异，转而对她说：“你觉得朕一言九鼎，想不到朕也有众多无奈吧？”
纪氏先前确实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的话自然是无人敢违背的，从没想过原来他原来也和普通人一样，也需要面对各种鬼蜮伎俩，对他又多了几分同情。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只听怀恩继续说：“宣府军马场皇庄由司礼监派遣太监何鼎管事，何鼎是我身边长随，为人刚直，做事勤恳可靠，娘娘有事大可吩咐他去做。行宫马场周边驻守军校万千人，由都督指挥同知许宁管制。如果有事，三个时辰内便可赶到。许宁束发从军以来，历经百战，是个忠勇可靠之人，其下都指挥佥事王玺又有神医之称，万一皇子和娘娘身子不适，可以找他。”
未等怀恩说完，皇帝突然想到什么，插嘴道：“不行，汪直曾在大同督军，你不怕那边有他的人吗？”
怀恩心想，此刻皇帝终于憋不住把这个名字说出来了，他佯装不查，道：“许宁和汪直历来不和，这次联名上书查办汪直众官员中就有他。陛下大可安心就是。”
皇帝沉思一阵道又道：“还是不妥，那一带常有瓦剌人出没，万一有战况，岂不是陷他们母子于险地？”
怀恩道：“宣府陈兵三万，并非一日可以攻破，若那边紧急，皇子撤回京内便是了。”
皇帝还是拿不定主意，瞧向纪氏，问：“你觉得呢？”
纪氏道：“他既然是皇帝的儿子，守在前线有何不妥呢？”
皇帝哈哈一笑，道：“壮哉！好，那就让朕的儿子学太宗、宣宗，守在前线，可别像他老子这般没出息。哈哈。”
怀恩道：“老奴已派前哨去探路，已确认并无异样，眼见天就亮了，不如尽早动身。”
这时皇帝才发觉，众人聊了已近两个时辰，依依不舍的对纪氏道：“那朕就不再送你，路上多保重。”
纪氏点头，在侍卫护送下和皇帝拜别。
皇帝又抱了抱孩子，依依不舍的和怀恩原路折回宫去。、
纪氏走了一阵，才走出出口，却已经出了城来。出口已备齐车驾，几十名侍卫身穿常服，赳赳待发。见她过来，纷纷下马行礼，甚为恭敬。
纪氏点头上车，一行人向宣府军马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