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门户洞开
看着这些不知所措一脸惊恐的农夫，曾营长一瞬间几乎是无话可说。
然而不管怎样，仗还是得打下去。本着有就比没有强的想法，曾营长将这些人编成了一支临时预备队，用来做机动增员。
清晨，薄雾散尽，当太阳刚刚升上东边的山脊的时候，山下鬼子的迫击炮最先打破了小北山上最后的宁静。
随着山下一阵阵烟雾升起，一发发炮弹被猛烈的火药气体推上高空，然后最终被地心引力拉回地面。
迫击炮这种曲射武器发明于一次世界大战中残酷的堑壕战，因为它对隐蔽在战壕里的目标拥有极强的杀伤能力，因此一出现就迅速风靡全世界。由于弹道很高，它几乎能从你的头顶把炮弹砸进你藏身的掩体。
短暂而猛烈的炮击后，日军迅速排出了一个小队的兵力，开始从小北山阵地正面发起了攻击。
因为民族性格的原因，日本人对待战争很固执，固执的一本日俄战争时期的步兵操典恨不得用到死，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傻。
虽然日本人固执的在进攻前进行了在中国人看来毫无意义的炮火准备，但是他们并没有在绵延两公里的小北山阵地上狂轰滥炸，只是在走形式。
但是如果换做是中国军队，绝对会先派出小股部队佯攻找出对方的防御中心，然后在组织炮兵发动精准的炮击。
小北山阵地就在建在绵延的山脊线上，日本人很清楚如果要将整个阵地用炮火犁一变，那没有一个山炮中队半个小时的火力准备是绝无可能的。
毫无意义的短暂火力准备后，日军很快派出了他们的先锋兵力，开始试探防御方的火力和防御重心。
看到这一幕，曾营长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鬼子的伎俩，如果自己猛烈开火，那势必遭遇更加凶狠的炮火压制。可如果自己反击的不够猛，这一个小队的鬼子很可能会立刻成为一把致命的尖刀。
自己这点孱弱的防御兵力他很清楚，如果让一个小队的鬼子直接突入阵地，单单是白刃战自己都不一定扛得住。
前思后想，曾营长还是决定狠狠的反击，他不能让鬼子第一波突击就攻入自己的阵地，不然自己的人很可能被赶了羊。
“传我口令，一连的马上朝阵地中间集合！”
命令下了没多久，一百多口子老兵就迅速从漫长的阵地上集结过来。
“兄弟们，听我口令，一会把小鬼子放进点再打！”
猫着腰走到一连阵地中间，曾营长将两枚手榴弹放在了自己面前，拧开了后盖。
独立营的这些战士都是这段时间内大浪淘沙剩下的，不说全是精锐吧也至少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
在国军军队里，新兵和老兵就是两种人，前一种是随时可是忽悠送死的炮灰，而后一种则是异常金贵的种子，是军官唯一信任的战斗力量。
山下不远处，日军小队进入守军视线后迅速以分队为单位，分散成四个十几人的小战斗团体，举着枪小心的朝山上摸了过来。
鬼子小队长举着自己的南部手枪，小心翼翼的躲在一队士兵身后，不断的下达着命令。
鬼子兵一个个喘着粗气，尽量压低着身子。作为进攻的前锋，他们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哒哒哒……砰砰！
突然间，捷克式机枪最先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带走几条鬼子人命的同时，宣告战斗的开始。
五六十米的距离内，日军最靠前的一个分队鬼子一瞬间承受了几乎整连的轻武器火力，在短短几秒钟内就被打死了一大半。
“目标正前方山脊，五台！五台！”
遇到阻击，鬼子小队长像猴子一样蹿到一颗大腿粗的树木后面，拔出自己的指挥刀哇哇的叫喊着。
几个鬼子机枪手条件反射似的趴倒在地，歪把子机枪立刻突突突的扫射过来。
日军机枪一开火，山头上的守军火力立刻被压制了下去，伤亡也开始逐渐增多。
由于没有重机枪加上弹药不足，小北山上的守军仅有的三挺捷克式很难压住日军歪把子机枪的火力。
看到日军在机枪的掩护下又开始往上攻击，曾营长将自己的手中的中正式放到脚下，随手拿过两枚已经拧开后盖的手榴弹。
“弟兄们！手榴弹给我招呼上！”
一瞬间，接近七八十颗手榴弹被密集的扔了出去，直接将冲锋的日军炸的鬼哭狼嚎。
浓密的烟尘中，小鬼子在丢下三十几具尸体后，狼狈的退了回去。
轰轰……。
日军的试探攻击刚被打退，迫击炮和掷弹筒立刻就在小北山阵地中间炸成了一片。这一次，鬼子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几分钟之内足足二百枚各种炮弹将一连守卫的那段不足二百米的阵地反复蹂躏了一个遍。
猛烈的炮击过后，三个小队的鬼子在至少三挺九二式重机枪的掩护下，嚎叫着直奔小北山阵地而来。
曾营长他们虽然打退了鬼子的试探进攻，却无奈的暴露出了他们兵力匮乏的致命弱点。
日军刚才看的很清楚，刚才整个小北山阵地只有一段不到二百米的阵地在还击，大大低于日军的预期。
而这也让山下的日军清楚了一点，就是山上的中国军队兵力实在是太少了。
看到日军一下子放上三个小队的兵力，并且在接近五百米的宽度攻击正面上同时发起进攻时，曾营长就知道自己今天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很快，在掷弹筒重机枪的双重压制下，小北山上仅有的几挺轻机枪全都哑了火。
当全营仅有的三百多颗手榴弹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日军的攻击已经彻底无法被阻挡。
鬼子轻重机枪编制出致密的火网，将任何敢于露头还击的独立营一个接一个的士兵打翻在地。短短的十几分钟内，独立营就损失了一半多的战士，而且全都是老兵。
眼见局势已经无法挽回，曾营长一咬牙，转身叫上几个老兵就跑到了阵地后面的反斜面，对着作为最后预备队的补充连喊道：
“兄弟们，鬼子快要不行了，有卵子跟我冲下去杀鬼子的，每人战后立赏五块银元……！”
在曾营长和十几个老兵的鼓动下，预备队一百多口子新兵瞬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嚎叫着穿过满是硝烟的阵地，一股脑的冲下山去。
看到突然冲下来的百多个衣着破烂的中国人，攻击的日军吓了一跳。几个呼吸之内，双方就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刺刀入肉声，骨头被砍断的声音，枪声，哀嚎声响彻整个山坡上。
然而不到五分钟之内，刚才还士气如虹的预备队很快就被鬼子捅死了一半还多。
面对恐怖的交换比，幸存的新兵蛋子脑子里的那股子血勇之气一瞬间全没了。他们看着满地的尸体，害怕了，恐惧了。
他们尖叫着扔掉手中的武器，不顾一些的朝阵地上跑，企图回到友军驻守的阵地寻求庇护。
然而当他们跑上阵地的时候，却看到了早已空无一人的战壕和被遗弃的上百具尸体。
就在他们冲下去的那一刻，小北山上幸存的七十师独立营士兵在曾营长的带领下，毅然决然的撤走了……。没错，就是撤了！
最终，在日军的追击下，投入反击的预备队一百多人最终全军覆没，而他们给日军造成的最终伤亡只有可怜的十几人。
他们曾经存在的唯一作用，目前来看就是给独立营残部撤出战斗争取了宝贵的几分钟时间，仅此而已……。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这些新兵组成的补充连从被招募到成为一堆冰冷的尸体，之间的间隔还不到区区四十八个小时。
他们甚至没时间去搞懂军队里的潜规则，就成了又一批注定会被遗忘的孤魂野鬼。
也许在这些死去的新人脑海中，曾营长他们是可耻的，可恨的。他们被那些军官热血激扬的口号，白色的光洋，甚至是绳索拉到了这无情的战场上，然后被第一时间抛弃。
他们也许真的很想和鬼子血战到底，但这最终只能是他们自己幼稚而又可笑的想法。
在老兵眼里，他们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一的作用就是冲在前面，成为一场场战斗中注定的消耗品。
小北山阵地丢了，而七十师侧翼也几乎是门户洞开。
虽然曾营长将仅剩的百多个残兵稳在了低矮的玉家坡就地固守，但他心里清楚的很，自己这点人在低矮光秃的玉家坡上就是全体战死，也绝对挡不住日军接下来的任何一次进攻。
而且日本人占据了小北山后，很快就能居高临下的炮击玉家坡甚至是它背后的丁家洼。仅凭这一点，石子玉就绝对饶不了自己。
跟了对方五六年，对于石子玉的脾气，曾营长实在是太了解了。
他之所以带人留在这里而不是亲自回师部报信，就是怕暴怒的石子玉直接当场把自己给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