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就是想做个贪官
只是在向着敌军阵地倾泻完了所有的炮火之后,刘大炮歪斜着半依在床上,如同榨完了汁水的甘蔗一样用蜡烛点燃了一杆烟吞云吐雾的时候,又忍不住重新惆怅了起来。
天地会这头希望自己帮忙走私,可谓是下了血本了,断然是不会因为自己拒绝就停下的,自己也没法拒绝。
然而这种耗子给猫当三陪,潘金莲二婚请武松,要钱不要命的事情自己却是万万也不能去做的。
清廷对于迁海海禁的力度那都不能叫做亘古未有,只能叫做骇人听闻,为了彻底堵死湾湾郑氏的财源,直接将整个大清朝漫长的海岸线全部夷为平地,拆房拆屋之外甚至把花草树木也全都一把火点燃。
自辽东至两广,一千八百公里长的海岸线被硬生生给折腾成了一片死地。
当然,效果也是显著的,湾湾郑氏确实是被这一招给折腾的快要吐血了,很难说郑成功之死与此有没有直接关系,但这个代价也着实是有点丧心病狂,在这般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之下,十年之间,沿海百姓少说也死了有三百多万。
伤敌一千自损八万了属于是。
而天地会说到底还是湾湾郑氏养着的,迁海之策下,郑氏的日子不好过,天地会的日子自然也就跟着不好过,倒也怪不得他们如此的急迫。
这个事儿吧,刘大炮苦思冥想了许久,都既想不出来推脱天地会那边的说辞,又想不出来可以安全地帮他们走私的办法。
所以……
还是应该好好的琢磨一下如何被罢官撤职,更靠谱一些,原本并不算特别急迫的要求,现在也变得特别急迫了起来。
实在不行,就稍微激进一点?
只要不犯那杀头的罪过,若是普通的流放……好像也不是不能考虑。
要不,我收受贿赂吧。
康熙毕竟不是朱元璋,好像没听说过他因为官员收贿而杀人,但他又毕竟不是乾隆亦或者其他的什么昏君,对收贿这种事儿也是真查的。
如此一来自己不但能够丢掉官职并保住小命,甚至于还可以给自己攒下来一笔钱,后半辈子有吃有喝。
岂不美哉?
于是乎他脑子里就开始琢磨各种各样的收贿之法了。
…………
就在刘大炮这边一边享受着温柔乡,一边琢磨着如何搞腐败的同时,另一边,潮州的其他人确实也在琢磨着如何搞他。
“五公子,一连八天了,那新来的知府已经八天没出过门了,今日听人说,消息已经传到了广州,我的人打探消息回来说,督堂大人和抚军大人都已经了解到了此事,这……还请五公子万万要相救于我啊。”
天香院中,刘进忠一脸的焦急,急的都有一些跳脚了。
五公子尚之贤挥挥手赶走了给自己捏脚的小美女,随后一脸淡然惫懒的模样道:“你慌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两位大人不知道才是奇怪,这不是还没下令斥责你呢吗,没下令,这事儿就是没定性。”
“刀悬于颈上,如何能够不慌?这八天里,我是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好,五公子若是有救我之法,还请你一定赶紧告诉我让我吃下这么一颗定心丸吧,否则,不等这朝廷问罪,怕是我要先被自己给活活吓死去了。”
“莫慌,莫慌,”尚之贤拿起一对儿碧玉蟾蜍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道:“此事可大,也可小,我也不妨明着告诉你,此事不仅是督堂与抚军两位大人知道,就连我的父王也已经知晓了,你以前曾是靖南王的副将,咱们三藩之间同气连枝,他当然不会不管你,两位大人那边自有我父王去说,暂时还能够压得住。”
“王爷他老人家亲自出手了?”
“哼,本公子为了你这破事儿,可是挨了老爷子好一顿臭骂呢。”
刘进忠立马跪下大礼道:“公子恩德,小人铭感五内,唯有犬马相报。”
心道,辣块妈妈的,要不是因为你,老子疯了才去无故招惹此地主官。
“不过我父王也说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得让咱们这位新来的府君赶紧起来才行,他若是赶紧起来,这事儿比那鸿毛还轻。”
“那他要是不肯起来呢?”
“那可就比泰山都重了,我父王和靖南王加一块恐怕都压不住,不过你放心就是了,咱们这头且先努力一番,若是他懂事起来了,以后自然好说,若是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父亲已经拜托了这广东巡抚刘秉权亲自过来探望他了,无论如何,也非得让他起来不可。”
“那……若是抚军大人来了,他依然不肯起来呢?”
“那,就只能是要他一条小命来给你陪葬了。”
“…………”
“放心吧,这刘洵少年进士出身,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一方诸侯,假以时日就算是做到汉臣之首也未必不能,他疯了才会跟你玩命,依我看,不过是借此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告诉咱们他不是好惹的主,如此而已,我敢跟你打赌,他过些时日必会醒来,估摸着都用不着刘巡抚亲自过来,回头啊,你来准备一份厚礼给他送去,给他个台阶便是。”
刘进忠闻言也是无奈,只得点头道:“但愿如此就好啊。”
话音刚落,突然有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冲着尚之贤耳语了一番,却是让尚之贤脸色登时大变。
“怎……怎么了?”
“刚刚传来消息,沈瑞和邓光明各自备了厚礼,亲自去拜访探望了刘洵,刘洵收下了。”
“什么?这沈、邓二人与我素来不和,乃是朝廷专门派来掣肘于我,掣肘于咱们的啊,这……他就这么见了人,收了礼?那他是醒了?”
“没醒,据说是他师爷出面收的。”
刘进忠闻言,不由得忧喜参办。
肯收礼,起码就是快醒了,那十之八九就确实是不会与自己鱼死网破了。
然而尚之贤闻言却是忍不住在面上浮现一抹忧色。
这对他刘进忠来说或许可以算是一件好事,但对他们平南王府可是未必了。
毕竟,沈瑞和邓光明那是朝廷派来专门负责牵制刘进忠的,这刘进忠与他们二人也素来不和,矛盾都是公开化的,三方在这潮州城内设栅为界,刘进忠率军在城北驻扎,沈、邓二人再城南驻扎,随时都是一副准备火并的样子。
要知道潮州这个地方,正好位于福建与广东的交汇之处,众所周知,福建是靖南王耿精忠的地盘,广东是平南王尚可喜的地盘,两家挨着,而刘进忠身为耿精忠的副将出身,又与他们平南王一系交好,清廷分明就是对此不甚放心,这才派了这两个搅屎棍下来的。
这刘洵,虽然是刚刚上任,但这刘、沈、邓三人分明都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就算是来的时候不知道,他这都躺床上八天了,又怎么可能还是个睁眼瞎,总不可能是啥都不懂,又是个贪财的性子,一见这俩人送上厚礼就不管不顾的收下了吧?
所以……
这朝廷新派来的潮州知府刚一上任就不惜摆出一副撕破脸皮,不惜同时得罪耿精忠与他们平南王一脉两大藩王的架势,又与这沈、邓二人打得这般火热,总不可能是他自己个儿任性胡为吧?
如此有恃无恐,必然是仗着谁的势了。
可朝廷中,谁能给他撑着个腰,谁又能同时打得过他们平南靖南两王呢?
只有……康熙本人!
这个新来的知府……一定是康熙的人!他兜里一定揣了康熙的密旨!
康熙……要对咱们三藩动手了?
如此一想,这尚之贤脑门上的汗立刻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