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林舒立到

  遣散百姓,苏希锦欲前往凤仙楼一遭,回府时,却见韩韫玉送华痴出来。
  “六皇子病发了?”她连忙紧张问。
  华痴看了韩韫玉一眼,踌躇不前。后者笑回,“六殿下没事,是我有些医术上的事与华大哥相商,你此刻回府可是凤仙楼的事有解了?”
  “我欲前往凤仙楼查探一番。”
  “怕是不妥,”韩韫玉摇头,“那楼中之人个个认得你,你去也查不出什么。凌霄。”
  “主子。”
  “找两个没露面的人,去凤仙楼盯着。”
  凌霄领命而去。
  眼见着没自己的事了,苏希锦朝他走过去,他身上已没有了那股子香味,恢复到寻常的清爽药韵。
  昨日之梦浮现,韩韫玉心下不自在,脸颊泛红。
  “韩大哥莫非染了风寒?”苏希锦奇怪,忍不住伸手为他量体温。
  韩韫玉愣了一下,配合低下身子,“无事。”
  又问:“还有两年半,师妹欲如何改善惠州?”
  “待凤仙楼事毕,我欲请全州县令及以上的官员,来惠州参加会议。商讨未来几年岭南的发展。”
  这倒是一件新鲜的事,从未有州府统召县令商讨会议的。
  韩韫玉来了兴趣,却听华痴问道:“这么说,表弟也当来了?”
  “如无意外,自当前来。”苏希锦眨了眨眼睛,“先别告诉娘亲,给她一个惊喜。”
  她难得顽皮,相比平日里的沉稳,此时俏皮中透露些许可爱,韩韫玉眼底微暗。
  “既然如此,我先过去看你嫂子。”华痴笑道,又看向韩韫玉,“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让听雪过来拿两盒百解丸。”
  百解丸?苏希锦诧异,只以为是六皇子需要,也没过多询问。
  那边雪娘在凤仙楼一等多日,不见韩韫玉前来,便知此事有异。
  正想再去试探,听丫头说蒋二爷来了。
  她立马垮了脸,“死男人,这些天不知躺哪个女人床上。”
  城中那些参军、富商也是个缩头乌龟。知新通判在查凤仙楼,一个愿伸手的也没有。
  “爷心里只有你,哪里看得上别人?”蒋二爷直呼冤枉,“还不是蒋云沐那家伙,讨老爷子欢心,这些天琢磨着要把家中生意交给他。”
  总之一句,他也是自顾不暇。
  “凤仙楼的事爷知晓了,奚参军在那边有些话语权,爷这就让他帮你处理。”
  不提奚参军还好,一提雪娘就来气,此事罪魁祸首可不就是他?
  那老妇人是他的人,此刻楼里说不得也有他的人。
  “雪娘自是知晓二爷心意,只怕他一个小小参军也奈何不了苏通判。二爷可否问问潘大人之意?”
  整个城,除了韩韫玉,就只有潘、林二人勉强能保住她。
  蒋二爷摆了摆手,搂着她笑言,“新来的转运使在,潘叔不好说话。”
  韩韫玉久住通判府,寻常与潘、林二人商讨水利事宜。对州府之事不闻不问,潘本重拿不准他的意思。
  通天路断,雪娘面容黯然,看来最终只能找韩大人了。
  想法一定,就有人冲忙来报,“主子不好了,暗阁失窃。”
  雪娘大骇,暗阁里是她藏着的药丸,和凤仙楼这些年做的那些子肮脏事。
  “主子,官兵将凤仙楼围起来了。”
  任是对方如何隐蔽,苏希锦还是拿到了凤仙楼的罪证。
  也是占了时代优势,没有非法取证的约束,韩韫玉的人很快找到了凤仙楼的暗阁。
  证据里描述的东西让所有人触目惊心,为免社会动荡,苏希锦要求所有人发誓,不得向外透露一个字。
  证据显示月婆寺乃凤仙楼雪娘所设,专为男子提供特殊服务。她们将女子分为两类,相貌美的,有的出现在凤仙楼,有的则不知所踪。
  相貌寻常的女子,早在上香祈福时,就喝了蒙汗药,让人糟蹋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喝上这药,得被金主选上。
  “这帮畜牲!”有人怒骂。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那些生子的人……”
  参与此事的人甚是震惊。
  苏希锦总觉得哪里不对,看着呈上来的证据,陷入深深的思虑之中。
  “苏大人在想什么?”一旁的司法奚参军问。
  苏希锦回神,思虑回复:“本官在猜那些男子是谁?”
  说是金主,必然非富即贵,然诸位参军、富商和乌衣教等,仿佛毫不知情。
  再有,若是城中之人怕是早有风声。
  由此可见,那群人很大概率不在城中。
  奚参军目光闪动,又听她叙叙猜测,“大人不觉得这些证据来得太过容易?瞧着这本子,中间还有不少缺页。”
  “苏大人目光如炬,洞若观火,下官们竟不曾看到。”奚大人状似吃惊,双手接过她手中账本,细细翻阅起来。
  一边看,还一边招呼其他人过来一起。
  苏希锦扫过几人面容,将之暗自记在心里。
  “此事,还请各位莫要声张。今日本官会下令封禁凤仙楼和月婆寺。”
  “封了?”奚大人问。
  苏希锦扬眉:“怎么,奚大人有意见?”
  “不敢,大人英明,下官佩服还来不及。”
  一夜之间关停两处,牵扯出几条大案,百姓议论纷纷。
  有那去月婆寺祈福之人,唾口大骂,纷纷扬言自己被骗了。
  至于那些凤仙楼的常客,则遗憾摇头,直言可惜。
  苏希锦还记得在牢里见到雪娘时,她眼中的骄傲与不甘,“雪娘原以为苏大人身为女子,帮女子说话,为女中豪杰。没想与那些臭男人一丘之貉,为难女人。”
  “本官入朝为官,为的是天下百姓,而仅仅非女子。你之所以看见本官帮助女子,不过恰好受害人是女性罢了。世道有正义,人间有沧桑,岂能简单以性别来区分?”
  苏希锦如此回应,在她眼里,男女皆为子民,只不过有强弱、好坏之分。她能做的不过是扬善除恶,让三餐不饱的百姓,过上温饱日子。
  “你说你帮助女子,焉知这些女子不是你害的?”
  她急回,“我没有害她们,我只是把她们送走,总好过她们留在这里受男人屈辱。”
  苏希锦敏感察觉此话有异,肃声问道,“你把她们送去了哪里?”
  雪娘避而不答,“苏大人何必与那些男人一同共事?跟着我们一起不好吗?”
  她们?听她之意,对方全为女子。
  苏希锦欲要在问,没想牢里进了人,对方转换话题,“韩大人最近可好?我给他下了不少药,不知如今他梦中出现的是谁。”
  “你给他下的什么药?”
  难怪最近他早出晚归,见到自己时,总怪异而冷清。
  要说他以前也冷清,只是那是寻常而轻松的,如今却有种故作镇定的冷清。
  “让他魂牵梦萦的药,”雪娘可惜的咂了咂嘴,“他倒有些定力。没能吃到他,是雪娘今生之憾。”
  苏希锦皱眉,“你卑鄙。”
  “怎么?就允许他们男人卑鄙,不许女人卑鄙了?”她冷笑,“苏大人是善人,雪娘我可不是。说起来,我这里有个生意,苏大人做不做?”
  与虎谋皮,能得几时好?
  “说说。”
  “我知道蒋家一个秘密,有了这个秘密,苏大人说不得可铲除蒋家。”
  多半是贩盐之事,苏希锦翘起嘴角,“你要什么?”
  “自然要大人帮雪娘逃出生天。”
  ……
  苏希锦心事重重回府,一路遇到人也不曾停下。急匆匆赶到韩韫玉的院子,见听雪、凌霄紧张守在门口,更加深了心中担忧。
  他说不定在里面疗伤喝药。
  “大人,我们大人他……”凌霄上前阻止。
  没等他说完,苏希锦就闯了进去。屋里热气腾腾,水汽袅袅。
  “凌霄,不是说过若无急事,任何人不得进来?”
  苏希锦一愣:“药浴?”
  “师妹?”
  一阵水声响起,接着是衣布的摩擦声,韩韫玉从里面出来,“师妹有急事?”
  “没,”苏希锦摇头,又点头,“今日我见到了雪娘。”
  原是这回事,“案子结了?”
  “嗯,你没事吧?”
  他笑,“无事,早无大碍。”
  不过是些鬼魅伎俩,上不得台面。
  雪服受湿紧贴身体,因着紧急,他只外面简单罩了层薄大衣。
  “她身份不简单,师妹好生审问,说不得能审出点什么。”
  苏希锦转移视线,口中道,“是问出了一些,她好像在一个神秘组织里。今日天色晚,问不出什么,我打算明日再去牢里见她。”
  哪里是天色晚,恐怕是得知他中药的消息,匆忙赶回来的吧。
  韩韫玉心中一动,只觉心潮涌动。
  屋外,凌霄向听雪使了个眼色,得意洋洋。
  “韩大哥,以后若发生这样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好。”
  ……
  雪娘死了。
  是服毒自杀。
  早晨狱卒巡逻时,发现她的尸体已经僵直。
  “看时间,大约是昨夜三更没的。”
  仵作验过尸体,恭敬禀告。
  苏希锦问过值日之人,又查询牢中各处,无任何异常。忍不住一叹,若是笙笙在这里就好了。
  此时此刻的邱笙笙,端坐在花轿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又过三日,州里主持会议,除了三位转运使,所有知县以上的官员,均赶来参加。
  林舒立自然也到了。
  他长高了,挺拔修长,文弱之气不改,却比以前更成熟稳重。
  兄妹俩的目光在空中一聚,又各自离开。
  “今天开会呢,主要是讲诉近几年的工作重心,”苏希锦先夸奖了水灾中,拥有突出表现之人。
  接着将岭南地势、气候、优缺点、百姓现状等一一阐释出来。
  在场众人莫不觉得开了眼,原先混沌模糊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立体,有了自己的框架。
  “一,坚持以农业建设为中心……先解决百姓住的问题,再解决百姓吃的问题,最后解决百姓个人问题……”
  “二是加强教育,提高全民素质。从月婆寺一案中,可看出百姓多迷信、愚昧……本官手里有一份近几年考上进士的各州府名单,其中岭南无一人上榜……”
  这份名单自然是她之前问户部拿的,那时她就注意到岭南教育缺乏的现象。
  韩韫玉居首位,看她自信张扬、听她侃侃而谈,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容。
  她做事古怪出奇,却高效有章法。说的话也怪异十足,然精准形象,让人一听就懂。
  一旁的林大人与他有同样想法,不同的是,他还注意着身后的林氏后辈。
  而潘大人瞧着上面,陷入了沉思。
  一条条措施自她口中提出,“诸位若有疑难杂症,也可提出,大家帮忙一起解决。”
  “这……”公事也是私事,涉及他们的晋升之道,如果能告诉他人?
  还解决?别等事情没解决,自己还落了个监管不力的名头。
  再有,在场所有人,大多为平级,本是竞争关系,不打起来就好了。还让他们将自己的弱点摆在人前供人参观?
  那也太没头脑了。
  都是些官场老滑头,个个屏气凝神,绝不开口。
  “苏大人,下官有一事禀告。”
  众人沉默间,一文弱男子站了起来。
  “林大人且说。”
  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给面子。
  “自上日水灾后,惠兴海岸,海盗猖獗。其行踪诡异,勇猛,每次出现,毫无规律。下官曾派人抓捕,然一无所获。”
  水患之后,海盗成了惠兴难题,偏偏那些人装备齐全,有备而来。每次伤了人,抢了东西,就立刻离开,灵活诡异,绝不贪战。
  好些沿海县也有这个难题,然他们不敢说。
  此刻有人主动说出,均看着苏希锦,支起耳朵,侧耳倾听。
  苏希锦敲动着手指,陆地有乌衣教,海里有海盗,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本官记得奚大人曾来自海边?”苏希锦看向不远处的奚参军。
  “正是。”
  奚参军心中打鼓,猜测她怕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你生在海边,长在海边,对海岸地势最为熟悉。加之你办公多年,经验丰富。本官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你最适合此事。”
  方才有一点苏希锦没说出:无论是农业第一,教育第二还是其他,都需要建立廉洁高效的领导班子。
  而今惠州贪污腐败,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她早就想换了他们,重新选拔人才。
  既然奚大人与海盗有勾结,那就派他去。解决了问题,百姓有益;解决不好,正好借此机会,将他炒了,让位于廉洁贤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