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立太子

  自从怀了孩子,苏希云就成了岑家的团宠。
  岑夫人本来对她的出身和儿子的宠爱,颇有意见。如今看在孙子的面儿上,也算云开雾释,爱屋及乌。
  苏希锦见到苏希云的时候,岑夫人正从她房里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苏大人,”岑夫人见到她,侧蹲行礼。
  苏希锦忙扶起,“使不得使不得,夫人乃家姐婆婆,于我也是长辈。”
  她谦虚有礼,一声长辈叫得岑夫人心花怒放。
  “云儿在里面坐着,大人先进去,我去给你们端些点心。”
  苏希锦目送她离开,进去就见苏希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精神不佳。
  “这是怎么了?”她微惊。
  “没事,”苏希云眼里一黯,勉强笑道,“你那么忙还来看我,我真感动。”
  苏希锦见她不欲多讲,很识趣地换了话题,“方才出去见到岑夫人,我瞧着她对姐姐犹为上心。”
  之前听表哥说岑夫人不好相与,她还十分担忧。
  苏希云黯淡的脸上露出几许笑容,“婆婆待我很好,前儿我睡觉被子落了,她还给我盖上。等我醒来,又装作不知。”
  “公公去得早,家婆一手拉扯大两个孩子不容易。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苏希锦脸上的笑容不似作伪,“有时我觉得,婆婆比我亲生父母都好。”
  亲生母亲三天两头找她拿钱,弟弟读书不争气又爱面子,妹妹更是往富贵尖儿里钻。
  苏希云庆幸自己嫁人了,又为娘家带来的困扰而感到愧疚。
  岑夫人端着糕点来到门外,刚好听到这一席话,一时间五味杂陈。
  丫头见主母站在门口不进去,张嘴欲询问。却见她摇了摇头,示意先退出来。
  苏希锦瞧大姐眼里湿润,又听她如此感慨,猜测她不开心,多半与大伯母母子三人有关。
  那三人在京城待久了,越发觉得自己是城里人。给她买的房子嫌小了,不过一个月又要换大的。
  在城里给苏希卓找了个学堂,一切费用从苏希云这里拿。甚至想拿她的嫁妆,给苏希卓说个京城媳妇。
  “好久没见大伯母了,”苏希锦道。
  上次得知几人消息,还是她遭遇刺杀,大伯母遣丫头过来送东西。
  “她每日与几位婆子玩得开心。”苏希云神色淡淡,“对了,前不久我听希裳说,奶奶跟三叔要进京发展。”
  苏义仁考上举人之后,自觉实力不济,并未赴京赶考。在青阳县衙门里当了师爷。
  “可知为何?”
  “说是那头辞了他,又仿佛是得罪了人,”太多的,苏希云也不知道。
  苏希锦记在心里,不过多追问。
  “少夫人,表小姐来了。”这时有丫头进来通报。
  不等同意,外面就传来苏希裳的声音,“什么人在里头?怎么我见我姐姐还用通报?”
  话落,苏希裳就进了来,见是苏希锦,冷哼一声,“我当是谁,原是想进宫为妃的苏大人。”
  她何时想进宫为妃了?
  “苏希裳,”苏希云皱眉,“你阴阳怪气给谁看?”
  她的语气算不得严厉,却点燃了苏希裳心中怒火,“关你什么事?不要以为嫁了个贱商,就是正经娘子。小时候还不是被我们欺负得,一个字也不敢说。”
  苏希云被她气的脸色难看,怎会有如此不讲理之人。吃她的,住她的,还落不到一句好话。
  “她小时候如何被你欺负,我不管。”岑夫人不知何时进了来,手里端着白瓷盘,冷笑森森,“现在既然嫁进我岑家,就是我岑家的人。还容不得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岑夫人精明强干,做事雷厉风行,说话不留情面。苏希裳有些沭她,不敢还嘴。
  “你们现在住的那进房子,还写着我岑家的名字。你既嫌我岑府贱商,大可搬了出去,我还赞你一声清高。”
  苏希裳脸颊通红,双目委屈,“你……你们都欺负我。不要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
  说完狠瞪苏希锦三人,气冲冲跑了出去。
  又闹这一处,苏希云只觉难堪又感动,流着泪与岑夫人道歉。
  “我不是为了你,只是担心我的孙儿,”岑夫人不以为意,“让苏大人看笑话了。”
  不过几个道行浅薄的妖怪,当初她清理门户,打拼家业的时候,还不知在哪里混。
  苏希锦摇头,起身告辞。苏希云有人护着,她也替她开心。
  岑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暗道苏家人拎不清。有这样一门好亲事,不好生巴着。还与之树敌结仇。
  想不通。
  回府将苏希云和苏义仁的近况告知父母,苏希锦坐在院里看拜帖。
  能中同进士者,自然十年寒窗,学富五车。
  从中挑选出十几位历史拔尖儿的,苏希锦心满意足放下红墨。
  待到夜晚时,听说有人拜访,她走至客厅,见到一面目清秀,唇红齿白的书生。
  模样有些熟悉,苏希锦仿佛在哪里见过。
  “苏大人,”来人开口即脸红。
  苏希锦眨了眨眼,“你是?”
  对方眼里闪过一丝黯淡,抿着嘴道,“我姓陶,单名一个醉。”
  陶醉,苏希锦呢喃,笑道:“原是你。去年七夕,兔子灯。”
  陶醉耳尖微红,含糊点头,“你还记得我啊。”
  自然记得,她这辈子第一次收到七夕礼物。
  “陶公子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陶醉低头,声音微小:“我想跟你们一起编写《资治通鉴》。”
  苏希锦一愣,这才仔细见他。
  他双眼明亮,带着孤注一掷的勇往直前,“苏大人舍国子监而选史馆,必是想选精史通书之人。我家里藏书过万,三岁启蒙之后就一直涉猎于此。这是我的帖子,苏大人不信大可看看。”
  说完递过来一封帖子。
  打开一看,清秀干净的文字浮现眼前,里面列举的春秋之历史,了解独到深刻,实乃佳作。
  陶醉见她低头不语,一颗心暗暗下沉。
  “你可在国子学进修?”
  “啊?”这是拒绝了么?他垂下头,嘴唇紧抿,“是。”
  “三日后到史馆与诸位进士一起吧,前提是不影响你学习近程。”
  低垂的脑袋猛然抬起,脸上带着狂喜的红晕,“真的?”
  “自然。”
  陶醉入坠云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
  人员选好,苏希锦开始带领大家编写史书,她的要求不多,就一个纪实。
  自己的见解可附于后。
  除此之外,她日常还得去翰林院当差。
  龚、顾二人走后,翰林院又新进了两位学士,对她皆十分友善。
  “如今你已熟悉翰林院事宜,我与几位学士商量,令你每旬第三天值守翰林院。”
  一进门,余学士便笑盈盈宣布这个好消息。
  当值即肯定,说明他们认同她,有意让她接触翰林学士内部工作。
  “可我并无拟旨之权。”苏希锦疑惑。
  万一皇上夜晚需要拟旨怎么办?
  “此事你不用担心,毕学士会与你一起。”余学士笑着拍了拍她肩膀,“先学着,以后迟早会用到。”
  余学士旁边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冲苏希锦颔首。
  正是顶替龚、顾二人的毕学士。
  外头都传她想入宫为妃,翰林院人只觉得好笑。皇上升她为翰林侍读的用心良苦还看不出来吗?
  就是不愿屈才,又不愿埋没。
  按照皇上那升迁阵仗,不出三年她必能升任学士,独立工作。
  翰林院有此能人,众人亦面上有光。
  “下官多谢几位大人指点。”苏希锦躬身行礼。
  自那天开始,苏希锦时而在翰林院编史,时而当值于内,夜不归府。
  林氏担心她身子,让人送了好些生活用品。
  朝堂之上,随着吴王妃怀孕,楚王娶妻立府,立太子的声音越发激烈。
  周武煦每天忙完各路、州、府的折子,还得上朝被众人逼着立太子,一时间心急火燎,脾气暴躁。
  “陛下,东宫关乎社稷安危,还请陛下早做决定,安定民心。”
  周武煦心头冷笑,百姓忙于生计,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关心他立不立太子?
  还不是你们这些老臣心里着急。
  “此乃家事,朕自有打算。诸卿还是禀告自己所辖之事吧。”
  御史台董大人出列,目光凛然,“皇上的家事便是国事,太子之位久悬不定,使得人心浮动,朝臣不安。”
  “你们效忠于朕,为朕办事。而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因何浮躁不安?”
  “陛下,”董御史俯首,“陛下可还记得北魏末帝?末帝久不立储,乃至战乱起时,皇子争权夺位,无人担责。后静安公主率军出征,仍无法力挽狂澜。”
  周武煦面色铁青,“陈建朝不过二十载,你拿陈与北魏,朕与末帝相提并论?”
  “臣绝无此意,然前例昭彰,臣恳请陛下以史为鉴,吸取前朝教训,莫要步前朝后尘。”
  苏希锦站在人群中想,这董御史台当真头铁,第一个往枪口上撞。
  周武煦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浊气,“既然你提立储,那你可有储君之人选?”
  众人围攻堵截这么多天,终于被他撕破一条口子。
  董御史心头一喜:“古来立储立嫡,无嫡立长。今皇后并无嫡子,臣以为吴王当立。”
  周武煦不置可否,转向朝下众人,“你们以为呢?”
  众臣蠢蠢欲动,就有人耐不住上前,“臣以为楚王天资卓绝,孝感动天。又自小被皇后扶养长大,不是嫡子胜是嫡子。当立楚王为太子。”
  周武煦听完仍不发一语,问道:“还有吗?”
  堂下众说纷纭,吴王党与楚王党吵得不可开交。
  周武煦一拍案几,对着董御史道:“朕且问你,吴王可有何政绩?”
  董御史一愣。
  政绩没有,儿子算不算?
  别的皇子都无子嗣,就吴王妃怀了孕。据说还是双胎。
  且前不久谢贵妃给吴王娶了侧室,说不得过阵子又有动静。
  周武煦冷笑连连,“既然你说不出政绩。那朕问你,吴王是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如此忠心为他摇旗呐喊?”
  所有人陡然色变。
  董御史脸色发白,匍匐在地,“臣誓死效忠陛下,与吴王殿下并无私下往来。”
  周武煦眸子黑沉,转头对着第一个要立楚王之人。
  “你呢?楚王可有任何功绩?”
  那人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楚王为陛下挡刀,护驾有功算不算?
  “古来立嫡立长,既无嫡子,当立贤良之辈。你们既然说不出他们的贤能之处,难不成让朕矮子里面拔将军?”
  众人跪地参拜,“臣等有罪,请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说话前怎不好好掂量掂量。
  周武煦心犹不平,他年富力强,离死还早着呢,就这么急着给太子让路?
  “既如此,若无它事,且退朝吧。”
  “臣等遵旨。”众人起身。
  他们表面沉重,内心欢呼雀跃。
  今日虽没立成太子,但皇上终于松口,为他们指明一条方向:立储立贤。
  懂了,先回去给自家主子弄点政绩出来。
  “臣有事启奏,”众人心思悬浮之际,有老臣上奏。
  是李御史。
  周武煦心头一跳,又是一个硬家伙。这位老臣出了名的古板不近人情。
  “爱卿有何事参奏?”
  殿外,解仪坤与周绥靖打了个冷颤。
  殿内苏希锦心亦悬起,她近日奔波与翰林院、史馆等地,不曾犯事吧?
  李御史长脸板正,严肃气愤,“臣想参三公主流恋花丛,当街强抢有妇之夫,日日寻欢作乐,有损皇威。”
  周武煦脸瞬间黑如锅底。
  周绥靖、解仪坤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他们。
  苏希锦庆幸,看来这御史台也不只看她不习惯。
  周武煦自牙缝里问道,“强抢有妇之夫是何意?”
  “前日有一男子于城南售履,长相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三公主见色起意,不顾其已有家氏,当街将他抢入府中。还放言自己是公主,天下美男皆入她府。如今男子的妻子正在京兆府喊冤。”
  周绥靖:比我还剽悍?
  苏希锦:该参。
  众臣:三公主年年有进步,日日上层楼。
  “混账东西,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周武煦气极,大手不知疼痛拍在案上,“那混账如今在哪儿?去给朕把她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