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二月。
  气温逐渐回暖,北城即将迎来新一轮的春天。
  好消息是,时鸢已经成功通过了A大舞蹈教育系的自主招生考试,开启了迟到的大学生涯。
  为了上课方便,时鸢还没在半山别墅上住太久,就又搬了出来,索性住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套公寓。
  而裴忌对此完全没有意见的原因是——
  他已经在国外出差整整一个月没回来了。
  年初的海外项目正式开启之后,他忙得分身乏术,拓展海外市场不是件容易的事,很多决策都需要他亲自处理,为了尽快结束项目,裴忌索性就决定等一切稳定后再回国。
  刚求婚成功没多久,两人就被迫成了异地恋模式。
  隔着13个小时的时差,时鸢白日里忙着上课,连有机会视频通话的次数都少的可怜。
  时鸢原本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什么黏人的性子。
  从18岁独自从南浔来到北城生活开始,她就独立惯了,也觉得没什么事是自己一个人做不了的。
  可自从和裴忌在一起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养的越来越娇气了。
  比如以前来例假的时候,她都是随便吞下一片止痛药,忍忍就过去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最近一段时间,每次她手脚冰凉的时候,某人就会非常自觉地充当人体暖炉。也不知怎的,裴忌的身上总是很热,她痛经难受,夜里睡得迷迷糊糊时,总会不自觉地往温暖的地方钻,也就是他的怀里。
  第二天醒来时,她就会像八爪鱼一样整个人缠在他身上。
  刚开始的几次,时鸢醒来的时候还会害羞,看见裴忌眼圈下淡淡的乌青,心里甚至还会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然而,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后来时鸢才发现,她那丝愧疚简直多余。
  因为把裴忌当暖炉来用的利息实在是太大了。
  还记得之前春节时有一次,她原本和洛清漪约好了例假后一起去泡温泉,最后因为某人前一天晚上禽兽化身,在她身上留了一堆斑驳的痕迹,遮都遮不住。
  最后时鸢第二天连家门都没出成,洛清漪被她鸽了之后一下就猜出来发生了什么,还拿这事调侃了好一阵子。
  以至于时鸢后来再也没有产生过一次愧疚之心,肆无忌惮地要哄要抱。
  还要他暖被窝。
  所以说,习惯一旦形成是最可怕的。
  因为你会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好像已经离不开这个人了。
  *
  这天下午,时鸢按时出门去上课。
  二月末的天气,北城依旧春寒料峭,冷风嗖嗖灌进衣领,公寓离学校很近,走路五分钟的路程,时鸢只背着个简单的帆布包,头发随意扎成了一个简单的丸子头,带着口罩,远看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女大学生的模样。
  去学校的路上,手机不停震动起来,一听就是洛清漪发来的轰炸微信。
  外面的温度冷到拿出手机都会觉得冻手的程度,一直到进到教室里,时鸢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才空出手来回复。
  果不其然,十条微信,七条都是骂江遇白的。
  洛清漪这人脾气急,平时还好,只要一提到跟江遇白有关的事儿,立刻就像炮仗似的,一点就燃。最近江遇白好像刚结束了一个任务,休了假,据说整天变着法地招惹洛清漪。
  导致时鸢的消息记录里一半都被洛清漪骂人的篇幅霸占了。
  倒也不是完全,还剩下几条是调侃她和裴忌的。
  洛清漪:快来跟姐妹分享一下,独守空房的感觉是不是很寂寞!!
  洛清漪:哎,上次送你那一大箱套套看来一时半会是用不完了。猫咪遗憾jpg
  拜洛清漪所赐,时鸢又想起那天裴忌生日时候的社死现场
  当着他的面,拆了这么一箱子东西,时鸢只是回想起来,头皮都开始麻了。
  还有裴忌那天的禽兽行为。
  一边用美□□惑,一边把奶油抹在她身上什么变态癖好。
  时鸢简直不敢再回忆下去。
  短短几秒,又有几条消息弹出来。
  洛清漪:话说裴总告没告诉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刚求完婚人就没了,肯定是觉得你现在已经被打上“裴氏专属”这个标签了,所以才这么高枕无忧。
  这句话时鸢倒是认可的。
  开学到现在,虽然时鸢努力低调,出门基本都带着口罩,但也被人认出来了好几回,路上遇到直接上来搭讪的也不在少数。大多数知道她是时鸢之后就偃旗息鼓了。
  洛清漪:看来还是要给男人一点危机感的,不然他就在外面潇洒,忘了自己家里还有个没领证的老婆。要不要考虑一下男大学生?
  洛清漪:或者男高中生也行,我最近正好在看几个小鲜肉,准备签下来当艺人。正好可以给你用来挑战一波裴总的底线。
  时鸢:谢谢,别坑我了
  可以,但没必要。
  裴忌的醋劲儿发作,最后遭殃的还不是她。
  洛清漪站着说话不腰疼,她疼。
  洛清漪:别跟姐妹儿客气啊!!那可是男高中生啊!是姐姐们的后半生啊!谁又能拒绝男高中生叫姐姐呢。
  见洛清漪真没完没了了,时鸢若有所思,敲下一行字。
  时鸢:江警官知道你喜欢男高中生叫姐姐吗?
  洛清漪:
  洛清漪:
  果然,微信彻底消停下来了。
  退出和洛清漪的聊天页面,时鸢又切进另一个置顶聊天。
  看见自己给他的备注,她的唇角又不自觉扬起。
  “行走的暖炉”今天不知道怎的,竟然没发微信过来,明明平时发消息黏得要命。
  时鸢没多想,正当他是忙得还没看见,又发微信叮嘱了他一遍按时吃饭,就把手机收起来专心听课了。
  一堂课时间飞逝,时鸢下午还有节课,中间间隔的时间她索性就准备去图书馆泡着写论文了。听上去有些痛苦,但她确实还蛮享受的。
  和曾经在娱乐圈里到处跑通告的忙碌不太一样,在校园里,她不需要去考虑太多乱七八糟的事,只要一个劲儿地输入知识就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和勾心斗角,生活仿佛拥有了一种别样的单纯与充实,是她曾遗憾错过的校园时光。
  而校园里的爱情,当然也是极为美好纯粹的。
  下了课,教室里的同学鱼贯而出,时鸢走出门时,恰好又亲眼见证了一幕校园爱情。
  教室门外,一个男孩拎着奶茶站在那里等女朋友下课。女孩一出来,见他手里又捧着一杯温热的奶茶,一边埋怨男孩又诱惑自己长胖,接过来时又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容。
  两人相携着走远,一路嬉闹着讨论一会儿要去小吃街吃些什么,最平凡不过的温馨画面,也会让人不免有些羡慕,因为是她不曾拥有过的。
  收敛起思绪,时鸢独自一人来了图书馆。
  中午的图书馆没什么人,她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便开始专注地和论文作斗争。
  她看文献看得入神,没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一道视线盯了她很久。
  过了会儿,她面前的光线被人挡住了,一道年轻男声在面前响起。
  “你好同学,很抱歉打扰了。”
  时鸢把耳机摘下,循声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年轻男孩站在自己面前,戴着眼镜,长了一张学霸脸。
  时鸢不明所以地问:“有事吗?”
  迎上她的目光,男孩的脸倏地一下更红了,因为紧张,他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刚刚在那边注意你很久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或者你旁边的座位有人吗”
  “不可以。”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截住了时鸢还没来得及拒绝的话。
  那道声线低沉磁性,她熟悉到了骨子里。
  措不及防听见他的声音,时鸢先是愣了下,随后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去。
  一个月昼夜不分地工作,男人的面容似是比走之前瘦削了些,轮廓线条更加清晰分明,眼眸深邃,狭长的眼尾微挑着。
  他没穿西装,一身简单的黑裤子黑夹克,看上去像个男大学生。额前的碎发随意垂下来,透着几分散漫随性,却遮不住那双凌厉的眼,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时鸢还没从他突然出现的震撼里回过神,就看着他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干脆利落地坐下,长腿随意交叠起,压迫感却极强,仿佛在无声地宣示主权。
  长指轻敲了下桌面,裴忌挑了下眉,语调听上去漫不经心。
  “这儿,有人了。”
  男孩看懂了,脸上的绯红一下子就褪得干干净净。
  面前这男人外形条件实在太优越,任谁都会自惭形秽,更是让他好不容易鼓起来搭讪的勇气瞬间消失。
  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男孩立马走人。
  周围环境终于清净下来,裴忌转头看着身旁的人愣愣出神的模样,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他勾了勾唇,眉眼间的冷厉尽数褪去,有点好笑地看着她。
  “怎么,不认得你未婚夫了?”
  时鸢终于回过神,唇角止不住地挽起一抹弧度,却还是故作淡定地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抬了抬眉梢,语气淡淡:“现在不回来,等着你找好男大学生再回来?”
  “”
  想给她惊喜就直说好不好。
  时鸢仿佛又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酸味儿。
  裴忌一只手随意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微微凑近了她些,一双漆眸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她,眼神里含了些别的意味。
  他压低声音问:“一会儿回家?”
  时鸢总觉得自己在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些黄色废料。
  她轻咳了声,只能装作看不懂似的,一本正经道:“不行,我下午还有课。晚上要交论文,我现在就得写完。”
  时鸢还特意在现在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虽然她也的确很想他,但她现在毕竟有正事儿呢。
  原本以为她说完这句裴忌应该就会先走了,毕竟她也知道他忙得要死。
  谁成想男人反倒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没半点要走的意思。
  “行,写吧。”
  时鸢愣了愣,问他:“你不走吗?”
  裴忌低声应:“嗯。”
  她又是一怔,下意识关切道:“你工作不忙吗?我下午还有课呢,五点半才下课”
  裴忌截断她的话,淡声道:“陪你一起上。”
  其实海外的项目还没到完全松懈下来的时候,但裴忌还是想法设法地把工作搁置了一部分,前几天他一直没怎么合眼,就是想着提前把工作做完一部分,能腾出几天空余回来陪她。
  工作确实很忙,可说到底也没有陪着她重要。
  至于老爷子那边对他突然撂挑子这事儿怎么看,他也懒得管了。
  时鸢见他说这话时神色认真,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又花了几秒钟时间才消化了裴忌下午要陪她上课这件事实。
  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开心。
  她抿住唇,强压着嘴角上翘的弧度,小声对他说:“那我继续写论文了啊”
  图书馆里没什么人,她凑近他压低声音的时候就像说悄悄话似的,学生气十足。
  裴忌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尖,轻笑了声。
  他的嗓音低沉悦耳:“专心点。”
  时鸢觉得裴忌这句话就是故意的。
  本来他来之前,她的注意力还是蛮集中的。
  但现在
  半小时之后,时鸢硬着头皮才敲下一段文字,深吸一口气后,终于忍不住了。
  他也不玩手机,就坐在旁边盯着她看,虽然不说话没动作,但偏偏就是很难让人忽视掉他的存在,沉洌气息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鼻腔,谁能静得下心学习。
  看了看时间,反正也快上课了,时鸢索性放弃了,开始收拾东西。
  偏偏罪魁祸首还一脸坦然。
  裴忌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学了?”
  时鸢一口气闷着,“嗯,走吧,上课去了。”
  她刚要拿起包,就被裴忌动作自然地接过去。
  时鸢的包其实挺沉的,里面乱七八糟装了一堆书啊电脑什么的,她挎在肩上都有些吃力,此刻却被他轻轻松松地拎起,空着的另一只手牵住她往外走。
  明明就是校园里非常惺忪平常的一幕,时鸢的心口还是猛地跳了下。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大学里的情侣
  时鸢正出神,一路被他拉着走,裴忌的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一排排书架之间,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监控死角,这个时间段图书馆里清净得很,没什么人经过,安安静静的。
  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将她周围的空气堵住。
  时鸢怔然抬起眼,就撞进他深邃的眼里。
  没人看见的地方,他眼底的情绪明显重了些,眸色深深地噙着她。
  时鸢心口一跳,下一秒,他的唇就覆了下来。
  他的长指扣住她的下巴,吻得有些急切,舌尖长驱直入,强势地探进她的齿关,滚烫的气息瞬间席卷而来,像是要把这些日子压抑着的思念全部借着此刻宣泄出来。
  图书馆的安静中又透着一种莫名的庄严,身后靠着书籍,前面被他堵截,时鸢又在害怕会不会突然有人过来撞见他们。
  只是这样想着,她的神经瞬间更加紧绷,可时鸢又不敢动作太大的挣扎,她呜咽着去推他,反倒更像是欲拒还迎。
  直到眼前的景象开始有些发晕,裴忌才终于松开她。
  他的鼻尖贴着她的,喉结轻滚了下,嗓音哑得有些性感,低声问她:“想没想我?”
  他最知道怎么撩拨她,尤其是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地同他一起沉沦。
  时鸢的气息还是乱的,浑身仿佛都热了起来,心跳也在不停加速,清醒的意识差点就被烧没了。
  她哪敢说不想。
  但就被他这么服服帖帖制住了,时鸢又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不甘心。
  她眼睫轻颤,纤长浓密的睫毛缓缓抬起,望着他,难得主动问。
  “那你呢”
  有想我吗?
  她的嗓音轻轻的,像羽毛在心尖上拂过,勾得人心痒。
  难得一见她这么主动。
  裴忌眸色暗了暗,嗓音哑得让人觉得危险。
  热气拂耳,时鸢听见他低声在自己耳边说。
  “晚上做给你看就知道了。”
  *
  有图书馆折腾的那么一下,时鸢上课险些迟到。
  进来时教室里已经坐了一大半,她只好拉着裴忌在后排的角落寻了个位置坐下。然而两人的外形条件实在过于显眼,尤其是裴忌一进来,大半个教室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尤其是女生。
  不管多少年过去,他都招眼得很。以前在高中是,在大学里也是。
  莫名的,时鸢感觉胸口堵了一口气。
  这堂课是一节必修的高数,当时选课的时候时鸢再三纠结,最后还是决定挑战一下自己。
  其实她以前数学就学得很不怎么样,因为是艺术生的原因,学校老师也没怎么严抓理科,而她高中学的东西又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现在上这门课显然就更吃力了。
  坐下来之后,时鸢翻出书本,忍不住轻叹了声,开启听天书模式。
  裴忌随意扫了眼她手里的书,忽地轻笑了下。
  “怎么,不会?”
  听出裴忌语气里那丝淡淡的嘲讽,时鸢忍不住瞪他,压低声音反驳:“这很难的好吧”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书上的内容片刻,挑了挑眉。
  “很难吗?”
  不想跟他讲话了。
  被裴忌这么一打岔,时鸢根本没注意到台上的老师已经在准备提问了。
  “就最后一排的中间那个女同学,你来回答一下吧。”
  时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老师提问的是自己。
  她先是站起身来,努力镇定地看了看PPT上的题目。
  好像她还真的不太会。
  短暂的几秒里,整个教室的视线都纷纷投了过来。
  时鸢深吸口气,心里不知道骂了裴忌多少次。
  正当她打算实话实说说自己不会,他的长指轻敲了下桌面,仿佛在示意着什么。
  时鸢垂下眸,就看见面前多了一张纸条,上面还写了一个数字。
  她想也没想,就照着那串数字念了出来。
  老师在讲台上笑了笑,揶揄道:“不错啊,是正确答案,做吧。下次再带男朋友过来也得好好听课啊。”
  时鸢的脸瞬间红了个透。
  她刚坐下,裴忌就侧眸看她,抬了抬眉梢,眉眼恣意,莫名生出几分张扬的少年气,漆眸沉亮。
  时鸢的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
  安静片刻,他忽地轻勾了下唇,嗓音低而戏谑。
  “怎么,不打算谢谢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