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的救赎。

  次日,一组照片横扫网络。
  是整晚蹲守在拍卖会会场的记者们拍到的。
  照片里,夜色深沉如墨,拍卖会结束后,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辆低调的劳斯莱斯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相携。男人西装笔挺,气质冷沉矜贵。女人一身杏色大衣,纤弱漂亮,正在弯腰上车。
  男人撑着黑伞,将一大半的伞朝她的方向倾斜,丝毫不顾半身西装被雨水打湿。
  他垂着眸,侧颜线条清晰立体,神色却是温柔的,深邃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女人。
  画面极致唯美,像是杂志拍的雨中大片,画质有些微微模糊,却更有一种电影的氛围感。
  「卧槽卧槽,这就是传说中霸总和他的小娇妻吗?这不比偶像剧画面绝美多了!!溢出屏幕的cp感啊。」
  「我直接嗑拉了啊家人们,计时夫妇今日份发粮了!!」
  「我靠我靠,时鸢手上的闪着光的东西是今天成交的那条八千万的粉钻吗??我没看错吧。」
  「黑夜里都这么闪!!这就是金钱的光芒吗?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jpg.」
  「就是就是,闪瞎我钛合金狗眼了!赔钱!」
  「有钱人的爱情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话说楼上的各位是都忘了之前那条十个亿的项链了吗?那个才叫一个震撼我全家好吧」
  「我靠我靠,有没有福尔摩斯发现大佬送的粉钻是有寓意在的!」
  很快,有人扒出了今晚以八千万成交的那条粉钻手链的信息。
  这颗钻石的名字,比它本身更加动人。
  ——Noonebutyou.(无人及你。)
  「天啊啊啊啊啊啊,救敏我没了,大佬也太会了吧!!就是这样!打那个温茶的脸!」
  「这就是大佬式示爱吗?高调又隐晦,比起来之前那些秀恩爱的都逊爆了好不好!」
  「这已经是直接变向打脸某名媛了吧?还硬蹭什么呢。脸疼吗脸疼吗?」
  「还带节奏说时鸢是替身,有这脑洞怎么不去晋江写呢?」
  「我直接哄堂大笑了好吧。谁是代餐这看不出来?当网友瞎呢。」
  「纠正楼上,她估计连代餐都算不上。」
  就这样,下午还在网络上肆意的“替身”言论不攻自破,但仍有不死心的无脑黑粉暗搓搓挑起战火。
  「但这也不能证明人家的婚约不是时鸢搅黄的吧?」
  「小三小三小三我就说。」
  没一会儿,官方澄清及律师函虽迟但到。
  裴氏集团官方V:现代社会,恋爱自由,不支持包办婚约。子虚乌有的事情,还请各位勿信谣勿传谣。
  配图是一张时鸢近期即将上映的电影海报。
  「woc哈哈哈哈哈我隔着屏幕听见了好大一声打脸声。这个硬广太可以了,不愧是你。」
  「不仅澄清了还顺便给我们家鸢鸢的新电影带了一波热度!元宵们快点速来宣传!」
  办公室里,周景林轻咳一声,将平板递过去。
  “裴总,公关部的澄清发好了,律师函也都按序发出了。”
  男人嗓音淡淡:“嗯,给公关部加年终奖。”
  周景林面色一喜:“好的裴总。”
  等等那我呢?
  裴忌眼也没抬,专注地看着屏幕。
  「顺便借楼,没关注计时cp超话的元宵们速去!产出新粮了!」
  划着屏幕的指尖忽然一顿。
  他皱了皱眉,问对面站着的周景林:“计时cp超话又是什么东西。”
  “呃”解释无用,上图。
  周景林立刻将超话调出来,开始给老板解释这个神奇的存在。
  计(忌)时夫妇。
  超话是从那天采访之后建立的,现在已经有将近三十万的cp粉在里面,今晚拍卖会流出的照片又成了新的一波cp产粮。
  刷了一会儿,裴忌淡声开口:“帮我注册一个账号。”
  周景林:“?”
  他掀了掀眼皮:“有问题?”
  周景林维持表情,连忙摇头:“没有裴总。我现在就去。”
  这时,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一声。
  裴忌拿起手机,点开聊天框里她刚刚发过来的图片。
  照片里,时鸢穿着一身学生装对着镜头,眼睛笑得弯起一道弧度,背后是一棵挂满了红带子的参天古树。
  一旁入镜的除了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个俊朗出众的年轻男人,温柔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裴忌的目光忽然沉了下来,眯起眼睛盯着照片看了半晌后,面无表情地起身,拎起椅背上搭着的西装外套。
  他按下内线,沉声道:“下午的会议推迟到晚上六点。”
  此时此刻,佛台山上。
  灵深寺坐落山顶,云雾缭绕,景色秀逸,是北城最为出名的寺庙之一,一颗参天古树尤为出名,据说在树下虔诚许下的愿望更是极容易实现。
  这颗古树就是今天《沉溺》剧组的外景取景地。
  “卡——”
  邱锐在显示器后比了个大拇指,心情很好地拍板:“不错,一条过,今天提早收工!”
  时鸢舒了口气,向导演和周围的工作人员鞠了个躬,然后看向对面的傅斯年。
  她的嗓音温柔和煦:“今天辛苦了,傅老师。”
  傅斯年唇角弯起,温声说:“不辛苦。倒是你,过段时间的行程会很紧吧,听说你还接了《舞蹈新星》那档综艺”
  两人正说着,傅斯年声音一顿,忽然朝她的方向伸出手。
  时鸢一愣,下意识想躲开,就看见他不知从她的发间摘了什么下来。
  白皙的指尖夹着一片刚从树上落下的枯叶。
  “别紧张,只是树叶落在你的头发上了。”
  时鸢有些尴尬地笑了下:“谢谢傅老师。”
  参天大树下,他们两人还都穿着戏里的学生服,男俊女美,落叶纷飞,画面异常唯美。
  不远处,蒋清心惊胆战地观察着一旁男人的脸色,咽了咽口水。
  好好重的杀气。
  “裴裴总,时鸢姐刚拍完戏”
  裴忌缓缓眯起眼睛,面色窥不出任何情绪。
  但周围的气压明显阴沉得可怕。
  蒋清快被吓死了,抬脚就溜:“我这就去告诉时鸢姐您来了。”
  蒋清走后,裴忌抬脚,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在一处桌子前驻足。
  小和尚笑着开口问:“这位施主,请问您今日来是所求何事呢?我们这里有事业,姻缘,家庭,财运,平安”
  裴忌的视线扫了一圈,淡声开口:“有没有求子的?”
  “啊?”
  小和尚惊得瞳孔地震,手里的佛珠差点没甩出去。
  这这这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种一看就是精英人士的年轻男人来求子的。
  旁边的人循声也都纷纷看过来,有人眼尖,认出了裴忌,震惊不已。
  裴氏总裁竟然来求子??!
  小和尚讪笑两声:“这也是有的但拜送子观音可能更灵验些。”
  这时,一道轻柔动听的女声响起。
  “抱歉小师傅,他开玩笑的。”
  时鸢走上前,侧眸轻瞪了裴忌一眼,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
  这人怎么好意思大庭广众说出求子这种话。
  裴忌抬了抬眉梢,神色坦然从容,没说话。
  时鸢歉意地对着小和尚笑:“不好意思小师傅。请问可以给我一张求平安的吗?”
  小和尚反应过来两人什么关系,摸着后脑勺讪笑答:“啊,这没问题的。给您。毛笔在那边自取。”
  “谢谢。”
  时鸢接过,连忙拉着裴忌往人少的地方去。
  他一路被她扯着袖口,倒是意外顺从,就是话里带刺儿。
  “你要给谁求?”
  裴忌冷冷挑眉,轻笑一声:“那个小白脸?”
  不知怎的,像是醋坛子被打翻了似的,空气里好像弥漫开来一股酸味。
  时鸢一噎,无奈道:“裴忌不许这么说人家。”
  比起傅斯年,他才更担得起小白脸这三个字好不好。
  他眸色深深,语气森冷:“他刚才哪只手碰的你?”
  “人家只是帮我摘了一下落在头发上的树叶。”
  他咬牙切齿道:“下次不许让他碰你。”
  时鸢好气又好笑,又忍不住故意道:“可是我们还有戏要拍。”
  “我让邱锐换人。”
  时鸢忍着笑意:“那也只是换了个男主角而已,还会有别人的”
  裴忌眼睛一眯,盯着她问:“故意气我?”Dingding
  顿了片刻,他语气沉而认真:“那换成我来演。”
  见他真的认真起来了,时鸢抿唇,眸中笑意无奈。
  她放柔语气道:“先去帮我拿支毛笔过来,好不好。”
  明知她在转移话题,裴忌唇线抿直,还是转身去了。
  等毛笔拿回来,时鸢冲他眨了眨眼:“你去那边等我吧。”
  不然许的愿被看见就不灵了。
  裴·工具人·忌再次被驱逐。
  时鸢长舒口气,思索片刻后提笔。
  她一笔一画,写得认真。
  ——愿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愿裴忌,一生平安喜乐。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尤其是他。
  以后的日子里,他要过得平安喜乐。
  不远处,裴忌站在后面,看着她放下笔,将写好的东西妥帖细致地挂上去。
  刚刚那个小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见裴忌站在这,好奇问:“施主,您来都来了,不顺道一起求一个吗?”
  裴忌神色漠然,漆眸中看不见一点波澜。
  “我不信神佛。”
  若是世间真的有神或佛的存在,为什么在他年幼无知,活在地狱里时,一遍遍地卑微祈求,濒死挣扎的时候,不曾施舍过半分怜悯。
  又为什么唯独让他替那个从未养过他一天的亲生父亲背着罪,受尽唾骂。
  所以他不信。
  她曾经说过,不让他跪,所以他再不会跪任何。
  小和尚自然看出了他眉眼间笼罩的郁气,心里不免轻叹一声。
  不信神佛之人,自然拥有别的信仰。
  否则,漫长而迂回的岁月里,又要怎样熬过。
  旁人的信仰远在天边,而面前这个沉郁至极的男人。
  他的信仰和执念,皆在眼前。
  小和尚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我们灵深寺香火还是很灵验的,尤其是心诚且有缘的施主。贫僧的师傅曾告诉过小僧,若是从山脚徒步上山,供上一盏莲花灯,那所求之事便更容易成真了。”
  裴忌挑了挑眉:“我是有缘人?”
  小和尚没答,只微微一笑道:“施主看上去,似乎执念与苦楚颇深。但大可放心,一切终会苦尽甘来。”
  说完这句,小和尚微施一礼,便翩然离去。
  时鸢回来时,就看见裴忌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一片金黄的落叶落在他的肩膀上,时鸢抬手,轻柔地将那片落叶拂下。
  下一刻,她忽然被他拥进怀里。
  裴忌低声问:“刚才许了什么愿。”
  神如果不能帮她实现的话,那他来。
  他的气息喷在颈侧,有些发痒。
  时鸢弯起唇,轻踮脚回抱住他。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嗯。”
  下一刻,他忽然扣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下来。
  呼吸突然被掠夺,时鸢愣了一下,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裴忌”她惊慌地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含糊不清道:“这是寺庙”
  大逆不道。
  “嗯。”
  一阵微风吹过,落叶簌簌而落,秋风迭起,却吹不散空气中的炙热与浓稠。
  他像是听不见似的,唇齿没入得更深,气息交织缠绵,吻得不止不休。
  那就让神和佛都看见吧。
  他不需要他们来救。
  他有自己的救赎。
  傍晚,暮色降至。
  小和尚清扫完地上的最后一批落叶,放下扫帚,正准备关门。
  这时,一双手忽然挡住了正要关上的漆门。
  看见门外站着的男人,小和尚吓了一跳:“哎?”
  是那位白日求子的施主。
  小和尚惊讶地睁大眼,又看了眼他的身后。
  他是自己上来的?
  从山脚到灵深寺,徒步上来少说要走一个小时。
  裴忌抿了抿唇:“我来求灯。”
  小和尚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关门之前竟然能从天而降一笔巨额香火钱。
  都快顶上他们寺庙三个月的香火钱了,大顾客啊。
  小和尚乐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去准备莲花灯和笔。
  “施主,你便在这纸条上写下心愿,挂在灯底。这盏灯会放在我们寺庙中虔诚供奉,小僧会每日诵经祈祷。”
  裴忌抬手接过,嗓音冷淡:“谢谢。”
  小和尚默默撤到不远处,看着那个白日时还说自己不信神佛的男人,此刻正一笔一画地将心愿写下。
  暮色苍茫,从敞开的庙门中照进来,笼罩在他身上,映在他的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佛像面目慈祥,裴忌抬眼,只静静盯了一会儿。
  下一刻。
  他轻提西裤,屈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