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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柏遥的语调里听不出太多乞求,反倒有种不容置喙的意思。
  当她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盛盏清顿了很久,忽然笑了下,“可我没空。”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就在盛盏清耐心告罄前,乔柏遥拿出可以将话题继续下去的筹码,“你不是想要回你姐留下的作品吗?我可以给你,但是……”
  能用上转折的,大多都不带什么好征兆,盛盏清不耐烦地打断他,“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想着跟我谈条件?就你现在这处境,配吗?”
  乔柏遥的眼睛被自己吐出的烟雾熏到难受,他掐灭烟头,重新点上一支,夹在指间没抽,只是让它自己燃着。
  他眯了眯眼,开始回忆盛盏清刚才的话以及她饱含讥讽的腔调。
  从她离开乐队后,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占据上风的基本都是他,很少能看到她像今天这般态度冷硬,甚至在他提到陆清和时,依旧能保持冷静。
  硬的不行,乔柏遥便来软的,他的语气跟着软化下去,“阿盏,对不起,我承认我是做了很多伤害你的错事。”
  盛盏清舌尖在上齿刮蹭一圈后,冷声道,“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也不是一个对不起就能翻篇的……想让我原谅你,替你在公众面前说上几句好话,是吗?”
  她把问题甩回去,乔柏遥有自己骄傲的底线,应下她这句几乎施舍般的话,未免显得过于跌份。
  见他默不作声,盛盏清转而说,“说起来,你欠我姐的比欠我的要多得多。如果你非要求个心安理得的原谅,那你就去死吧。”
  她语气平而流畅,像在心里排练过很多遍,趁这机会才有了宣泄口。
  想起许临越留下的那段录音,她改口:“算了,我姐应该不想见到你,所以你还是像现在这样,继续跟条狗一样活着。”
  挂断电话前,盛盏清最后说:“乔柏遥,你也是时候该体会我和阿姐曾经遭受过的一切,也是时候站在自己最爱的镁光灯下,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失去人声的空气一下子静下来,盛盏清眼睛放空几秒,回神后,视线恰好又对上镜中的女人,嘴角讥讽的笑慢慢敛住。
  说不上压抑,但也不能欺骗自己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心口那缕飘渺感让她的思绪来了又去,空荡荡的,莫名想来支不合时宜的烟,压下那股躁动。
  江开的声音再度从门后响起,代替烟草,成了燃在她心里的尼古丁,同时将乔柏遥留下的负面情绪烧灼成灰烬。
  平复好情绪后,她换上选中的黑裙。
  手机又响了,这回是江开。
  嗓音懒懒散散的,“衣服换好了吗?”
  盛盏清应了声,随即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实重合,是江开停在门前说:“那我进来了。”
  “行”字刚落下,咔的一声,她下意识抬起眼皮,从落地镜里看见江开在门边立定,眼睛盯住她,反手关上了门。
  间隔不到两秒,看见他收回手,往墙上的开关探去,还来不及反应,房间里倏然暗下,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依稀能看见他的轮廓,以及朝她走来的剪影。
  “你关什么灯?”盛盏清转过身问。
  江开在晦暗的环境里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脸,“这样看的更清楚。”
  窗帘没拉实,边角细穗在墙上落下斑驳的投影,还有半簇流光从她莹白的肌肤上轧过,以至于她身处的位置,比其他地方更加亮堂。
  距离拉近,盛盏清也看清了他的脸,见他眼神沉黯,不自在地揽了下垂落在胸前的几绺长发,露出白净的耳垂。
  因她这番举动,连着锁骨和胸前大片肌肤,都毫无遮拦地落入江开的眼底。
  她平时的衣服大多是宽松舒适型的,很少像身上这件贴身裸露。
  抹胸设计显得她肩线流畅,蔓延至细长白皙的手臂,腰部两侧显现出一小片镂空纹路,轮廓是蝴蝶半边羽翼,前摆及膝高度,裙褶缀成花苞,后摆逶迤至小腿肚,衬出被细丝带环绕的细瘦脚踝。
  按理来说,在这种场合下,作为男朋友最明智的反应应该是先赞叹上几句,可江开什么也没说,缓慢的步伐突然变得急促,抬高她的下巴,吻上去。
  盛盏清滞了几秒,稍稍踮起脚尖,环住他脖子。
  见状,江开便松开托住她下巴的手,抚过她的脖颈,穿过蝴蝶骨,停下她的腰间。
  一时间,空气里只能听到亲吻声。
  半明半暗的环境,仅一墙之隔的另一个空间,屋子的主人正在埋首工作。种种,都给这段旖旎的风光增了些越过伦理道德的错觉——像在偷情。
  两人虽离经叛道,但心里多少有个度,不敢在别人的地盘过于明目张胆,只能收敛情/欲,点到为止。
  身上这条裙子各个尺寸都恰到好处,以至于盛盏清能清晰地感受到江开烙在自己皮肤上的滚烫温度。
  听靳淮的意思,这些尺寸都是江开告诉他的,想到这,她眼神蓦地一变,扯下他打在自己腰际不安分的手,“你的手是皮尺做的吗?”
  江开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没个正经地说,“感受多了,不就知道了。”
  “……”
  想起乔柏遥,盛盏清唇角的弯止了些许弧度。
  “刚在乔柏遥给我打电话了。”
  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江开摩挲着她后颈的手微顿,“他说什么?”
  “估计是不死心,想让我给他说几句好话。”
  盛盏清面上一哂,“还拿我姐未发表的那些作品威胁我,但我没答应,我不想他好过,也不信他,谁知道这次满足了他,他这狗东西下次会不会又拿我姐做借口,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借着薄光,盛盏清看了江开一眼,他眉眼微垂,让她猜不透他此刻的沉默。
  不想再被乔柏遥影响到今天的好心情,她岔开话题,轻轻扯了下他的脸,“欸,还没问你,我身上这件行吗?”
  “盏清姐要是眼光不行,能看上我?”江开敛了心思,没羞没躁地笑了笑,变相把自己夸进去了。
  盛盏清当作听不出他的话外音,虚荣心得到满足,在他怀里闷笑不止,直到靳淮敲门催促,才停下-
  年底有个原创歌曲大赏,含金量虽不及金曲奖,但在圈里也占据了一定地位。
  出乎意料的,江开没有接到主办方的邀请,反倒是淡出大众视野两年之久的盛盏清在受邀名单上。
  从傅则林那得知这个消息后,盛盏清有些不知所措,离开名利场太久,本来就淡泊的心态,已经完全变得和这个圈子格格不入。
  可江开说,“穿上那条裙子,让所有人都看到曾经惊艳到他们的蝴蝶又能飞了,这一次会飞得更高更稳。”
  他伏在她耳边,呼出的气息都带着蛊惑成分,“你别怕,我就在外面等你。”
  盛盏清偏过头,跟他对视片刻,“好。”
  大赏当天,盛盏清起了个大早做妆发,江开临时有事去片场补录了几个镜头,五点多才结束。
  回程路上,收到一条信息。
  瞥到发件人那栏,他眼神不由绞了绞。
  就算不看短信内容,他也清楚乔柏遥在这个时间联系他的目的。无非是觉得自己在盛盏清那没捞到半点好处,就想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继续用陆清和的由头威胁他。
  江开还记得盛盏清在提起这事时,显露出来的晦暗神色。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他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想拿回属于她姐的东西。
  他不想再从她脸上看到类似的阴郁,所以这趟,不管如何,他都得去。
  乔柏遥约的这地方挺有意思,就在朝露酒吧后巷,让人一时半会分不清他的本意到底是什么。
  冬季白昼消失得要早些,快六点的天已经沉了下来。后巷湿气繁重,裹挟着浓郁的酸腐味,昏暗的视线里,一个身形瘦弱的高个男人靠在墙角。
  借着别家玻璃投射出来的光,江开看清了那张脸。
  听见声响,乔柏遥侧目,很快收回视线,歪着脑袋点上叼在嘴里的那支烟,吊儿郎当的模样和平日里的儒雅迥然不同。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乔柏遥没头没尾地来了段,“这里是CB最开始演出的地方,那个时候苏燃也只是在这家酒吧工作的服务员。清和死后没多久,正好碰上酒吧老板家里出事,资金周转困难,才被苏燃东拼西凑花高价买下。”
  这话和江开说未免显得有些莫名其妙,江开当成玩笑听过后,嗤了声。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缅怀过去。”他单刀直入,“有什么条件,你直接提,你现在是没事干,但我没多少时间陪你在这耗。”
  乔柏遥脸色一沉,肌肉僵硬无比,挤不出一丝一缕的笑。
  “我会进映像,是不是你安排的。”他偶然从别人嘴里听说江开的真实身份,所有不合理的现实,在那一刻都有了最为合理的解释。
  都到这份上了,江开没想着瞒,双手插兜,懒散地应了声,“是。”
  乔柏遥压下怒火,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江开似是而非地答道:“欠了人的,不应该还?”
  却见乔柏遥忽然垂下眼皮,呢喃了句,“是啊,欠了人的就应该还。”他倏然抬起头。
  江开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底一闪而过的光,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他刺来的刀锋,没多久左手被血浸透。
  乔柏遥施力的角度因江开的阻拦,有了些许偏差,刮开江开的外套,贴近他的皮肉,在腰侧斜斜划过。
  刺穿的口子,不深却很长,血汩汩地往外冒-
  从巷口到街角这一段路都没什么人,来得巧,一辆空的士恰好经过。
  江开挥手拦下,“盛安会展中心。”
  夜色又深了几度,黑色外套上的血在晦暗里看得不太分明。直到上车后,前排司机才闻到空气里不寻常的气味。
  他从后视镜看去,后座年轻男人单手捂腰,白皙的手掌被染得通红,看得他整个人发紧。
  刚想说什么,男人催促:“师傅,能再开快一点吗?”
  司机踩了踩油门,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人要去的地方不是医院。
  都伤成这样了,还去什么会展中心?
  司机开着车,没法一直兼顾他,时不时从后视镜瞥他一眼,见他脸色白得吓人,车里的血腥味又重了几分,心慌乱了把,“小伙子,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你这伤可不能拖啊。”
  “没什么大碍,只是刮到了皮肉,就看着吓人。”江开扯了下唇角,极低地说。
  司机还想说什么,被一道压抑沉闷的声音打断,“师傅,我跟你保证,我就到会展中心看一眼,看完后我就去医院。”
  江开知道这人是好心,说话时刻意软了腔调,极具耐心。
  见他态度坚决,司机便不再多说什么,暗暗踩下油门,片刻忍不住又问:“小伙子,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了,非得去这一趟?”
  江开突然笑起来,“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有个很重要的人在等我。”
  他打开窗,有月色溢进来,在他惨白的脸上安静淌了会。
  “她已经太久没去过那种场合,我怕我不在,她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