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北京时间一点整。
首钢体育园内,运动员们都在进行午休,男子单人花滑的运动员们也不例外。
虽然经过了一整个上午的训练,大多数人都精疲力尽,但毕竟处在精力旺盛的年纪,不少人都没睡着,譬如吴宇。
此时此刻的吴宇,正在他们的私人群里用生命在八卦席小天使。
……
金牌属于我们(8)
吴宇:报告!席嘉树又比我先回宿舍了!
吴宇:报告!席嘉树又拿着手机刷微博了!
吴宇:报告!席嘉树挡住了屏幕,我什么都看不见!
男同胞三号:席嘉树是不是谈恋爱了?
吴宇:我用生命来发誓,席嘉树这辈子的谈恋爱对象只可能是花滑!说席嘉树和他的冰鞋谈恋爱都更加可信!
男同胞二号:……有道理。
吴宇:真的很好奇席嘉树天天在刷什么微博啊,他总是手滑,点赞一些奇怪的微博,现在他学乖了,弄了个小号!别问我怎么知道!我真的是在用生命为大家八卦啊!
男同胞五号:吴宇,你退役后可以考虑转行当娱记。
吴宇:实不相瞒,我有这个打算。
……
而话题中心人物的席嘉树小天使正在以检查的态度点开了他所收藏的微博,统共有五百多条。
他还十分系统地给这五百多条微博分了类。
第一类是生活习惯。
第二类是金鱼喜好。
第三类是金鱼朋友。
这五百多条微博,是席嘉树分别从赵凌月微博,赵凌月互动频繁的两个朋友唐茜和糖糖微博,以及艾特过赵凌月微博的人的微博里挑选出来的。
不得不说,于一些热爱分享自己生活的人而言,微博能在一定的程度上展现出一个人的性格和喜好,更可以从她的日常生活里推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不能说是全方面的,但至少在展现了博主的其中一面。
……
他想了解赵凌月这个人,就像最初接触花滑时,抱着一颗热忱的心,一点一点地接触,一点一点地深入,十三年过去,仍旧热情不减,每多了解一分,便多一分欢喜。
赵凌月不是个经常发微博的人。
她的微博更多的是转发别人的微博,很少会透露出自己生活的一面,但也不是没有,能从一些很细微的文字叙述中,能看出她的部分喜好和生活习惯。
她的朋友糖糖则不一样,阳光热情八卦,是个慢性子的姑娘,但无比热衷于发微博,尤其是念大学的四年,平均五条里微博里就有一条与赵凌月相关,甚至配了许多照片。
赵凌月的大学四年透过糖糖和唐茜的微博,无比清晰地展现在席嘉树的面前。
那是过去的赵凌月。
她的轮廓一点一点地在他内心丰满起来。
但还是不够。
……
席嘉树觉得赵金鱼像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他迫切且强烈地想要去挖掘。
同时,他又有些愧疚和不安,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变态,在黑暗中偷窥着她的过往。
种种复杂情绪交集,席嘉树还是停不下来,前所未有地想去了解一个人。
好的,与不好的,他都想知道。
过去的,与未来的,他都想要参与。
……
晚上八点的时候,席嘉树再度致电景语。
景语那边哈欠连天。
“……小祖宗!请问又有什么贵干?
我这个表姐是哪里没做好了?
吃的喝的,包括生活用品,还有大老远从国内买的安神熏香,全都放在赵凌月的房间里了!你知道我今天可以睡到九点吗?
我那惨无人道毫无人性的老师难得大发慈悲放我睡到九点,结果你八点就喊我起来?
妈的,好生气,我怎么就当你表姐了?
你到底让不让我好好睡觉了?”
“她晚上要见岳老师,你晚上能帮着点吗?
岳老师脾气我领教过了,确实不好相处……”
景语无奈,摊上这样的表弟也是没辙,从床上爬起来,再度哈欠连天,说:“咱家表弟情窦初开,我能不帮忙吗?
你安心了吧,岳斌又不会吃了她,她也不是十八岁小姑娘,能怎么着?”
席嘉树:“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
景语哼哼两声:“你表姐就不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是吧?”
席嘉树指出:“表姐你是岳老师的得意门生,在国外有丰富的留学经验。”
景语又哼哼地说:“啧,想不到咱家表弟喜欢起一个人来是老妈子类型的,我看赵凌月也是个坚强的女孩儿,你就安心了,总之我会帮你的,”她似是想起什么,又叹气一声,说:“席嘉树,你这么默不作声地追女孩儿,小心替别人做了嫁衣裳,你可以适当地表示下,你为她做了什么,让她感动一下,让她知道你的好。”
未料席嘉树却沉默了。
景语苦口婆心地说:“追女孩子呢,是要循序渐进的,你不能一下子对她太好,不然以后在一起了,女孩儿心里可能会有落差感。”
席嘉树说:“不是,没有。”
景语:“嗯?”
席嘉树:“我没有追她。”
景语:“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席嘉树很认真地说:“我只是想让她开心。”
景语一愣,旋即摇头,感慨道:“十八岁的爱情果然纯粹。”
……
赵凌月的时差倒得很是顺利。
她睡足了八个小时,醒来的时候,纽约这边已经是大白天。
她洗漱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无意间一瞥,又见着了洗漱台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沐浴用品,刷牙的手微微一停,眼珠子微挪,瞅着那几瓶洗发水发膜沐浴露发怔。
半晌,她回过神来。
赵凌月吐掉口里的牙膏泡沫,漱了口,又去外头的小厨房里做了早餐。
不得不说,公寓里的冰箱内准备齐全,她往日里自己做的简单早餐食材都有。
若非打开窗帘,能见着外面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外国人,她恐怕都会觉得自己仍在国内。
她吃过早餐后,例行做了简单的拉伸运动,然后坐在小客厅里的单人沙发上。
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洋洋洒洒地落在她姣好的脸庞上,微微垂下的眼帘有着小扇子一般的细长浓密睫毛,在下眼睑处投落出一片阴影。
就这么过了十分钟,她宛如一座雕塑。
突然,她动了。
她拿过手机,打开了微信,点开了席嘉树小朋友的对话框,又顺手点进他的朋友圈。
加了席嘉树的微信后,她从未主动点进过他的朋友圈,如今还是头一回。
只不过席嘉树也不常发朋友圈,大多是与花滑相关的新闻转发,唯一原创的朋友圈还是年初冬奥拿金牌时身披国旗的照片,配图文字是……不负所望。
她忽然想起一事。
她的手机相册里也有这张照片,是当初糖糖怕她记不住席嘉树的脸,特地给她的。
她当时仔仔细细地看了很久,只觉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可惜第二天也没认出席嘉树来。
如今再见这张照片,倍感熟悉。
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能在茫茫人海里认出席嘉树这张脸了,尤其是在昨天夜里的首都国际机场,一回首,少年仍在原地,隔着这么远,她也能第一眼认出他。
赵凌月点开最后一条语音。
“赵金鱼,我等你回来。”
她抿住了唇角。
又过了会,调出了九宫格键盘,发了两个字过去……谢谢。
席嘉树大概是在训练,直到十点的时候才给她回了个信息……你起来了?
赵凌月想了想,拨了个微信语音通话过去。
很快的,席嘉树那边接了。
她听到电话那边有风声,问:“你在回公寓的路上?”
“对,刚训练结束,赵金鱼你起来了?
时差倒好了?”
赵凌月说:“嗯,起来了,文字不够真诚,还是想亲口跟小朋友你说一声,谢谢。”
席嘉树那边沉默了会后,装作困惑地问:“谢什么?”
赵凌月以为他听不明白,才把话说清了:“你帮我准备的这一切,我……”她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这些,也不知道要拿什么回报这样的人情,念书的时候不是没有人对她好,也不是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追她的男孩子们费尽心思地讨好她,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也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更何况,席嘉树才十八岁啊,和赵周羿一样的年纪。
此时,席嘉树打断了她的话,他说:“赵金鱼,我要声明一点,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我觉得让你开心,能让我高兴。
为了让我高兴,我才去做这些事情,你不要有负担,横竖我不是为了你。
再说,我也是为了我国女单花滑崛起而献出一份力,才不是为了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少年的嗓音带着一丝笑意,又强调:“真的不是为了你,你不要误会,也不要想太多,好好地学习编舞。
作为前辈,可以给你一点建议,听从岳老师的每一句话。”
赵凌月头一回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席嘉树。
他和其他男性太不一样。
他的喜欢太干净,太纯粹。
忽然,赵凌月的手机震动了下。
席嘉树说:“我给你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我表姐,一张是岳老师,他们今天的穿着,你认不出脸,就记着衣服吧。”
……
你记不住的脸,以后由我来记。
承诺说出口总是太容易,难能可贵的是十年如一地执行。
……
赵凌月觉得自己内心抗拒的那一堵墙在刹那间出现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