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雷诺兹太太,麻烦您命人将维克汉姆先生的行李取来。”安妮握住了乔治安娜冰冷的手,没有回头,冷声命令道。
  杜丽没等吩咐,就从身后掏出了皮箱。
  原来,她在客厅里听到雷诺兹太太在门前与安妮说了这件事后,就机灵地跑到门前,提起箱子,跟在安妮的身后悄悄地过来了。
  箱子被放在了安妮的脚边。
  维克汉姆瞪大了眼睛,血丝从眼白里跑了出来。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杜丽,恨意几乎就要实体化地流淌出来。
  杜丽圆圆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惧,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安妮见状,眯起了眼。
  对于普通的仆人来说,偷主人家的东西足以让主人剁去他的一双手以示惩戒。可是,维克汉姆并不是普通的奴仆,他的父亲虽然只是一个牧师,但是他确实是老达西身边最得力的人。
  他的恩泽袭承至乔治·维克汉姆身上,让他如同一个少爷一般在彭伯里庄园长大。
  恐怕箱子里不仅仅是那些值钱的玩意儿,还有些更要命的东西。否则,为什么维克汉姆一口咬定他的罪责不过是偷窃?
  安妮担心,箱子里有些东西是不能给乔治安娜这样的未成年女孩儿看到的。便扭头看向她,想要让她暂时先回避。
  可没想到,乔治安娜擦掉了眼角的一滴泪水,双眼盯着那箱子,嘴唇微微颤抖。
  尽管她看上去有些害怕,但也很坚定。
  ‘或许我该试着,不将她当做一个瓷娃娃般不可触碰。’安妮在心底对自己说。
  她从前像凯瑟琳夫人一样,尽力将最黑暗的东西挡在身后,不然乔治安娜看到——也正是因为她是达西的妹妹,而不是安妮的亲生妹妹。
  安妮一度担心,那些黑暗会让乔治安娜的眼睛污浊,这样,她又如何向达西交代呢?
  可是维克汉姆这件事发生以来,安妮在深夜中无数次后悔,如果早就让乔治安娜接触了这个世界的黑暗面,认识到有些人的口服蜜饯,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是安全无害的。乔治安娜或许现在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就像她一样,眼睛里见惯了黑暗,已经见怪不怪。
  好在,她们在事情爆发前,发现了它、阻止了它。
  “乔治安娜。”安妮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你还能承受吗?还愿意继续看下去吗?”
  乔治安娜尽管单纯,但也是个通透的孩子。
  她只是微微有些讶异,但很快就明白了安妮的意思,坚定地点了点头。
  “打开它。”安妮冷声下令。
  “砰”的一声,男仆用斧子劈开了雕刻精致的金属锁扣。
  维克汉姆奋力想要挣脱钳制住他的壮/汉,却被死死地卡在了原地。雷诺兹太太和布莱克太太见他就要发疯,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了安妮和乔治安娜的面前,张开双臂。
  维克汉姆嘶吼着,那凄厉又可怖的声音让乔治安娜吓得后退了一步。
  安妮才不管他的无能狂怒,她伸出脚,踢开了箱子。
  ——皮箱里,大把大把的英镑在震颤中抖落在了地上,叮叮当当滚了一地,在惨白的月光下一闪一闪。一堆私人的衣物上,赫然躺着一只古朴精美的怀表。
  “那是父亲的怀表!”乔治安娜尖叫道,她蹲下身,从箱子里捡起了那块怀表,仔细地看着,“确实是父亲的怀表,我记得这上面的痕迹,父亲临终前将它留给了哥哥,你看,背后还雕刻着达西家族的家徽。”
  乔治安娜举起了怀表,安妮从她手中接过。
  冰凉的怀表没有被好好地保护,安妮的指腹从表面上摸过,发现它的表面已经在箱子里经历了撞击,磨出了细细的痕迹。
  乔治安娜气极,父母的衣物在他们兄妹二人眼中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兄长的怀表里有故去的安妮夫人的照片,而她的梳妆盒里,也有母亲曾经最爱的首饰。
  因为兄长已经有随身携带的怀表了,这块便一直被达西收藏在彭伯里庄园。
  乔治安娜连忙提醒安妮,或许他还偷了别的东西。
  说完,恶狠狠地瞪着维克汉姆。
  她的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失望、厌恶和痛恨。乔治安娜甚至厌恶自己,那个轻易就被花言巧语欺骗了的自己。
  安妮蹲下身,作势要翻动箱子,杜丽连忙递上了手套。
  安妮戴上手套,在箱子里翻找着。
  她揭开了维克汉姆打包的私人衣物,扔在了地上。层层叠叠地散落了满地,箱子里似乎便什么也没有了。
  耳边维克汉姆的嘶哑喊叫越来越小,里面的惊恐也逐渐消散。
  安妮冷笑,她猜测箱子里还有什么秘密机关没有被发现,那里藏着他最害怕被发现的秘密。
  安妮提起了箱子,直接抓着它的手柄,倒扣过来。
  英镑哗啦啦地流淌了满地。
  除此以外,貌似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
  安妮不相信。她手指微微弯曲,在箱面上轻轻地叩击着。她的手指从这头到那一头,细细地敲了一遍。
  安妮的余光打量着维克汉姆的表情——事实上,不像空洞的墙壁,皮箱空间小,即便有夹层也很难听出声响来。可是,维克汉姆的表情泄露了他的情绪。
  当维克汉姆的瞳孔骤缩时,安妮的手指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里,给我砸开。”
  一声令下,斧头从那里劈了下去。
  维克汉姆闭上了眼睛。
  布莱克太太和雷诺兹太太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接着由红转白,怒火在眼中燃烧着。
  安妮沉默了一瞬,余光看向了乔治安娜,只见她的嘴一瘪,接着不由分说地跑了出去。
  干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夹层里,是一打女士最贴身的内衣。粉色、白色、鹅黄色……均是最柔软珍贵的丝绸质地,蕾丝卷边,各种尺码,有些还带着使用过的痕迹。
  白色的斑点早就已经干涸。
  在“开放”的西方社会,安妮知道那些情侣情到浓时,会发生什么也不奇怪。可是,把那些东西当做收藏——不止一个人,就好像“集邮”一般,整整齐齐地收纳了起来,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社会都是无比恶心的行为。
  “看来,维克汉姆先生不仅是一个小偷,还是一个最恶心下/流的流氓。”
  安妮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布莱克太太立刻扶起了安妮,雷诺兹太太从地上捡起一件白色的衬衫,将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都包在了里面。
  “哈!那些女表子是自愿的!我可没有强迫她们!”维克汉姆露出了一个微笑,“尤其是那个老姑娘,在爬上了我的床以后,不由分说地要嫁给我,哈哈!就她?搔首弄姿,白花花的肉简直令人生恶!”
  安妮的紧紧地咬着牙,克拉克小姐写给乔治安娜的“示威信”中,情真意切的词语在眼前一一闪过。
  即便她错误地选择写信来挑衅乔治安娜,让乔治安娜的名声险些受辱,可是,她对待维克汉姆,却是真心实意。
  她一定想不到,与她春风一度的英俊男人竟然在背后是这样嫌恶她、贬低她。
  安妮从来不愿意贬低克拉克小姐——她出身并不差,临近三十岁,成为了别人口中的“老姑娘”,都没有草草嫁人。
  这是一个忠诚于爱情的傻姑娘。
  只是她选错了对象。
  “要我说,那成熟的肉/体还有什么滋味,反倒是豆蔻少女……”维克汉姆猥琐的眼神从安妮的身上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扫过,“啧,德·包尔小姐,这一点您可比不上乔治安娜——啊!!!”
  “嘭!”
  维克汉姆的痛呼和枪响同时响起。
  硝/烟的味道从安妮的身后传来,钻进了她的鼻子。
  安妮转身望去,只见一把枪黑洞洞地指着自己的方向——不,是她身后的方向。
  达西举着枪,站在了离她不出五步的距离。
  他身穿一身黑色的大衣,头戴巨大的兜帽。他举着一把枪,整个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黑色的人影似乎难以辨别。
  可仅仅凭借那月光下的一双眼睛,安妮立刻肯定了他的身份。
  远处芬里尔似乎被枪声惊醒,吼叫声划破了天空。
  浓重的血腥气从柴房里传来。安妮却不愿意把注意力留一丝给那被击中的人,她的眼前,满满都是这一个人。
  这些日子,这座庄园的每一个人都在期盼他的归来——包括安妮自己。
  在他还没有回到英国时,似乎与他有关的所有人都遗忘了他,按部就班的生活着。可当他回来了,却惊起了一阵汹涌的骇浪。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改变了,哪怕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做。
  “你……”终于回来了?
  安妮的喉咙有些干涩。
  话还没说出口,乔治安娜扑到了达西的怀里,嚷嚷地责怪他怎么才回家。
  他放下了枪,一只手臂安抚地拍了拍乔治安娜的背,另一只手臂解下了头上的兜帽。
  达西的脸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
  “抱歉,我去了伦敦一趟,事情紧急,没有来得及给你们通信。”
  他的声音一贯温和、平稳,此刻还带着深深的歉意。
  “我不应该让你们面对这样肮脏的事情,很抱歉,我回来晚了。”
  安妮心底忽然松动了一块,空落落的。
  她立刻别开了眼睛,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痛苦的呻/吟打破了众人的惊喜,雷诺兹太太和布莱克太太相视一眼,闪开了身。昏暗的烛光下,维克汉姆的胸口咕咕地流淌着深红发黑的血液。
  “维克汉姆,下地狱去吧。”
  达西狠厉的声音响起,维克汉姆打了一个冷颤。
  作者有话要说:原著里维克汉姆对“没头脑”莉迪亚下手+对年幼的乔治安娜下手,就让我觉得这个人不仅仅是一个贪图钱财的人,在**不能提的方面,还格外下作。
  继续给自己鼓掌,日更6500+再次达成!(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