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还能这么矫情。
在学校排戏的时候就不说了，在跃然这两年接的角色虽然不怎重要，在片场他也不是没受过挫折，《戏中人》的时候更甚，李韶性格很好但是到了片场就六亲不认要求极高，一条不满意拍摄一天的时候都有，语气更是无所顾忌，不过那个时候，他好像都没觉得有什么关系。
张珏甚至都没说什么重话，但是刚刚在片场，他就是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可能真的像沈恪言说的那样，前面拍摄太顺利所以他给自己的期望值太高，不想辜负他和导演的期望吧。
池意转了转腕间的坠子开口：“麻烦沈老师了。”
见池意情绪恢复，沈恪言直接切入主题：“你知道自己这场戏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
池意点头：“知道的。”
上学时候养成的习惯，池意拍戏前自己开摄像机试戏，既可以提醒自己注意走位又能看到自己表演的反馈，这场戏自然也不例外，而且考虑到这场戏的重要性，池意在理解人物的过程中还参考了一些经典表演片段。
今天之前，他对这段表演都还称得上自信，所以张珏提出问题时他才会慌不择路。
“借鉴前人的经验是一个快速进入表演状态的方式，但是也有很明显的缺点，平常拍戏的时候没什么分别，但一旦切特写就很容易露怯，你没有把自己完整的代入到清茗这个角色里，所以情绪表达自然不够贴合。”
说到这里，沈恪言顿了下：“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池意：“！”
池意突然有点心虚，慌乱地摇了摇头。
沈恪言手指微微蜷缩没再继续问下去：“那有没有一个人或者宠物也好让你觉得遗憾和不敢回想的？”
闻盈动物毛过敏所以池意还真的没养过宠物，但是人
池意点头：“有的。”
“回想一下当时的场景，找到自己当时的心情，”沈恪言继续说：“所有人都觉得清茗什么都不懂，但是他真的是这样吗？”
沈恪言循循善诱：“清茗是一个人，人只要活着今天就不可能和昨天完全一样，中间整整一年没有见到拂渊的时间里，他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被拂渊救下并收入门下的时候清茗确实是单纯的一心只想报答拂渊，
拂渊为了保下他受到掌门责罚之后呢？夜探师尊寝房之后呢？拂渊有了把酒言欢的挚友之后呢？他对待拂渊的心思会不会受到这些事的影响？”
“他多多少少肯定知道自己对师尊存了什么心，他可以不承认可以伪装，但是人在临死前是可以无所顾忌的，他可以尽情表达自己的爱恋和不舍。”
沈恪言顿了下：“但是他的爱恋和不舍意味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池意豁然开朗：“谢谢沈老师，我明白了。”
沈恪言轻笑：“走吧，导演应该等急了。”
————
“《青云上》八十六场二镜六次，action！”
清茗感受到摧心裂肺疼痛的时候拂渊正和往日的同门师兄交手，察觉到身后的异动转过头来，才发现小徒弟已经瘫倒在地。
旁边响起师兄师姐不可思议的喊声，清茗眨了眨眼，就看到师尊眼神里满是震惊。
有什么好震惊的呢，清茗想，师尊大概是忘了山上还有他这号人了吧？
他渡了那么多人，清茗不过是其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普通到他的死根本不值得让这场争斗为他停留哪怕多一刻，哪怕多让他看师尊一刻。
有关系好的师兄过来扶起了清茗，试图用法术替他疗伤，他扯出一个难看的要命的笑，眼神却还依依不舍地看着拂渊的背影。
这是他早就习惯了的动作，师兄感叹他为什么这么傻，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魔不值得。
才不是这样，清茗想。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保护了拂渊是他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毕竟那是他的师尊，也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清茗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存了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不过还好只有他自己和天上的月亮知道，月亮最不会透露人的秘密，死人也是，所以他永远不用担心师尊会因为自己见不得光的心思被人非议。
不知道是不是他眼神太过直白，拂渊忽然转过身，冷不丁对上师尊深邃的眸子，清茗却只想躲避，他怕师尊会发现自己的心思，也怕在师尊眼神里看到厌恶的情绪。
但是他都要死了啊，多看一眼师尊也没关系的吧？
清茗这样想着，眼神不自觉回望过去，才发现拂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去了。
清茗有时候会想，能一辈子追随师尊的背影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是很遗憾，他做不到了。
不舍和释然一起从清茗眼神里溢出，在师兄悲痛的呼喊声中，清茗闭上了眼睛。
祝你日日开怀，师尊。
他会来救你的。
刀剑声不绝于耳，清茗彻底听不到的那一刻，拂渊身形僵硬了片刻，眼角似乎染上了一丝红意。
但是斗法之中，他注定不能为任何人停留。
“卡！”
张珏欣喜的声音打破了现场凝重的氛围：“过了，收工收工，今天就拍到这，大家好好休息！”
王宽红着眼抱着羽绒服跑过来迅速给池意裹上，池意吸着通红的鼻子看向沈恪言：“谢谢沈老师。”
沈恪言搓了搓手将裴秋给他的热奶茶递给池意：“看大家表情就知道这场戏很棒，期待在成片看到池意小朋友的优秀表现。”
“嗯，我也很期待！”
“呜呜呜呜呜，这个对视我太可了啊，谁说影帝不会谈恋爱的？”
安安看着手机镜头里刚拍下的照片感叹道：“明明周围这么热闹，他们却好像只能看得见彼此，这种排外的气场就是真情侣吗！”
“你拍什么呢？”旁边的吕若看到她拍摄连忙提醒：“导演强调过很多遍不允许片场情况外泄你可别乱来啊！”
虽然这个照片不涉及剧情，但是很多古装剧组为了保密是不允许透露主演妆造的，张珏对这方面的要求更严，他们每个群演都签了保密协议。之前群演里有一个沈恪言黑粉不信邪，因为讨厌沈恪言所以故意拍了剧组妆造发布到网上，被张珏发现后开除不说还发了律师函。
“放心吧我又不蠢，”安安又翻了翻相册里其他照片心满意足收了手机：“我又不是黑粉，我们CP粉绝对不会给正主惹麻烦的。”
“你们CP粉？”
“很奇怪吗？沈影帝和小池是真情侣而且两个人又都这么帅，怎么可能没有CP粉啊？”安安一副你这是少见多怪的表情：“我们CP粉名字就叫延迟！”
这可是沈恪言第一次公开恋爱，很有可能也是人生中第一次恋爱，言粉们接受良好不说官宣当天就直接创建了CP超话，本来以为池意和沈恪言没什么交集，结果深扒之后才发现两个人很多爱好出奇一致，同校师兄弟，沈恪言还出席了池意开学那年的迎新晚会。
火眼金睛的粉丝还扒出一年前开始到现在两个人至少十几个同款糖，还有沈恪言出道多年唯一一次提到理想型的采访里也说自己喜欢可爱的人，这么多蛛丝马迹出来，延迟超话很快聚集了不少CP粉。
“每天漫游在各路大大美美的饭里磕生磕死的感觉，”安安感叹：“可惜你不懂，可惜我不能亲手给大大们送上素材，这些甜得发腻的糖，只能我一个人孤独的享受了！”
吕若无奈：“你这是在凡尔赛。”
“当然不是！”安安迅速否认。
池意物料太少了，所以虽然大家都为了磕糖聚集在超话，但是很多人对他并不够了解，每天都有人在超话里感叹好想知道是什么绝世小天使能让沈恪言动心，所有人都好奇影帝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而且好多人都谣言说小池是舔狗，你都不知道那些人说话有多脏，”安安想想就生气：“我有时候真的好想拿出我手机里的照片狠狠打那些人的脸，沈影帝这么宠着，我的CP明明就是双向奔赴！”
“真希望延迟能上个综艺，真情侣就是要秀恩爱！”
吕若失笑：“我看你是挺会想的，沈影帝怎么可能上综艺？好了这位孤独的CP粉我们先去吃饭吧！”
说到干饭，安安迅速反应过来拉着吕若向后跑去：“走走走，待会儿奶茶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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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同行》？”
沈恪言看着手上的策划凝眉：“真人秀？”
“橘子卫视第二季度主打的旅行综艺，跟现在的穷游竞技类综艺比起来轻松不少，你不是说想给池意刷刷脸，小池性格不错上综艺的话肯定能迅速吸粉，”梁山介绍着节目规则：“我对比了下一季度几个综艺，这个算是其中热度最大的。”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私心梁山轻咳了下继续说：“当然也有一个推理类的，但是形式不够新颖，我看了前两期的策划本子沉浸度不够所以很难出话题，而且池意如果不擅长推理的话会很容易暴露短板。”
“非要上综艺？”沈恪言问道：“下半年没什么好的本子吗？”
“好本子当然有，但是我看了几个池意合适的拍摄档期最早都排在五月份，你如果真的不打算再跟池意合体，他现存的两个作品播不了新作品又接不上，空着的这两个月档期足以让粉丝忘记他这个人了。”
梁山劝道：“这个节目真的很合适，《青云上》后期至少要三个月，排档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也就意味着至少上半年你不会有新作品面世，虽然我们不缺这个热度但是好歹为每天想见你的粉丝想想对不对？”
“既能给池意刷脸，又能免费旅行放松心情，还可以填充你们两个的空档，一举三得，”梁山暗示道：“哪找这么好的机会呢是吧？”
沈恪言看着面前的综艺策划，手指不自觉地点着桌子，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是
见沈恪言不为所动，梁山叹气：“我知道不想让大家提起池意就想到沈恪言恋人这个标签，但是现在反正都已经打上了，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标签给池意争取更多机会呢？”
“而且现在很多人都在猜测你之所以会和池意在一起都是他死缠烂打，你确定不帮着澄清一下谣言？”
这件事沈恪言也知道，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如果不澄清，以后他和池意分开再发酵对池意的声誉风评来说是个不小的隐患。
沈恪言敲了敲桌上的文件开口：“田甜那边跟你联系了吗？”
“今天那场戏原片已经给她发过去了，她今天晚上的飞机明天上午到片场，”梁山想到下午的聊天说：“我觉得她对小池很满意。”
沈恪言点头：“那等签完合约再说吧。”
他说完就自顾自翻起了面前的资料，梁山见状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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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货！”
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沈家别墅里，二楼书房气氛也很是凝重。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给沈家带来了多大的损失！”
沈氏股东大会召开在即，沈琮原本想在会上宣布让自己的二儿子沈听白接任总经理一职的决定，高层换血固然会引起股东不满，但是他手里有百分之四十的股权，沈恪言又一向不参与公司的事，所以这件事他十拿九稳，结果今天早上忽然收到消息说沈恪言要抛卖手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还直接点名不会卖给沈姓的人。
沈琮当时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无奈沈恪言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工作室那边也一问三不知，他找人去查了才知道原来是沈弈白犯的蠢，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沈琮脸色阴沉地坐在二楼书房的办公桌前，看着对面跪着的沈弈白，恨不得自己从没有将人接到沈家过。
沈弈白额角还淌着血，不顾腿边的玻璃碎渣往前爬了两步：“爸，我真的不知道沈恪言”
“砰！”沈琮抓过手边的砚台砸在沈弈白的肩膀：“直呼兄长大名，沈家家训都被你吃了？”
沈琮丝毫没有顾忌父子之情，沈弈白只觉自己整个右肩都在发麻，听到他的话又是一阵恐慌。
一旁的沈听白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沈家家训？沈家现在活着的人里最不遵守家训的恐怕就是他敬爱的父亲了，兄弟阋墙，夫妻不和，私生子遍地，兄长这个称呼就更讽刺了，他要是沈恪言此刻怕是隔夜饭都要被恶心的吐出来了。
“爸，您别生气，弈白他就是小孩子脾气，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沈听白给沈琮倒了杯茶：“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想一下解决办法，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解决办法？”沈琮冷哼：“他说了不会卖给沈家人我们就绝对买不到，这股份真要是给张家买了去”
张氏这两年已经收购了百分之十的股份，又一向与股东交好若是再买下沈恪言手中的股份，恐怕沈氏就要变天了。
“归根结底，大哥会这么生气还是因为弈白得罪了他的恋人，”沈听白依旧四平八稳：“不如让弈白去道个歉，如果大嫂愿意”
“什么大嫂，那是个男人！”
沈琮好不容易暂歇的脾气即刻点燃：“放着好好的家业不管不问偏偏到娱乐圈厮混，现在还高调和一个男人官宣，我看他压根就没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想到前几天酒会上收到的明嘲暗讽，沈琮怒气更甚：“他要跟我宣战是吧？我倒要看看他能护那个男人到什么时候！”
“通知下去，停了他的卡收拾收拾让他滚出沈家，”沈琮起身离开书房，走到沈弈白身边时停下脚步，在他希冀的眼神里打破他最后一丝幻想：“沈家可以养废物，但绝容不下蠢货！”
“爸，爸你听我解释，我真的错了，爸！”沈弈白连滚带爬地追着沈琮离开：“爸，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赶我出去，我”
门外传来重物滚落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兵荒马乱，沈听白恍若未闻，淡定地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他这个父亲虽然令人作呕，但也还称得上称手，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他的好大哥会做出什么事来了。
他可是很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