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靳木桐听完小菁的故事,也十分感慨,真没想到,一盏宫灯的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多故事。
废后孟古青的遭遇,顺治帝的心魔,侍女小菁,甚至那个默默无闻,二十岁就当上了太后的博尔济吉特氏,仿佛一个个鲜活的人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谢谢你小菁,告诉我这个故事。你还有什么心愿吗?”靳木桐问道。
小菁摇想了想:“我已经在阴暗的角落里待了几百年了,当初,我站在紫禁城宫殿的屋檐下,看着一切的发生,虽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我毕竟是故事的亲历者,如今我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被修复好,能重新被挂在长春宫的屋檐下,重新点亮一方地砖,仅此而已。”
靳木桐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尽力完成你的心愿的。”
小菁终于微微笑了:“你可真是个善心的女孩。”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靳木桐便将清洗之后的宫灯碎片一点点的拼接起来。当然,她也不能只修这一件古董,木器组如今除了负责倦勤斋剩下的修复工作之外,还要接手刚刚开启的养心殿修缮项目。
所以只有靳木桐和潘志承主要负责宫灯的修复。
靳木桐修复小菁的同时,还修复了另外三件宫灯,分别是鱼形宫灯、五彩琉璃宫灯和蓝色玻璃宫灯。
有些宫灯的灯身,主要材料是玻璃,那便要跟镶嵌组的合作拼接,毕竟木器组对于玻璃制品的拼接技术掌握不如镶嵌组。
靳木桐在跟镶嵌组合作的过程中学到原来除了用胶粘贴之外,还要给玻璃的内壁涂上明胶,这样玻璃内壁上的彩绘图颜料才不会脱落。
之后,靳木桐还修复了一些以陶瓷比如珐琅彩为材质的宫灯,这让潘志承对她刮目相看。
文物修复师,往往为了精益求精,通常只学一门手艺,偶尔换组也会考虑相近的两组,像靳木桐这样,从陶瓷到书画再到木器的,的确十分少见。
而且从她拼接手上这个顺治时期的喜字宫灯来看,她对木器修复的掌握也十分娴熟了,陶瓷修复更是得心应手,难怪纪教授对她另眼相看收为徒弟。
修复小菁还剩下最后一个步骤,清理糟朽的吊穗。
其实这一批宫灯各有各的问题,可基本上都有同样的一个问题,那便是宫灯下方的丝质吊穗都有所缺失或者已经糟朽。
这些年来,各修复组从来没有对这些宫灯进行过修复,所以如何处理这缺失糟朽的吊穗成了一大问题。
靳木桐跟潘志承想了不少办法,也请了丝织品修复小组的同事过来协助一同修复这些吊穗。
只可惜,无论怎么小心清理,最终也只能保留其中的三分之一,剩下的吊穗必须从宫外找。
靳木桐跟潘志承翻阅了清宫档案,得知原先制作宫灯的匠人由内务府造办处管理,专门为宫灯设了灯库,而这些匠人就住在东华门外的一条胡同里,如今这条胡同虽然已经没有灯笼匠人了,这个地名却保留下来,依旧叫做灯笼库胡同。
除此之外,清宫的宫灯也从外面采买,花样繁多,让人琳琅满目。
而乾隆年间,玻璃出现在紫禁城内,养心殿装上了玻璃窗,而玻璃材质也被用在宫灯上。
靳木桐同时还找到了一段传说,据说当年嘉庆皇帝为了庆贺乾隆的九十岁寿辰,从全国各地聘请各种工匠制作各式宫灯,只是宫灯还没有做好,乾隆便驾崩了。
工匠们没了活,有些返回故乡,而有一些则是留在了北京,在前门、天桥等地开设了一些灯笼铺,除了给宫廷做宫灯之外,也给老百姓做,于是便有一些老铺子流传下来。
靳木桐和潘志承查到这些之后,跟木器组、丝织品组的领导开会研究,决定再度启用宫外采买的方式,从老店居盛斋采购一批宫灯的吊穗。
由于宫灯一直是靳木桐和潘志承负责的,采购灯穗的事情也交给两人负责,陪同前往的还有丝织品组的一位同事。
三人来到了北京做宫灯做了一百多年的居盛斋。
这店铺位于大名鼎鼎的琉璃厂附近的一条小巷里,从外观看上去,十分不起眼。
据说这家店从嘉庆年间便开业,而当时的创始人世代都是做宫灯的,据说从明朝便开始传承,家族里历代也有不少人给清宫做宫灯,可谓是宫灯世家。
来到店里,这家居盛斋比靳木桐想象中要低调很多,店内到处挂着各式各样的宫灯,店主本人便在这宫灯的海洋中抬起头,招呼刚来的客人。
“哎,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忙着,招待不周啊。”
靳木桐拿出手机,翻出了几张宫灯的照片。
“老板,你这有没有这种宫灯的吊穗呢?”
老板戴上了老花眼镜,仔细的翻看照片。
“这些都是宫里的款式吧,你们是……故宫的?”老板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女孩。
靳木桐一愣:“老板,你怎么知道我们从故宫来的?”
老板笑了笑:“这也没什么,我们这家店别的啥都不错,只做宫灯,原先也是给宫里做的,给宫里的和给普通老百姓的款式有所不同,我自然就认得了。”
靳木桐有些兴趣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看我店里这种宫灯,这就是宫里的款式,但是去掉上面两层宝顶。这样等级有别,也就能卖给老百姓了,后来一代代的传下来,我们接手以后自然也就遵循这些款式的规律。”
“原来是这样,那老板你给看看这吊穗吧。”
老板仔细看过以后说道:“这吊穗我们这有,不过没有现货,得定做才行。”
他说完,刚要把手机还给靳木桐,却看见了图片上的一个囍字。
他拿近了伸出手指放大照片仔细看这个囍。
“这个囍是在琉璃上雕刻出来再上色的,姑娘,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顺治年间的东西吧?”
这下,同去的三人都诧异了。
“老板,你怎么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