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Anson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情景,便是路笙颓废的坐在办公椅上,远远的地上,是被她摔碎的手机。
他立马明白,怕是有什么事儿发生了。
跟在他后面的便是这次犯下大错的总工程师。
路笙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让Anson先出去。
Anson点点头,退了出去,退出去的时候,仍是狠狠的瞪了许林一眼。
“许总监,说吧,对方是谁,要什么。”
路笙头也不抬,手仍撑住头部,有些虚弱的说。
“这……”许林被路笙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说的愣住。
路笙一个不耐烦,猛地抬头,死死的盯住许林,那犀利的眼神让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许林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有些害怕。
“我没事时间跟你在这里纠缠,事儿交代清楚,否则我们法庭上见。
到时候,只怕你是没地儿可躲了!”
“路总……这……”许林沉思了会儿,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我可以告诉您,并且能帮您解决掉这次的问题。
可是,您必须保证您不会让对方知道您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你在跟我谈条件?”
“不,我是在帮您。
您尽管告,对方会替我解决掉官司,可我跟了您那么久,也挺佩服您一个女人闯出来,所以才说告诉您的。
要不要告诉您,其实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要么,您告我上法庭,然后什么结果都没有,什么都砸了。
要么,我告诉您,帮您解决问题,然后卷铺盖走人。”
许林说的一派轻松,可路笙听得字句心疼。
当初路笙刚刚接手“熹光”的时候,许林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人很是不信任,几乎是不屑的。
慢慢的走过来,看着路笙把“熹光”一步步拉起来,带上正规,走向巅峰,他确实被路笙的这种不服输使劲儿拼的性子给折服。
可是谁会拒绝金钱呢?
何况是那么大一笔。
路笙紧紧咬着牙,沉吟三秒。
“说。”
许林闻言,带出一抹微笑:“越是亲近的人,越是突然出现的人,越是用心靠近的人,越是有问题。”
许林眼看着路笙渐渐露出的痛苦神情,很是满意,“路总,我会解决掉这件事儿之后走人,请您遵守我们之间,您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约定。”
说完,许林也不看路笙有什么表情,直接大步离开。
路笙坐在那儿,眼睛干涩到刺痛,却就是流不出眼泪。
许林的话,每一个字都让她的心,像是被碾压机给碾过一般疼痛。
许林刚走,内线忽然响起。
“嗯。”
“路总,程总电话,是否接进来?”
“……好。”
“找我?
手机怎么打不通?
刚刚是秘书骗我,其实是朝夕找我吃宵夜。
你呢?”
程兆曦的声音轻松,路笙几乎想要摧毁掉。
“没事,我在公司,你今晚什么时候回家?”
路笙的手指已经嵌入手心。
“迟点儿,等会儿送朝夕回家,你回家早点睡觉。”
路笙绝望的闭了闭眼,送顾朝夕回家,让她自己回家先睡觉……
刚要开口说话,路笙便听到那边清脆的女声。
“Drusim!坏蛋!哈哈!”
“Dracy别闹!”
路笙几乎窒息。
挂掉电话,路笙又接了内线过去。
“Anson,进来一下。”
Anson应允,进来后,看到那个像是瞬间被人抽干的女人,心下一沉:“路总。”
一样东西朝他飞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仔细看才发现,是一串钥匙。
还未开口,路笙带着疲惫的嘶哑的声音便传过来。
“去程总家里,把客厅那个我常用出差的那个行李箱拿来公司,地址你在路上的时候我发给你。”
Anson点点头,退了出去。
路笙颤抖着吞下了上次程兆曦带她去看头痛中医后拿的要玩,苦得让她差点儿呕吐。
头痛欲裂,那药根本没用!路笙劈手重重将那药瓶扔在地上,却依旧觉得心里拧的厉害,让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狠狠的捏碎!她挥手便将桌子上的文件跟杂物全部扫到地上,听着劈里啪啦东西落地的声音,她惨惨的笑了。
路笙颤颤悠悠的站起来,头痛,心焦,恶心,想吐。
终于,她再也支持不住,眼前白光骤闪,倒了下去……
路笙醒过来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那一瞬间,她竟然庆幸的以为自己失忆了!可是,转过头看见了焦急的,眼下两块青紫的Anson,路笙一瞬间心情跌落。
她为什么不失忆算了?
望着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路笙的声音有些虚。
“几点了?”
“十点半,”Anson的声音也是说不出的疲惫,怕路笙担心公司的事儿,他又加了一句:“许总监去解决公司的问题了,承诺一个月内把那些成品改造完毕,未作好的那些,把尺寸规格改了之后可以做了,没有任何问题。”
路笙闭上眼,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潮水般的涌入脑中。
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我买了点儿粥,路总您起来喝点儿吧?”
“好。”
Anson闻言,将路笙扶起来,在她身后垫了几个枕头,准备喂她,却被一把夺过来。
虽然她很虚弱,可是她路笙并不是个废人,没有任何人,她也能活。
“我昨天让你替我拿东西……”
路笙话还没说完,就被Anson打断了。
“我在车里等您短信等了好一会儿,没动静,上来就看您睡地上了。”
路笙知道Anson这是故意想逗她开心,可她现在,哪里能够笑的出来呢?
很感激程兆曦有那么一个好记的手机号,路笙从记这个号子开始,就从来没有忘记过。
“喂?”
那边的程兆曦声音有些疲惫。
“是我。”
路笙沉默两秒,轻轻吐出两个字。
“我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路笙忽然不知道到底是应该为程兆曦这么淡定丝毫不责怪的话语感到庆幸,还是应该为他丝毫不担心不在意的话语感到难过。
“我在医院,才醒。
公司出了点儿事情,今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别等我。”
“在哪个医院?”
“中心医院。”
“我马上过来。”
“不……”路笙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将手机还给Anson,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边上的Anson也不说话,静静的陪着。
过了大概五分钟,路笙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吃光的保温盒。
Anson在医院停车场的时候看到急忙赶过来的程兆曦,一瞬间明白了他亲爱的路总为什么忽然指示他再重复早上开一个小时车去城东路笙最喜欢的那家粥铺买粥的动作。
原来是要支开他?
Anson笑笑,自顾自开车去了公司。
听到病房的门响了的时候,路笙眼睛都没睁开,程兆曦看到路笙一脸淡然的样子,眉间神色一凛。
直到他“轰”的一声重重坐下来的时候,路笙才弱弱的睁开了眼睛,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也仍旧觉得他的脸刺眼的可怕。
还有那身衣服,一个有轻微洁癖的男人,竟然一晚上没有换衣服?
路笙不敢往下想。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却发现有一阵铃声响起来,路笙转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桌子,竟然是Anson留下的手机。
路笙挪了挪身子,想去拿手机,有另外一只手却率先拿着手机递到她面前。
路笙垂了垂眼,接过来。
“喂?”
“路总,是我,我已经在公司了。
下面说,股票跌的很厉害,如果只是因为伟业的事情不会这么快这么厉害的,只怕对方不仅仅是让伟业那批货出问题,而是要整垮我公司。”
Anson的声音有些焦急,话语中竟然已经有些绝望的意味。
Anson之前就经历过这么一场公司的大灾难,而上次有个路笙出现,这次,谁能帮帮他们?
“我、我就来……”路笙颤抖着说,她已经说不出心里到底有什么感觉了,她去恨谁?
面前这个许林所说的始作俑者,用心接近自己就是为了收购熹光做旗下公司的程兆曦?
“怎么了?”
路笙的表现实是有些可怕,程兆曦担忧的问。
“没怎么,公司出事儿了,一笔大单子出了事儿,是有人在背后阴我们。
股票下跌,估计也是受人控制了。
我得回去看看……我一年前能一手将熹光从海底捞起来,这次,就能再捞起来……谁动了熹光,我一辈子都不要原谅他!”
路笙一溜烟的爬起来,去卫生间换了衣服,一眼都不再看程兆曦,没有看到程兆曦脸上沉思的表情……
Anson开走了车,路笙只有打车去公司,去的时候给Anson打了个电话,让他准备好高层会议,一直让他打起精神,可是,似乎他有些疲倦有些怕了。
路笙担忧的紧,Anson这样是很正常的,她自己,都怕自己支持不住了……
这次的对立方,可是那个人。
看来大家士气都随着股票跌落的很厉害,散会后,路笙瘫坐在会议室里的椅子上,觉得浑身无力,久久不愿站起来。
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路笙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伏在桌子上哭得不能自己,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她多希望自己死掉算了,现在还有什么意思呢?
那时候,高层都在外面等着,听到路笙的恸哭,都很难过,可是真的是无能为力。
没有开会的许林走进来,坐在路笙身边的那个椅子上,接下来路笙哭了多久,他就在一边看了多久,面无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买吧,把这次伟业的单子做完了就过给程氏。”
看路笙有渐渐停息下来的趋势,许林将一份合同放在路笙面前:“这是如今最好的办法,媒体已经披露,一晚上时间闹的沸沸扬扬,一定是有人故意曝光的,这个你也明白。
这是程氏早就准备好的合同,让我在适当的时候给你。
现在时候到了,你唯一的办法,就是买掉熹光。”
许林的一席话,路笙听的清清楚楚,可外面的人却一点儿都听不到。
“这是他自己给你的东西?”
路笙带着鼻音。
“不,是程董给我的。”
“大伯?”
路笙整个人都燥了起来,“他们一家子串通起来整我?
嗯?
我好歹是他们家曾经的媳妇儿,我爸爸跟程兆曦的爸爸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他们居然这么阴我?”
“路总您别气,”许林笑了笑:“商场无父子,更何况是你们这样的关系。”
路笙眼前一阵花白。
许林站起身来:“路总,话我带到了,您愿意签就签了,不愿意就让熹光破产吧。
签了找我,我给您带去给程董。”
路笙颤抖着伸手拿起Anson一直放在自己手上的电话,目光涣散的看着前方,有些麻木的对那边接了电话却沉默的男人说。
“程兆曦,我重要么?
是不是、失去了我你会很难过?”
“圆圆,怎么了?”
“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
路笙立马挂了电话,闭着眼睛良久。
看来,这次,她要软弱一次了。
放弃吧路笙。
路笙没有去程兆曦那里拿衣服,而是彻底消失掉了。
程兆曦给路笙家里人打电话,都说不知道,没有联系,听程兆曦说没有见到路笙的人了,都急得一团乱。
两天后,从路笙不见后就没有睡过觉的程兆曦,接到了一封没有来源的快递,拆开看,竟然是一份合同跟一沓稿纸。
其中一张稿纸上,写着那么一句话。
——程兆曦,你说失去我你会很难过,所以无论我还会不会回来,你都失去了我,我想看你难过。
合同,就是那时候许林给路笙的合同,而稿纸,是程兆曦之前说复婚后要住的房子的灯具设计。
一个一个蜷缩着的微笑的小婴儿,用黑色的铅笔画出来,竟有这样的震撼效果,震得程兆曦差点儿一口鲜血吐出来。
这些东西,看得程兆曦心里像是被最锋利的武器,一刀一刀刺进心上那个最柔软的地方,刺得他鲜血淋漓。
他去找了大伯程旭光,大伯却表示丝毫不知道这件事情。
两家人,在路笙不见了的时候,形成一股诡异的氛围,阴暗笼罩,让每个人都觉得浑身阴冷。
程兆曦想办法把媒体那边的影响压到最低,一天内,程兆曦的桌上堆满了那些报道,上面所说的话,让程兆曦想要掐死放消息的人。
而那伪造的合同,竟然也是很正规的合同,只是,只有路笙代表熹光一方的签名。
程兆曦恨不得掐死路笙,这个女人平时那么聪明,怎么这点都没有发觉呢?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路笙变得那么奇怪,那个怪异的电话也是……
程兆曦让Anson先安抚好公司里的人,说是程氏将接手熹光,让熹光变成程氏的旗下公司,然后带领熹光走上另一个更大更华丽的舞台。
公司里的人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心疼路笙,却很开心。
程氏接手,对他们只有利没有弊,除了熹光不再是一个独立的公司。
而路笙,知道自己离开的事儿掀起了轩然大波,整理了好几天,把自己内心的东西全部通过画图释放出来。
她想开了,程兆曦要的是熹光,她给。
她懦弱,只是因为作为一个女人,她害怕的就是被伤害,被最爱的人伤害。
他们两人之间观念的差别、顾朝夕的事儿、公司的事儿,都是路笙跟程兆曦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之前一直以为,有爱就有一切,只是,现在看来,爱不过跟一粒沙一般渺小。
程兆曦四夜三天没有睡觉,找遍了他们从小时候到长大,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寸有回忆的土地。
终于,他在他们高中外面的一个小旅馆里找到了路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