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下面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许甄忘我地陷在他温柔深邃的眼眸里有点久,晃开视线目视屏幕内的自己时,她才惊觉自己脸上红得厉害,像被火光映照着时的殷红。
主持人走到桌边,平静细致地介绍介绍奖品的赞助方。
许甄和他一同望过去,脸都背对着观众。
他没握话筒的手随意放进裤子口袋里,斜睨了她一眼。
“你脸好红。”
许甄用微凉的手背抚着滚烫的脸颊:“嗯…”
“挺好看的。”
他低一下头,黑帽沿也跟着俯下去,下颌骨的线段往斜上角拉,清瘦好看。
这个角度看不清他清俊的眉眼。单只看见轮廓穿着,让人错以为他是混社会的小哥。
配上这句话,就更加的像。
许甄轻哼一声,没理他。
“这么多东西拿得回去吗?我开了车,晚上帮你送。”
许甄摇头:“不用,有快递。”
许忌嘴角微弯:“哦…”
他们工作忙,有阵子没见,许忌还想说点什么的。
主持人那边已经讲完了一通套话,把话茬扔回了许甄这里。
主持人:“恭喜我们的许小姐三轮游戏都取得了胜利,最后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忌神说,还没问,许小姐是忌神的粉丝吗?”
主持人举着话筒,她倾身,一本正经道:“对,我是忌神的歌迷。”
主持人回想她刚刚在快问快答的表现,显然有点不相信她这一番话,带点调侃意思地说:“既然是忌神的歌迷,最喜欢忌神的那几首歌呢?”
许甄张开一线的唇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她有点为难地微笑,脑袋里在疯狂地搜索许忌的歌。
她刚上大学的那几年,恰好是他最火的时候,走在学校或者北城街道上,他的海报广告歌无处不在。那段时间,她像得了ptsd一样,害怕接收到任何与他相关的信息。当然,也就没听过他的歌。
她犹豫不决地样子落在主持眼底就像被抓住了把柄一样。
主持:“哈哈哈,看来许小姐是陷入颜值多一些啊…歌可能就听得比较少…”
许甄笑笑,眼睛却没看主持人,而是半低着,浓密的睫羽盖着清亮的眼眸,染上一小片阴影。
她仿佛还在思索,在记忆的海洋里搜寻零星半点,她曾经从朋友那里或者陌生人那里,听到的关于他的歌,他的传奇。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
潜意识里,这一刻,她怕他因为自己对他的不了解和忽视而伤心。
“蝴蝶。”显然他没有。
许甄听见他的声音,眉头微动,心里像被一根细针划拉了一下,又痒又刺麻。
在几千人注视的舞台上,他像在考场上传递答案的学生,偷偷告密于她真解。
许甄眯眼笑出来,侧头,看着主持:“我知道了。”
“蝴蝶。”
主持人:“啊…看来是真歌迷啊…哈哈哈,还是记得忌神的代表作的。”
许甄漫不经心地点头。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只有余光里他的侧脸模糊又让人心安。
主持人:“今天运气这么好,能被我们的导播选中,上台和偶像互动,下去之前有什么话想对忌神说的吗?”
主持以为她会说很多话,索性把手里的话筒直接递到她手上。许甄接过来,指甲在话筒光滑壁面上摩挲了几下。侧脸,看着他。
“嗯……虽然我没有听…很多…你的歌…但是我不是假粉丝……”
虽然她在假装不认识他。但字字都是她的真心话。没有听他的歌,不代表不在意不喜欢。
下面在笑,笑声很大。
“我看小姐姐就是假粉丝吧……”
“自证阶段…”
“不是假粉丝…至少音乐会没来错…”
“嗯。”
他很高,黑色的短袖被他的肩膀撑出一个宽阔清瘦的版型,说话时微低着下巴,无端生出几分保护感,注视着她,应声的时候很温柔。
底下观众也感知到了。
“啊啊啊,我也是真粉丝…我超级喜欢你的歌!”
“忌神我爱你…”
“老公我爱你…”
她听见这么多人直白热烈地冲他表白。不知道哪里来的被催发出的勇气和傻气。
她也跟着下面的粉丝掺合了一嘴:“忌神,我喜欢你。”
主持人笑得开怀,接回她手里的话筒,做了这个环节最后的结束词。
“看来许小姐是真粉丝啊…这边桌子上有签名卡,我们最后的最后,请忌神送许小姐一张特签…”
他们走到舞台侧角,桌子边上。
他低身,修长的手指捏着笔。
她记得他签名只要三秒钟。
这一次,他一样签得很慢很慢。
角落的空气安静。
“小歌迷。”他语气有点吊儿郎当的。
她脸皮薄,刚刚是一时血气上头。这会儿有点害臊。没有理他,也没有说话。
“不是说喜欢我。”
“哥哥也喜欢你。”他签好了,把缀着粉红蕾丝蝴蝶结卡片给她。
许甄晃了一眼上面的字,这回正儿八经的是他的名字。她压着脸庞,一字一顿:“是弟弟。”
许忌和她错开身,往舞台中央走。借着镜头和人们的视线死角,薄唇不着痕迹地吻过她细白的耳廓,只一霎,一句话。
“你说了不算。”带点强势。
许甄撇嘴。
切…
至少,白天是弟弟,晚上是体力压制,勉强让你做回哥哥-
对于所有身体素质差,没有运动神经的人来讲,学生时代最恐怖胆寒的事除了考试,就是体测了。就算是上了大学,哪怕是熬到大四也跑不脱。
北城大本来预计去年十一月份进行一年一度的学生体测,由于连续的雪天导致的场地积雪,所有体测推迟到了第二年的开春。
北城大。
南区操场上,整整齐齐的横了两排人,王能叉着腰站在前面,穿了一件紧身的白短袖,衣服把上半身的肌肉绑的紧,像电视里参加选美的健美先生。
下午的太阳耀眼,大家的眼睛被刺的迷迷瞪瞪,一个个肩膀也垮着,脖子也弯着,像被高温抽干了水分的枯花。
许甄特意从公司请了半天假过来体测。中途堵了会儿车,到的时候大家都排好队了。
她悄咪咪的从后面钻进队伍,轻掐了一把温柔的腰。
温柔很怕痒,被吓得一颤:“你怎么才回来?”
“公司只让请半天。”许甄解释了个大概。
“老师说今天测长跑。”温柔面露难色。
许甄若有所思:“…不是说下周测。”
她隐隐约约记得,王能的原话是说分两次体测,这周测肺活量,仰卧起坐之类的,下周才是跑八百和五十。
温柔目视远方,认命地陈述:“王能啥时候说话算数过。”
许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
她赶的急,没有换合适的衣服。脚上是带了点跟的小皮鞋,身上白底碎花连衣裙,看着是挺清新可人的,跑起步来,事情恐怕就没有这么美好了。
王能:“大家也都知道,今天是测跑步的日子…啊…”
大家在心里吐槽:放p
王能毫无察觉地继续往下说:“我看今天的天气这么好,不如就把室外的项目都测了,免得下个星期下雨,看你们是先测八百还是先测五十。”
班里的人知道逃不掉,两害取其轻,接连的开口提议:“先跑五十。”
王能遂转头看了看五十米跑道,场地却已经被别的班级占了,正在测试,他转回头平静的对着大家说道:“那我们就先测八百米。”
队伍里发出了哀戚的叹息声。
站在许甄前面的一个女生听到这个决定,心痛的用双手捂住了脸。
“跑之前,我先和大家说几句,第一条,安全最重要,跑的时候,如果出现身体极度不适,感觉马上要晕倒了,眼前模糊,或者肌肉出现剧烈的疼痛感…”王能一边说,一边在队伍前面走,左边走两步,右边走两步,悠闲舒畅的样子,和她们这些要上刑场的人判若两狗。
“听着我都要窒息了…”温柔在许甄身旁气若游丝地细语。
王能:“如果有这样的情况,慢慢的停下来,命最重要…”
“命要是重要,世界上就不会有八百米这种东西被发明出来了。”队伍里有人喃喃自语。
温柔:“要了命了。”
王能领着逼逼叨叨的队伍站到了起点线上。
队伍排成了两排的站着。
温柔微弯着腰,做出了一个正儿八经起跑的动作,胸膛却喘气不顺的上下起伏。
还没跑,都一副要窒息的鬼样。
“…准备好了没…开跑!!!”
“开跑拉!!”
结果,最不被看好的许甄蹬着她的小皮鞋跑了个第一名。
付招娣穿着她精心挑选的白跑鞋跑了倒数第二,温柔紧随其后。
从操场上下来休息的时候,她们两个话都说不出来,坐在树荫底下,像个人字一样相互靠着,眼神空洞。
许甄反倒没有那么累,她看着柔弱,实际上运动神经很发达。
以前运动会接力赛她总是最后一棒,像个加速器一样,总能逆风翻盘,是令老师和同学都心安的压轴底牌。
只是这双鞋,实在不适合跑步。
她把脚从鞋里脱出来,踩在鞋面上,左脚脚后跟的地方已经磨破了皮,右脚的脚后跟也磨的发红,再有一个五十米应该也能和左脚一样了。
温柔:“啊……好…累…啊…”
付招娣:“我感觉嗓子里都是灰…”
温柔:“我感觉嗓子里都是血…”
“来来来,休息好了吧,五十米!!”王能拍了拍手掌,对着瘫坐在路边的一群活死人说。
“没有!!”刚刚还一副即将要撒手人寰的两人突然对着王能大吼,声音中气十足。
王能被她们吓的一愣,看了看表,说:“那再休息五分钟。”
温柔和付招娣喊完后,又像泄气的娃娃一样拼回了那个你靠我,我靠你的人字形。
许甄笑出了声。
温柔虚弱的说:“你笑个屁,说好一起跑,跑着跑着人就不见了。”
付招娣附和:“就是。”
温柔:“还有你,说好一起跑,说好一起倒数第一的,你居然背叛我!!”
付招娣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额…”
温柔;“一会儿给我买杯一点点,补偿。”
“补屁。”
温柔看了看许甄的黑色小皮鞋,担心的问:“你穿这鞋子短跑,快的起来吗?”
许甄笑得面庞眉眼一团柔和。
对着她一字一顿:“比你快。”
事实证明,温柔的担心纯属多余,跑的快的人,就算是穿雪地靴她还是一样的快。
最终,许甄以八秒二的成绩秒杀了温柔的十秒二。
回寝室的路上,温柔捧着她的一点点和脚部重度负伤的许甄换了一双鞋。
温柔穿着她这鞋走了一路,才体会了一把许甄的苦楚:“你真是厉害了,这么高的跟还能跑八秒。”
温柔:“你那腿真不像能跑出八秒的人才有的腿。”
她盯着许甄的筷子腿看了许久,手还对着她的腿举起来虚空的握了握,狗日的,细的像几辈子没吃饭的人才有的腿,跑起来居然还能那么快,又好看,又好用。
付招娣:“金刚芭比本比…”
一个岔路口。
温柔叉着腰面冲着许甄离开的背影。过度的体能消耗让她浑身都轻飘飘的,有种置身白日梦境的感觉。
迎面吹来的风让眼睛干涩,她忽然有些煽情地对付招娣说:“今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喽…”
付招娣放了搭手在她肩膀上,坦言:“至少下星期还能再见的,仰卧起坐万年老搭档。”-
反正也请了半天的假,许忌下午又正好没事。苦逼打工人的时间金贵,两人就干脆约会去了。
时值下午三点钟,两人都未吃午饭。于是在北城小吃街里选了一家专门做海鲜的小餐馆。
三楼的客间不大,桌子上套着朔料布,许甄用筷子捅开了一次性餐具,盘子,碗,杯子,一件一件从左到右的摆好,抬起头和对面的许忌对视了几秒。
他手边放了两罐啤酒。
许甄心血来潮,问了一嘴:“你一般喝酒几杯倒啊?”
他抬眉,淡淡道:“千杯不倒。”
许甄笑。
房间的门开了,服务员推着小车进来,布菜时,眼睛不停的在许忌身上扫视。
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取了口罩,一张俊脸暴露在空气中,鼻梁高挺,肤色苍白,瞳色乌黑。
手肘搁在桌面,双手握着放在脸前,宽阔的肩膀因为这个不经意的等待动作而更加清廓疏朗,放在哪里都是打眼的存在。
服务员探着头的看他:“那个…我怎么觉得你长的有点像一个明星…”
许甄移了个座位,换到他身边,提示性地拍了几下他的腿。
他浑不在意。
许甄没办法,抬眸看着服务员,温和地浅笑解释说:“我知道,许忌对吧,我弟弟经常被人说像他的,他在学校里的称号就是一中忌神。”
服务员似乎不太相信,手已经在口袋里摸着手机:“真的好像…我能合个照吗?”
“不好意思,我弟他有女朋友了,跟个醋坛子一样,别说合照,多看一眼都不行,我跟弟妹说好了的,要帮忙看着他。”许甄佯装认真地回复。
服务员听了后,也不好再继续坚持,满脸遗憾,极为不舍得退出了房间。
“弟弟?”他盯着她,握着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在她碗里。
许甄直言:“你长的太小了,说哥哥她肯定不信。”
“不小。”他说话的时候,下巴放懒放在手上,目光静止不动的朝着她。
这深沉的荷尔蒙感。
比枪子打在身上的劲头都大。
他的确不小……
许甄一想偏,莫名心头一跳,说不出话。下意识低脸埋在饭碗里,猛扒了几口鱼肉。
“慢点吃,小心刺。”他轻声提醒。
出餐馆时,外面是艳阳高照,剧烈的太阳光不断炮轰大地,人们只得承受。明明才入春,却已有了盛夏的炙热感受。
许甄也没带太阳伞,一路走,一路干晒着,从后颈到脸颊都烫的发红。
许忌取了帽子扣在她头上。
松松的,有点大,还有他的味道和热度残留,她伸手到脑后调了几次大小才合适。
他们就这样并肩在巷道里走着。
街道两边都是店家,和卖一些饰品,零食的推车,街上人来人往,男男女女,来旅游打卡的人也不少,举着自拍杆四处拍照。
他们路过欧式风情的咖啡馆,中国古典的红门铜锁式餐厅,画十元一张肖像画的老爷爷,在阳光下闪着光的喷泉。
他戴着口罩,哪怕不露脸也格外吸睛,大长腿,宽肩窄腰,冷白到发光的皮肤,不羁恣意的气场,不少的小姐姐从他们身后出现,快步走至他们前面,再刻意转回头来偷看他。
许甄心中担忧他被人认出来,又取下帽子往他手里塞。
“不用,你戴着吧。”
她却并没有听话的把帽子戴回自己头上。
“那你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凉拌。”
“嘁…到时候被认出来有你好看的。”
所幸一路上追着他看的小姐姐虽然不少,窃窃私语说他像许忌的也不少,可最终也没有一个人妄下断定,说他就是许忌。
出了巷口。
下个通告时间是明天凌晨四点。许忌就开车带她直接回了家-
夜晚。
许甄心血来潮地想玩恐怖游戏。
她喜欢看剧情,但大部分恐游又需要完成任务,她手速不够,又是路痴,每回逃生躲鬼的时候,转几个弯又走了老路,千里送人头,一小时死好几次,剧情怎么也没有进展。
她好奇后面的故事,只好拉许忌帮她通关。
她缩在他怀里,目不转睛看着游戏界面上人物跑动的方向和不停变换又拉近场景。
他操作很快,估计以前没少打游戏。
许甄:“好晕啊…看的…哎…就是这里…这个房间里有一个蜘蛛女…要跑快一点…”
他的呼吸贴在她耳侧,很轻,热热的。
一双修长骨感的手在纯黑的键盘上灵活按敲。一连串轻巧的啪嗒啪嗒声入耳。
他和她一样,很认真,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电脑屏幕上。
许甄一只握拳放在唇前,随时做好准备举起拳头挡住眼睛。
他找到一个关键线索,触发了一段剧情动画,动画是自动播放的。
他遂收回放在键盘上的手,慢慢从她侧腰往前滑,紧环住她,下巴轻放在她肩头,跟她一起安静地看。
由于界面上的翻译字体比较小,许甄有些近视,她不自觉身体往前,凑着去看。
嘴里也跟着念出来,专心致志地像在考场上审题一样。
动画刚播放完毕。
那个八只脚的蜘蛛女就猛地从远处的走廊尽头快速瞬移而来,一张苍白的脸配上血盆大口,再加上诡异骇人的身姿,瞬间涌满她的全部视野。
许甄隔得近,几乎无距离地被正面暴击。
“啊——”
她转身别扭地抱住他,小脸埋在他胸膛里。
“吓死我了………为什么…那个动画一放完就出鬼…这样不就没有时间跑吗…这怎么玩…”
她被吓到,又怕又有点恼意,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的手轻抚她的脑袋。
“应该换个地方触发剧情的,我的错。”
许甄只是被吓怕了,才口无遮拦吐槽游戏设定,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噎了一下,再没讲话。
他的手指抚开她额间乱发,拢到她的耳后。指腹湿漉漉的,是她出的冷汗。
“还玩吗?”
许甄侧脸贴着他胸口,一声一声轰隆似雷鸣,他的心跳得又重又沉。她小声说:“不玩了。”
许忌的手越过她,按了几下键盘,屏幕上恐怖的鬼影消失,又回到了系统的开局界面,单调的黑与灰,映在他眼底,变作沉静的暗色。
半晌。
他问:“困不困?”
许甄摇头。
大半夜玩这种惊悚游戏,有振奋神经消除困意的奇效。就算是困了,一盘游戏结束,一闭眼,恐怖血腥的画面充斥脑海,想睡也睡不着。
许忌瞄了眼电脑屏左下角的时间:“快转钟了。”
他也不过还有四个小时就又要去工作了。
许甄也知道,但就是这一刻有些任性地不想他去睡觉,她想多和他说说话,抱一抱。
她静了两三分钟。
许忌也沉默无言,一只大手抚着她的后脑勺,像在让她不要离开他的怀抱一样。
她平和陈述事实,话语里带一丝不舍的小情绪:“你还有工作,四点钟。”
“嗯。”
“我明天没有。”
“嗯。”
“你困吗?许忌。”
“不困。”
她顿了顿,舔了下干燥的唇角:“那…我们玩点别的。”
“玩什么?”他声线冷清,在空寂的房间和游戏的系统音一样,冰凉无波。
不知道他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
许甄没搭言,手指在他后腰处划着圈。
初春天气,加上这几日都是艳阳天,他穿着很薄的白色卫衣。
她的指腹隔着薄透的布料一圈一圈地周游。鼻腔里都是她身上的香,清爽干净的花香合着她温热的体温。慢慢燃烧空寂与冷静。
他本来什么也没想,她今天一天都在吐槽体测之后身上哪哪都疼。
但他似乎一点也经不起她撩拨。
随她手指漫不经心的圆绕。
他脊髓深处慢慢涌升起让人心痒的酥麻。
他附唇在她耳边,又问一遍:“玩什么?”
一模一样的内容,前一刻声音像冰山,此刻冰山却在慢慢融化。
许甄攥着他衣领口,唇挨近他耳朵,装作不知道一样纯真地说:“你想玩什么?”
许忌亲了一下她眉梢,没有用言语回答。而是手穿过她的腿弯,直接打横抱着她上了楼。
她被扔到床上,身下被絮柔软。神志还没反应过来,他俯身压下来,坚硬紧实。身躯紧贴着她的绵软。
额头吻着额头。
她在迷蒙地光线里,接触他幽暗的眼,像催情的瘾药,会着迷沉沦。
她用拇指很缓地抚摸他瘦削的眉骨,骨感冷峭,却让人感到真实又安稳。
头顶的灯开了最小档,暖暖的鹅黄色如浓密的细雨散布下来,他们慢慢变得湿润,湿热又湿冷。
交错,矛盾。
…
衣服一件一件尽褪干净。
他的手从她光/裸的腰际往上抚摸,肋骨一根一根,一起一伏。他动作很慢,像在用手细细丈量一件艺术品的尺寸。
粗糙的拇指抚弄柔嫩的雪尖。
她咬紧,唇色从浅变鲜红。
他舌尖舔过她的齿,撬开唇缝,在她嘴内扫荡,混沌不清地低喃:“别咬嘴。”
他经常会说这句话,爱怜又温柔的说。
她紧抓他的肩头,指甲抠陷进肉,细软的嘤咛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往外冒。
他喘息,耳朵也红。
手一路下移。
…
指尖湿软得厉害,他放肆地进犯搅动,故意在她最敏感的那一处用力冲刺。
她打着哆嗦,细瘦的肩膀蜷缩,面上烧烫深埋在颈窝,眼睛湿润流出细泪。
…
手指从一根加到两根…
他捏着她的下巴,声音磁哑,语尾绵长拖出一截微翘的钩:“好玩吗?小妹妹。”
…
…
第二天天还未亮,许甄就醒了。醒来时,身侧已经空落落的。她手在被子下,缓缓抚摸着他睡过的地方,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她又闭上了眼睛,虽然不满一夜,他们也折腾了不少时间。疲倦让她又陷入了深度的睡眠。
梦中,好像还能听见他的喘息声,灼穿鼓膜,又重又乱-
第二周的体测定在了周二的下午,这回她干脆请了一整天假。本来打算中午去学校随带和室友聚一下。架不住温柔和付招娣的盛情邀约,干脆前一天回寝室住了一晚。
她还没毕业答辩,寝室的大衣柜里仍有铺盖和被子,随意将床铺整理好后,将就睡了一夜。
三个人说东说西的聊到大半夜,才上床各自休息。
她暂时不感觉困倦,也没有玩手机,呆呆看着被薄光染亮些许的纯白天花板。
侧壁前侧的床帘都是亮着的,像两盏天灯,四方纸页似的白灰色薄帐,里面烛火通明。
间伴着温柔打游戏的声音,还有从浴室飘漫过来的洗衣液的清香。
像温和的白躁,使人平静又安逸。
许甄在一片昏聩中,慢慢竖起手臂,和床面垂直。
她张开五指,借着温柔的手机稀薄的光亮,渐渐看清无名指的那枚戒指。
很细的戒环,秀气精致,一颗钻缀在中央,通幽微亮,整体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简约又低调。
银亮颜色衬得皮肤更加莹白,指节干净。
不知不觉。她就从一个关在象牙塔里的学生变成了某某人的未婚妻,某某公司里的正式职员。
想着想着。
她放下手,闭上眼睛。
困意袭来,她好像又回到了入大学的第一天。
九月份,北城的夏天干燥炎热,她穿着高中时候的白短袖长牛仔裙,推着半人高的笨重行李箱,拿着门口志愿者发的校园地图,左绕右绕走了很久才到西区的女寝室楼。
崭新的空间,陌生的寝室房号。她从没来过的地方。不似想象中那么狭小脏乱,反而很敞亮干净。
她进门时,阳台的木门大开着,像碎金粉般的盛阳满溢进来,热烈又活泼。
温柔跪在上铺,抬头看见她来,热切地招手,冲她说了一声:“hello~”
坐在凳子上,埋头安台灯的付招娣也转过来,有些生疏地点头问好。
她摆了摆手,笑颜盛花。
那个时候离开江城,来到这里。她想,其实没有他的日子也不错。
半梦半醒之间,她吻了吻戒身。
回忆起二零一七年毛不易在明日之子上唱的一首歌。
“被这风吹散的人说他爱得不深,被这雨淋湿的人说他不会冷。”
假装不在意的说放下,十有八九是自欺欺人,还有一成才是真-
大学生的周末是从一份外卖开始的,某知名大学知名人士这样说道。
许甄是被温柔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摸到了枕头下的手机,打开屏幕看了一眼,竟然已经快十一点,她睡到了十一点才真正睡醒过来。
许甄揉了揉眼睛,酸痛发胀,昨晚一直睡得不安稳,辗转反侧,来来回回的。
温柔同学的手机铃声还在响,估计是订了个外卖之后又睡了回笼觉。
许甄被不断重复的铃声弄得神经敏感,干脆坐了起来,拉开床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她。
“温柔…温柔…””哎……”温柔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终于是醒了。
她慢吞吞接了电话:“喂,嗯,抱歉我…我刚刚在上厕所,手机在外面,嗯,你帮我放楼下吧,对不起哈。”
这个女人又胡扯。
“付招娣呢?”
“应该去早读了吧。”
付招娣简直是她们607寝室里的三好学生,早上七点准时起,晚上十点半准时睡,头发齐耳,周末不是打兼职就是泡图书馆,还有每日不变的早读。
温柔也坐起来,缓了半天才起身下床,心不甘情不愿地开门下楼取外卖,五分钟后气喘吁吁地开门坐下。
许甄下床,接了杯热水放在桌子上晾凉,见她气喘如狗的鬼样,忍不住吐槽:“你肺活量多少啊?温同学。”
温柔解着外卖塑料袋的扣,断断续续回答她:“不记得了,下午测了不就知道了,估计也就一千多吧…”
许甄:“我初中就两千了…”
温柔:“………”
半个小时后。
班群里王能老师发了公告,说三点钟西区操场集合。
温柔喃喃自语:“干嘛不早点测…我还想出去玩一下…”
许甄猜测:“应该是还有别的班要测,我们班排在后面了,才这么晚。”
温柔拖着语调:“哦…”
她站起来,开了阳台的木门。蜂蜜般的金阳泻洒进屋内。
温柔虚闭着眼睛,感叹:“今天太阳真是好。”
“我们一会儿去照相嘛,反正离三点还有好久,闲着也是闲着,南区那里有个网球场,可以照那种青春文艺照片。”温柔看着大好的阳光,提出了一个非常青春少女的提议。
许甄被热水烫了舌头,半眯起一边眼睛,有点无奈地冲她比了一个欧克。
南区的网球场边,许甄半蹲着给正在凹造型的温柔又按了几张照片,她五官很标准,就是脸颊稍微宽了一点,许甄给她拍照时,多选了一些侧脸的角度。
“你别张嘴啊!”
“你懂个屁啊,这叫性感嘟嘟嘴,上唇要用力翘,下唇放松,就像是在…舌吻。”她说着还更加夸张的凹了凹她的标志性的启唇姿势。
“我看像猪拱白菜…”
“滚蛋!”
“再拍几张背影。”
“别别,你别那样比心。”许甄看着她这十分别扭的姿势说。
温柔的比心是大拇指相碰做心的上拱桥,所以手臂的姿势只能往下走,然后她又把这个往下走的心搁在了脑袋上,像一个肢体不协调的傻子…
“你是来拍青春文艺照的,还是拍人类迷惑行为图鉴的啊?”许甄还是给她傻逼的pose拍了两张,回头发寝室群里做表情图。
“让我看看,多好看,这午后的阳光,这纤细的腰肢,还有我乌黑的秀发。”她凑过来看成品,许甄脸上嫌弃。
“来,我再给你拍几张。”温柔说。
“你就这么站着,左手把头发往耳后弄,对对对,别动,就放在耳朵上,表情娇羞一点,就像遇到你的心上人!”
许甄听到她这番话忍不住的笑。
温柔还真是适合做摄影师,就帮助被拍人进入情景设定这方面,她真是灵气十足啊…
“哎,很好很好,额头那里弄几根碎发过来,你拨几根过来,然后放在鼻子上,眼神再迷茫一点…迷茫迷茫!”
“咔嚓—咔嚓。”
“我是在哪里啊?我是谁啊?”
“哈哈哈,我是你爸爸。”许甄实在绷不住。
“我是你祖宗,拍个照笑笑笑的…”温柔照片也拍够了,坐在了草地上。
许甄挨着她坐了下来。
春日午后的凉风吹拂过来,微暖轻盈,绿草跟着微风的走势齐刷刷地摇动轻颤,活泼泼的青绿色让眼球放松下来,天上白云游动。
天地之间都柔软一片。
温柔抱着膝盖,看着远处穿着球衣打篮球的一群男生。不期然地说:“甄甄,你那戒指是真的假的啊?我看你一直戴了好久了。”
许甄低眸,没有遮掩地说:“真的。”
许甄和室友的关系一直不错。
可她在潜意识里总觉得,因为她们是室友才会这样好,因为是室友,所以一起吃饭一起上课是理所应当的。
除开这个之外,她们可能就不会有联系了。这样自动划开距离的想法,在毕业的前夕被逐渐推翻。
她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在她心里,温柔和付清清白棉早已是一样重要的人了。只是尊旧鄙远,人们更擅长把认识认识更久的朋友看做更亲密的朋友。
温柔高抬两边的眉毛,俯身细致地观察着她手上的戒指。
“你别开玩笑啊,你不是母胎单身嘛,咋突然…直接变成已婚妇女了…”
许甄转着戒指,唇角微弯:“还没结婚…温同学,只是订下来了而已。”
温柔像被按下暂停键,过了良久,她猛地捏住许甄的小脸,假装用力地往两边扯她的脸,横铁不成钢地道:“说,是哪个狗,趁我不注意就拐走了我的亲亲宝贝…”
许甄被她捏着脸,笑得艰难,眼睛弯着,一抽一抽地轻笑,回话含糊:“谁是你的亲亲宝贝…”
“说,是谁,名字年龄身世职业,身高体重三围…”
许甄抓着她的手求饶:“哈哈哈…别捏我脸了…痛…”
温柔撇了下嘴,撤下手,不死不休地追问:“快和我说说是谁,这又不是谈恋爱,是结婚啊同志。”
许甄揉着脸,直白坦诚道:“说不了。”
温柔咬着牙,倒吸一口气嘶了声,上下打量她几下:“小姑娘哈…刚出社会哈…说…是不是年纪太大了…你不好意思讲…”
许甄笑开了,咯咯咯的没个停。手一直左右摆着,仿佛在极力否认温柔的这个年纪太大的猜测。
也不知道温柔是否接收到信息,她只是盯着许甄看了片刻,猛不丁问了一嘴:“洞房没?”
许甄捂着嘴,笑声已经止下去,脸上肌肉却感觉已经笑脱力了,声音也变得沙哑。
她静悄悄地贴着温柔耳廓,宛如诉说一个秘辛般郑重:“洞了。”
温柔:“咦~~”
一个悠长的咦字停下后,温柔用食指轻戳了下她的肩膀,难得认真地嘱咐:“结婚典礼记得请我啊…我给你随个大红包。”
许甄很认真地回:“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