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小别墅拢共三层楼。
  二楼多是起居室,三楼是他的工作室,录音间,乐器室之类的。
  二楼的左侧走廊灯亮得逼人眼睛。
  许甄微眯着眼,一耳朵全是付清清的尖叫和呐喊声,另一边耳朵是他胸膛下如雷鸣一样的心跳。
  她慌乱之中按了好几次手机屏幕都没挂断电话,干脆拿到眼前,屏幕贴着鼻尖,挡住头顶的亮光。
  “啊…我睡觉了,清清,晚安…哦。”
  挂断。
  一晃眼亮光转暗,她皱着脸。
  身体跟着他紧实的胸膛倒下,有失重的滋味,在一霎间,悬吊起心脏。
  她身体本能反应地去够,一只细软的玉臂勾住了他的后颈。
  缓缓睁眼。
  近在咫尺的脸庞,呼吸微乱,扑在彼此的唇鼻之间,热热的,很湿润。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拉开一半,银白月色一路延烧进来,室内光线迷离像看不真切的纯净梦境。
  他的眼睛静黑,干净,凝视着她。鼻梁挺直,眼尾的弧度往下走,睫毛也跟着倾斜下垂,好乖,像狗狗。
  一只被好奇和欲望吞噬的小奶狗。一步一步。
  狗狗不说话,只想亲近她。
  他用鼻尖轻触她柔软的上唇,慢慢上移,到人中,她秀挺的鼻梁,眼下。
  这是在床上。
  这个认知让许甄有种化身砧板上的鱼的感觉,皮肉白嫩,任他处置。
  他慢慢伸出粉红小舌,舔了一下她唇角。又直直看着她。像是在试偿毒药,一边小心翼翼,一边克制毒瘾。
  他手肘撑在她耳边。
  白色纱布把手背是凸起的青筋捆绑。
  她仰躺着,细白的脖子中央,随凌乱的呼吸凹陷,乌黑发丝在落进雪白的沟壑,慢慢添填,不规律,很妖娆。
  眼波动乱,但她不说话,这沉默好像是在等待什么。
  她喜欢。许忌想。
  她喜欢他舔她。
  他侧头,继续满足。
  像玩闹的小孩故意挠痒,舔舐她的白玉耳垂,柔韧耳廓,再到侧脸。他不急。
  许甄的手紧拽着他的衣角。
  手臂到脖子都绷着,连呼吸都不敢重。眼睛也微闭着,不敢看。
  太近。
  他的眼神像带着电。
  明明乖顺洁净,此刻却色.情。
  他动作从轻柔渐渐变得急促,粗野,喘息明显,从她的下巴到脖子的软肉,细腻柔滑。
  手溜进毛衣下摆,握住腰肢,拇指契合腰窝,揉捏上滑。
  指尖冰凉,她后颈骤然起了鸡皮疙瘩。
  现在不喊停,真的就没法停了。
  她手捂住了嘴唇,正好挡住了他急切的吻。
  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看着他。
  阻拦的意味明确。
  许忌的唇落在她指节上,眼帘低俯。
  声音很哑很轻,淡淡的。
  “不喜欢?”
  许甄的指头都是红的。
  闷闷的声音从指缝溢出来:“不是…太快了…”
  要那个什么的话。
  她盯着他的唇,薄削微润。
  忽然又想到:“而且…你刚刚才…弄了我的脚…不卫生…”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他笑了一下,轻笑声沙哑。指责:“你嫌弃我。”
  “我没有,我是嫌弃我脚脏。”
  许忌埋在她颈窝里,两只手抱紧她的腰,声音闷窒沙哑:“你脚不脏,很香。”
  他这个动作真像一只窝在主人怀抱里的小狗。
  许甄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又软又多:“那也不行。”
  他附在她耳边低语:“我去洗洗。”
  许甄愣了一下。
  他又笑,胸膛跟着颤:“你害怕我。”
  许甄自尊被戳了一下,说的她多怂一样:“没有。”
  许忌手肘支着,脑袋落在手掌,懒洋洋试探:“那做?”
  许甄停了下:“你有那个吗?”
  许忌:“什么?”
  许甄:“就是那个啊…”
  她第一次和另一个人讨论这种东西。一个在过去二十年人生里从未了解过的东西。在他面前,连说出来都有点羞耻感。
  许忌:“什么?”
  他故意的。
  许甄一鼓作气后,吞吞吐吐地说:“就是…套…”
  “套什么?”
  许甄:“……”
  他支着的手臂倒下去,又窝在她锁骨窝,小声地笑。
  许甄质问:“许忌,你是不是看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了。”
  他说话的热息扑在她的锁骨,他索性吻了一下,淡淡交代:“我没看。”
  “是不是有人教坏你了?”
  “我成年了。”
  许甄柔柔地顺在他后脑的发,一下一下:“哦…”
  “我还以为你是十五岁。”
  “不是了。”
  他的手掌的纱布蹭到腰际的肌肤,质感突兀,许甄关心地问:“你手疼吗?”
  他没有犹豫,抱着她的腰贴得更紧:“不疼。”
  许甄带惩罚性地掐了一下他的后颈肉,又问了一遍:“手疼不疼?”
  他还没说话。
  许甄:“你不许再像以前那样,跟个哑巴一样,痛了被误会了也没法讲话,你不是哑巴,你可以跟我说的。”
  寂静须臾。
  他嗯了一声。
  然后说:“疼。”
  “现在也疼。”他说的很平和。
  许甄心里在痛。
  第一次听他坦言自己的痛苦。
  然而这并不是全部,只是冰川一角。
  她摸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动作温柔,用柔和的声音附在他耳畔喃:“嗯,我们乖乖。不疼不疼了…”
  她用家乡话说的。像哄小孩。
  乖乖的意思,就是我的亲亲宝贝-
  有个段子怎么说来着。
  我和一个男性共处一室,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衣着整齐的独自在床上醒来。
  艺术来源于生活。
  许甄靠在床头,愣愣看着空荡荡只有她一人的房间。脑袋里这个段子,又从头到尾回放了一遍。
  why?
  昨晚二人相拥而眠。正常情况不应该是相拥而醒,然后腻腻歪歪亲亲抱抱磨到中午嘛。
  许甄的手掌抚在额头上。
  有点想笑。
  她沉默了半晌,缓着落差,等困顿的睡意完全消散后,下床出门。
  客厅到厨房之间是用餐的地方。
  淡黄色的木桌子,两把对坐的椅子。桌子上有早餐。他做的三明治和牛奶。简简单单。
  旁边还有一张薄荷绿色的便签。
  “公司有点事,晚上回来。”
  “不许走。”
  她看到后面一句,眼睛弯了弯,有淡淡笑意。
  三个字,仿佛心里塌陷下去的一小块被一只手托了起来,再慢慢把凹陷抬举,按回,抹平。
  空隙被填上了。
  她笑,卷了下衣袖,坐下来。
  手摸到杯身,热量传递至指尖。仰头喝了口牛奶,也仍然热烫。
  她的生物钟从高中那几年赶早自习就一直未变。一直到今天也是。
  他也一直记得,掐着时间做早饭-
  许甄下午就待在客厅里看了一部电影。看完缩在沙发上睡了两个小时的午觉。
  醒来后,外面下了点小雪。
  天色灰暗下来。
  她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午睡醒来后的孤独是很难消化的。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消失在时海里。在这个时间醒来的人,仿佛被全世界忘记了。
  她靠着椅背缓了半天。
  才慢慢站起身,往三楼走。
  想去看看他的工作室长什么样。
  三楼也是左边两侧都有房间。两边都是两间房,左手边第一间跟二楼一样是洗浴间。
  她从第二间看起是录音室,和他们台里的录音室不太一样,更大,录音话筒的位置也不同。
  她背着手,往右侧走廊去。
  第一间跟刚刚那间差不多,只不过录音间里安置了乐器,外间也有电子琴和节奏器。
  她不太懂这些。
  继续走到最后一间。
  最里间跟之前两间不一样,就是单纯的乐器室了,有一个立式话筒,墙边靠了一排吉他包,大大小小,都是黑色。
  墙上还有他的海报。
  她推门进去。
  里面的空气寒凉陈旧,有不疏散的灰尘在空气中浮荡。
  她想。
  也许许忌之前也在这里住过一阵,然后又走了。留下这些东西也不带走,就这样闲置着。
  她目视一圈,目光停留在话筒旁一个高脚凳边的一把木吉他。
  她抬脚过去。
  把那把吉他拿了起来,很有份量。
  无聊作祟。
  她抬指弹了几下。
  一串稀奇古怪没有旋律的吉他音在空旷的室内回荡。
  她指尖染上灰。
  空气中安静过分。
  有种预感,她回顾。
  许忌正懒靠着门框,安静地注视她。他提前处理完工作,没有停顿地就回来了。
  她看见他,顿时有点尴尬,看了看手上的吉他,和自己笨拙的抱吉他的姿势:“我能碰吗?你的吉他。”
  许忌看了看弦上积的薄灰。
  “它很脏。”
  许甄笑,她把吉他放下来,走近几步,把五指张开竖在他面前:“是挺脏的,都是灰。”
  “我去洗洗。”
  她越过他,走进洗浴间里洗了手。
  再回来时。
  他坐在立式话筒前,抱着一把黑色的吉他,吉他包落在一边。
  他用没有插电的话筒对她说话。“想听什么?”
  许甄把滴着水的手在后背衣服上蹭了蹭。
  他坐着,一只腿微曲,黑色外套的拉链拉到了底,领口齐刷刷卷下去一段,露出瘦削的脸,和安静淡然的眉眼。专心地等待她回答。
  许甄脑袋里想的却不是歌。
  她想的是,他真好看。
  他抬眉:“嗯?”
  许甄回神。
  她抿了下嘴:“我想听…伍佰的,一生最爱的人。”是他在酒吧里唱过的那首。
  他唇角微弯。
  拨和弦的手指像夹过烟,有骨感,很酷。黑色的纹身和他应该很配,但他没有。
  他又乖又坏。
  声音像夜晚的风。
  “你用你独特的温柔…狠狠地刺痛了我…”
  “答应我,如果要离开我…”
  “请一定跟我说…”
  “我会祝福,让你走…”
  那个时候就喜欢了。唱歌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