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的女儿
“八弟,你也来了?”
四爷脸色好看了些,便虚弱的开了口。
“四哥可好些了?
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兄弟……”
四爷微垂睑:“多谢八弟,只是我现在只安心养病,哪里还有什么事?”
八爷笑了笑,十分真诚道:“四哥一定很快便好的。”
十三直接翻了个白眼,起身:“八哥,四哥身体不好,我们先走吧。
免得扰了他休息。”
“十三弟说得是,那弟弟就先告辞了。”
“八弟慢走,十三弟有时间再来。”
八爷和十三爷离开,静宜便停了手里的工作。
有些不耐的瞪着四爷:“这样不累么?”
“累,可必须如此。”
这就是皇家。
静宜沉默,其实她懂。
只是,身份被他发现之后,她的本性也显露了更多。
那些早就被遗忘的优点缺点,居然也开始慢慢跑出来。
耐心不好,妄自尊大,几乎是那个世界,那一代人每个人都有的特性。
“以后离八弟远些。”
“我可没想离他近。
不过,他怎么会打起我家妹妹的主意?”
“勿虚真人出关了,应该是突破成功。
八弟当日想要拜师,结果却未能成。
他骨子里十分要强。
你这里行不通,想必要走真人那条路。
而且,你装出来的身份太过神秘。
根本比不上真人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
“八爷心性太过浮躁,想要的太多。
便是有天赋,成就也有限。
何况,他还未必有天赋。”
“天赋?”
静宜想到他的天赋,又不愤的转开头。
“如果八爷认真要让人娶我妹妹,又该如何是好?”
她是瞧不上他那个奶兄。
但她的家人,可未必。
宰相门房三品官,皇子的奶兄,那身份自然不底。
而女儿的向来都是被用来联姻,为家族里的男人增加资本。
如今八爷正得宠,如果搭上八爷,静仪的爹娘,应该还是很乐意的吧?
“没事。”
四爷想说,根本无需考虑这些。
女人总要嫁人,嫁谁总是听从父母的安排。
嫁给什么人,过得怎么样……这些,根本不在男人们考虑之内。
他们考虑的,是能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在他看来,静宜的妹妹,还是旁支的妹妹,实在不需要多关注。
老八成不成,影响并不大。
哪怕武家的人因着勿虚真人而有所起色,但出彩的人依旧不多。
便是拉拢了来,效用也不大。
老八惯会做好人,可一个包衣奴才的妻,哪里比得上他堂堂贝勒爷的庶福晋尊贵?
可对上静宜,这些话就说不出来,还不得不想办法。
“你写封信,爷让人给你送过去。
若是不愿意,爷想办法。”
静宜一下就高兴起来:“好。”
静宜立时便去写信,只是心里也知道,信是要写的,但结果如何,却也非她能决定。
便是她的父亲,武柱国,只怕也只能提醒一声。
“无需担心,选秀后这么久了,说不定,你那妹妹早已嫁了人。”
这是有可能,可她家也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妹妹。
整个武家,可也算是个大家族,嫡支旁支,同族同脉的未嫁女儿,还不知道有多少。
静宜突的就恼了八爷。
这人,实在有够讨厌。
他自己有野心,自己去争,去抢就是。
凭什么打她家姐妹的主意?
说得更直白些,有能耐你自己娶啊,哪怕是个小妾,那她也就不说了。
可他自己怕老婆,推个包衣出来跟人联姻……这纯粹就是恶心人不是?
静宜写完信,四爷吩咐苏培盛将信送走。
四爷便又拉着静宜问修炼的事。
这些天,他天天试,天天试,到也摸到了点底线。
只要不关系到太深的东西,她还是愿意回答的。
比如修炼过程中的一些问题,一些经验……她都愿意回答。
而关系到她如何会修真,师傅是谁,秘籍又是怎么回事,那些药物等等的出处,她便直接给他个白眼。
白天,两人基本并不专心修炼,只是一心二用,运转着功法,顺便做些别的。
静宜找了书来抄,四爷无聊了:“念书给爷听!”
“啪~”静宜直接摔了本书过去,被他接了个正着。
四爷勾了勾嘴角,觉得这种两个人慢慢相处,不一味的哄着捧着,奉迎着,可以发发小火,耍耍小脾气。
高兴了一起乐,不高兴了甩个脸子的相处方式,很是不错。
尤其是她耍小性子时,他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想想他后院的那些女人,他平日里能看到的,几乎都是戴了厚厚的,不知几层的面具。
看到的,永远都是面具,而不是那些女人。
哪怕是他看的戏,也是粉墨之后才登得场。
“宜儿为何喜欢抄书?”
这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无聊,抄书最能打发时间。”
“不如,我们下棋?”
静宜直接翻了个白眼:“不会。”
“爷教你。”
一把抽了她手里的笔,将铺开的纸也推开。
拖着她到床前,摆上棋盘,各执一子……
静宜并非一窍不通,基本规则还是懂的。
只是,以往只是一人,她与谁下?
又忙着修炼……毕竟,那时她是憋足了劲,要回现代去的。
一刻钟,静宜摔棋子不干了。
“爷,不如找伊妹妹来陪你下吧,听说,她是琴棋书画,样样俱通呢!”
四爷恨恨的瞪她,“继续。”
静宜深知此人固执,若她不合了他的心意,她便什么也做不了。
虽不是非要做什么,可到底被个人烦着,也郁闷的很。
于是,下棋。
她只知规则,别的一概不懂。
于是,每隔个三五子,棋盘便调个头。
胜方归她,看他如何扭转乾坤。
直到她再次陷入泥沼,他便再次将双方互换。
如此一来,她所学的,比那空口白话的支招要多的多。
从三五子,到七八子,再十几子……一个白的时间消磨光。
她已能在他手里走到二十来子,才会陷入僵局。
而一盘棋,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三五分钟就结束。
而是能支持一刻钟,甚至半个时辰。
“宜儿天赋极佳,不学棋,可惜了。”
夜幕低垂,两人收拾了棋局。
苏培盛领着青竹,送了宵夜,以及他的药汤来。
宵夜两人分吃,药汤她来处理。
“其实这药是好物,颇有灵气。
比你吃那些要好的多。”
“再好也是药,苦得很。
让你,你愿意喝这些药?
若是你愿意,便自己喝吧。”
静宜耸肩,在他后院里,她可是吃了不少药。
处理了药,晚上两人依旧和衣修行。
一夜无话,第二天,依旧重复前一天。
不过,每一天也总有些意外,总有一些不寻常。
好比这一天,十三爷就一整天都没出现。
四爷很担心,便着苏培盛去打听,结果是:“十三爷被皇上怒叱,此时,正在皇帐前跪着呢!”
四个大惊:“可知为了何事?”
“听说,有位蒙古格格向十三爷求亲……十三爷不愿,便去找皇上。
结果不知为何,便惹怒了皇上。”
“别的几位兄弟可有什么动静?”
“十四爷去了皇帐,为十三爷求情去了,如今也正在外面跪着呢。
别的爷,都没什么动静。”
四爷怔了怔,叹了一声,对苏培盛道:“替爷更衣。”
静宜不解的看着他。
四爷道:“爷跟十三弟关系最好,如今十四也在那里。
爷不能不出面。”
“苦肉计?”
“不是计,只是……必须。”
顿了一下,又道:“爷去之后,你便莫要出帐子。
免得有心人来找麻烦。”
“嗻!”
反正也不用静宜跟着去跪,而四爷的身体,跪跪也没事。
她自然不拒绝。
四爷被苏培盛及另一个侍卫扶着出去了,此时的他脸色苍白,喘息气短。
几乎不能独自站立。
静宜抽着嘴角,这些皇子,每一个,都是天生的演员。
有了八爷在前,静宜对于在帐篷四周转悠的事,实在没兴致。
难得他不在,便想好好泡个澡,睡一觉。
叫来青竹准备。
刚沐浴结束,青竹正给她拭发,外面便有人报:“武主子,伊格格求见。”
“伊氏?
她不是被禁足了么?”
虽然一直没能知道,伊氏反扑四爷的过程是怎么样的,但是,她至少知道一些关键点。
比如有一碗被加了药的汤,据说那药碗,到了佟妃娘娘那里。
佟妃娘娘赏了伊氏一套女四书。
还知道,四爷这个大男人,居然体罚他的妾。
鞭十下啊!那绝对是面子里面一起丢个干干净净的。
“回主子,听说,佟妃娘娘有人来看了伊格格。”
青竹道,不过,又加了一句:“不过,那人奴才到是认得的。
虽打着佟妃娘娘的名头,怕是伊格格家里的人。”
“她这是有娘家人撑腰了,所以,底气足了?”
“奴婢不知。”
“罢了,既然她敢来,我就敢见。”
伊氏带着她的丫环进来,精心妆扮过的她,不见半分苍白,精神也相当不错。
“如儿给姐姐请安。”
认识伊氏这么久,头一回知道,她叫如儿。
“伊格格找我有事?”
静宜直接示意青竹把人扶起来。
虽说她们身份略有不同,可其实也就是姐姐妹妹的称着。
这般认真行礼的,除了头一回必须,后面的……呵,那就是给你拉仇恨呢!
“姐姐,妹妹心中好苦啊!”
说着,又开始抹起泪来。
静宜对这样的泪妹子实在有些接受无能,微拧了眉,也不跟她整后院里的那一套:“伊格格有事便说,若只是来我这里哭给我瞧,那便回吧。
需知,我不是四爷,不懂怜香惜玉。”
伊氏哽了一下,脸微扭曲了一下。
换了条帕子,重新拭泪。
泪终于干了,头也抬起来了,腰也挺直了:“既然姐姐这么说,妹妹也就直话直说了。”
“请说。”
“姐姐身后有那位能人,妹妹不敢与姐姐相争。
只愿能与姐姐交好,将来在爷后宅里,能为姐姐出一分力。
妹妹不求别的,只求能谋得一席之地,安身立命便可。”
“伊格格只准备说这个么?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我拒绝。”
后院里的女人的手段,机本就那样。
她根本不在意。
“伊格格似乎忘记了,我如今,不住后院。”
所以,你那一套不管用。
伊氏脸又一扭,再次露出笑来:“自然不只这一点。
这不,我娘家兄弟如今刚进了骁骑营,最近也得了些军功,眼看着就要腾达……可他一心扑在这正事上虽然好,可到底男子汉,也到了成家之际。
只他眼光颇高……妹妹向来觉得姐姐家风极好,气度更是不凡。
想来,姐姐家的姐妹定然也有姐姐的风采。
特厚颜来求……”
静宜脸也快扭曲了,她家的妹妹,行情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好了?
她的叔祖太强大了!不过,既然如此,只怕她家妹妹,也不是这些人想挑就能挑的。
包括八爷,哪怕四爷不动手,他也休想得逞。
“儿女婚事,自由父母作主。
我们武家尚有长辈在,伊格格这事,跟我说可不合适。”
伊格格脸再再再扭曲,“是妹妹失礼了。
妹妹谢姐姐!妹妹这就先告退。
姐姐休息吧!”
不等她说话,人已离开。
静宜默默问青竹:“她谢我什么?”
“主子,对于有些人,不反对,就是默认。”
静宜皱眉,随即便放开。
有些事情,全都掌握在上面那位手里,那些虾米再折腾,也是枉然。
这些人啊,一个个全都看不清现实,注定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武主子。”
苏培盛的急吼吼的声音,由远及近,直直的就冲了进来:“快,爷,爷昏了。”
静宜挑眉:“怎么回事?
》”
“爷去皇帐前给十三爷十四爷求情,皇上大怒。
四爷便陪着十三爷十四爷一起跪……哎哟,咱们爷那身子,旧伤未愈的,哪里熬得住?
这不,这一会儿就昏过去了。”
“爷呢?”
“十三爷十三爷架着,正往这里来呢!武主子,您先收拾收拾,还得回避下。”
苏培盛一看静宜的打扮,立刻提醒到。
“几位爷,眼看就到了。”
所以,他这还是苦肉计?
到是挺有用。
静宜与青竹直接避到后面,青竹快速给她把头发里的水绞掉,又狠擦了几把,就这么湿乎乎的挽了起来。
这边刚好,那边三人已经进门。
十三:“来,小心。
都怨我,若我不跟皇阿玛顶撞,四可不会……”
十四:“十三哥有什么错,那个格格心性恶毒,你不愿娶也是正常的。”
十三:“……”
十四:“说起来,这回,皇阿玛也算是松了口,此事应该就算了吧?”
“两位爷,太医来了。”
苏培盛又进来了,小声开口。
“快请。”
十三立刻道。
一会儿,太医进来了。
把了脉,又说了一大堆的废话。
结论只一条:四爷这次妄动,旧伤更重,之前养好的这几天,又要重新养了。
十三阿哥立刻悲痛自责。
十四阿哥就比较有意思了,静宜总觉得,这十四阿哥虽然也有些担心,可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直待太医离开,静宜才出来。
先给两人请了安,才道:“两位爷还请回吧,万不可因为爷的病情,耽误了两位爷的正事。”
十三哼了一声:“爷能有什么正事?
什么正事又比爷的四哥更重要。”
十四爷没出声,却也未动。
静宜无语,给你台阶,你们还不下。
“十三爷说气话了不是?
再者说了,四爷这伤得静养,两位爷在这里,爷便是睡着,怕也不安心,怕慢待了两位爷。”
所以,你们还是少来吧。
十三爷终于顺着台阶下来了,“小四嫂说得是,到是我老十三思虚不周。
如此,我与十四弟先行离开,若是四哥有事,或是有什么需要,小四嫂只管派人来找我老十三。”
“多谢十三爷。”
静宜吁了口气,“恭送十三爷,十四爷。”
着苏培盛恭送两人,一转头,她就把青竹打发出去看药去了,回转身上,冲着四爷露出来的胳膊就是一拧:“怎么回事?”
“……”四爷睁开眼,望着顶上,久久不能回神。
真人与静宜以修者的身份出现,让皇阿玛看到了长生的希望。
因此,早早的,他就开始防备着这些儿子了。
尤其是他们几个被静宜收为弟子的儿子,更是被他列为重点来防。
皇阿玛有意将这位蒙古格格给十三做嫡福晋……可笑,他们都知道,蒙古如今就是那长在心头上的毒瘤。
不解决了,迟早是个死。
解决,风险更大。
皇阿玛将来的皇位,传给谁,也决不会传给跟蒙古关系近的皇子。
而十三若是接受,便再没有机会。
若是拒绝,大概在皇阿玛的心里,便是狼子野心了!
诚然,如今太子还在。
可皇阿玛此时只想自己坐在那个位置,千秋万载。
根本不想将皇位传给太子。
他们这些皇子,一个个的,全都成了皇阿玛的眼中钉。
四爷觉得讽刺,想笑,可心却悲凉到了极点,他想哭!
静宜诡异的看着气息混乱的他,莫名的撇了撇嘴。
后面的事,静宜便有些看不懂了。
第二天,勿虚真人到了营地。
与皇帝在营帐里待了半天,便在皇帝左右。
静宜远远的望了一眼,果然已经筑基成功。
而且界已经巩固了……
皇帝看起来很是高兴,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静宜更看到那个,四爷另眼相看的女人。
跟在皇帝的身边,笑得纯然、干净、亲切。
“那位是谁?”
静宜问青竹。
“回主子,那位是和贵人呢!瓜尔佳一族出来的。”
没有系统替她存储资料,静宜脑子里能翻出来的有用的东西不多。
现在就算是知道了这人是谁,依旧没有任何意义。
到了下午,午膳过后,梁九公又来了,这一回,找的还是静宜:“庶福晋,皇上有请。”
“请公公稍侯,容我换身衣服。”
他来的很不合时宜,她刚吃过饭,身上一股子药饭菜味,以及四爷的苦药味。
见皇帝嘛,当然不能带着一身的异味过去。
那是大不敬。
“庶福晋慢来,杂家不着急。”
静宜立刻到了后面,换衣梳洗,四爷只来得及说一句话:“照着以前那般装傻即可。”
“我没装傻。”
静宜下意识的反驳。
说完之后,又郁闷。
“是么?
爷知道了。”
不是装傻,那就是真傻。
不过,有的时候,她是挺傻的。
静宜默默转头,泪流满面。
她其实大概真的有点傻。
尤其是在扒了马甲之后,再对上这位正主。
总有那么一眯眯的心虚,一点点的底气不足啊!
“庶福晋,可以走了?”
梁九公一看到静宜出来,立刻上前。
“走吧。”
到了皇帐,除了皇帝外,真人也在。
静宜给两人各自行礼,便垂着头站在一处。
勿虚真人此次看静宜,心态与以往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