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画钟

  张彦深的自我介绍顿时化解了苏爸紧锁的双眉。
  苏珊住进市精神病院治疗已经满一周了,不但没有见到任何疗效,病情还有加重的趋势。
  按照余希辉的说法,这些有可能都是药物所致的副作用,毕竟苏珊现在自身的各项健康指标都不容乐观。
  可现在最让苏爸头疼的是,入院至今连女儿究竟是何病症院方都不能确诊。
  这两天他们夫妇二人已经在商量是否换一家医院,可现如今的市精神病院,已经是华东地区数一数二的精神病权威医院了,再换又能去哪里?按照余主任的说法,如果在他这查不出病因换到哪里都一样。
  头疼啊,难道要把女儿带去国外治疗?
  这一会,居然有一位三甲医院的精神科主任主动向他走来,又怎么可能拒人于千里?
  于是苏爸赶紧点头道:“当然可以,只是小女现在这种情况您不介意吧?”
  说完,他忧心忡忡的看了眼苏珊,张彦深也在观察小姑娘,道:
  “没关系,我们做的就是这份工作,只要……”他微微侧身看了眼站在身后的余希辉,继续说道:“只要余主任不介意就行。”
  在场的几位同仁表情十分微妙,按理说……医无忌,一切以患者为大,但说起来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
  大家都在用看似不经意的目光观察着余希辉。
  很意外,他们并没有在余希辉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压制,甚至……还在余希辉的嘴角发现了几丝笑意。
  此时,在余希辉眼里,张彦深的举动不但不会令他发火,还有些自取其辱的苗头:老张啊,之前赶巧治好了我这的一位患者,就真以为自己技高一筹了,一次不过瘾还想故伎重演,这样也好,不让你撞个头破血流,你是绝不会低头认错的。
  余希辉断定,这将是自己反打脸的好机会。
  于是,他立刻上前一步,本着一颗医者仁心道:“我怎么会介意,只要是对患者有益的治疗,我一定支持到底。”
  张彦深微微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相当自然,他回头看了陆远一眼,陆远很坚定的对他点了点头。
  张彦深平缓的问道:“现在患者的基本情况怎样?”
  “患者名叫苏珊,一个多月前产生了幻听和幻视,”
  余希辉手一扬,阻止了一旁苏珊的主治医生,自己亲自介绍道:
  “上周住进本院,头颅MRI+DWI显示左侧基底节区、丘脑、岛叶及颞叶信号异常,腰穿检查提示脑脊液压力200mmH2O,我们考虑为“病毒性脑炎”,并给予阿昔洛韦抗病毒、地塞米松抗炎等治疗,但患者的病情仍逐渐加重。”
  张彦深听的很认真,身边的余希辉说的更认真。
  苏爸看着身前两位精神科的大能非常认真的在为自己的女儿探讨病情,竟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其实他不知道,此时站在医院走廊上的除了张、余二位,还齐聚了来自9家医院十多位精神科的骨干,一支实力雄厚的会诊团队,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空降在了一条普普通通的医院走廊上。
  余希辉的介绍仍在继续,看来他们给苏珊的短时间内投入了大量的会诊精力:“这周安排患者复查进行腰穿,脑脊液压力140mmH2O,给予抗病毒治疗后出现了……大小便失禁。”
  身后的部分大能听到这也纷纷皱起了眉,此刻他们都在暗自思考,如果换作是自己的病人接下来该如何诊治……
  结论很明显——难办了!
  余希辉稍顿了一下,道:“神经内二科现在给出的结论是“颅内感染待查”。”
  说完,他“真诚”的看向张彦深:“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不知张主任还有什么好的建议?”
  此时,站在走廊里的陪诊团也开始小声交流起来。
  渐渐的,陪诊团自动分成了两块,一部分等着看张彦深的笑话,另一部分却也跟着从患者的角度在考虑问题。
  张彦深点点头,向余希辉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建议谈不上,但既然余主任平时总提醒我们,大家都是一个战壕的兄弟单位,我们也应当做出些响应吧!”
  余希辉眼角一厉,脸上的微笑一丝也没有减淡:“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是对患者有益的,一定支持。不然,咱们系统又何来会诊一说呢!”
  张彦深微微一笑,话不多说,对着一旁的护士长说道:“麻烦帮我找一张白纸和一支笔。”
  护士长在看见余主任对他点头后,马上找来了一摞白纸和笔。
  这一会,坐在轮椅上的苏珊已经平静的不少,眼里的怖色也已经散去,显然她又一次熬过了发病期。
  在护工拆除了一切束缚后,张彦深把手中的笔和纸递到了苏珊的面前,面对苏珊紧张的眼神,温声道:“不用害怕,伯伯也是医生,帮伯伯画一幅画好不好?”
  苏珊苍白瘦弱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知所措的一会看看张彦深,一会又看看自己的爸爸,就是没有接过纸笔。
  此时,苏爸双手轻轻放在女儿的双肩上,虽也有些疑问但仍然配合的劝道:“没关系的珊珊,这次不抽血也不打针,只是画画,多好!”
  “对,”张彦深缓缓点头道:“咱们只画画!”
  “随……便,画吗?”苏珊小声懦懦的问道。
  张彦深把纸又向前递了递:“帮伯伯画一只钟,要圆形的那种,可以吗?”
  苏珊慢慢点点头,很快她又摇了摇头,看上去非常的虚弱:“可是……我画的不好!”
  “没关系,你只要画出来就行。”
  几息后,苏珊终于伸出手接过了张彦深手里的纸笔:“只要画钟就行了?”
  “对,”张彦深又嘱咐了一句:“只要画钟就行,但一定要画圆形的钟,钟上也要标上数字。”
  一直站在远处的陆远,已经悄悄走到了张彦深的身后,此时在他的眼中,苏珊脸上的圆钟图案更加明显了。
  1至12个数字拼尽全力的挤在表盘的右半边,颤颤巍巍跳动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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