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趁热打铁忠烈祠
只听光禄大夫桥玄道:“陛下旨意圣明之至,只是臣以为尚漏掉了一人。”
“噢?卿之所指为谁?”刘宏饶有兴趣地问。
桥玄答道:“故辽西郡太守赵苞赵威豪。”
刘宏想了一下,对赵苞这个名字,他还真没什么印象,于是只好说道:“卿不妨详细讲来。”
桥玄早有准备,当即开始讲述赵苞之事。
原来,这个赵苞前年时上任为辽西郡太守,去年他派人到故乡接家人往辽西郡城居住。
谁知正遇到一万鲜卑大军趁着大败汉军之际入侵辽西郡,赵苞的母亲和妻子不巧全被鲜卑兵俘虏。
鲜卑大将知道他们的身份后,索性劫持他们作为人质,借机攻打辽西郡城。
赵苞率军布阵迎战,鲜卑在阵前推出赵母,要挟赵苞,让他开城投降。
赵苞悲痛号哭,对赵母喊道:
“儿子本来打算将母亲接到身边供养,想不到反而为您招来大祸。
如今大敌当前,我是您的儿子,可也是朝廷的大臣,大义不能顾及私恩,自毁忠节。
我只能拼死一战,以此来弥补儿子的罪过。”
赵母也远望着赵苞高呼道:
“我儿,人各生死有命,怎能为了顾及我而亏损忠义?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言下之意就是让赵苞不用顾及她,只管杀敌交战。
于是赵苞立即下令兵将出击,鲜卑军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被打得大败,可是赵苞的母亲和妻子也全被鲜卑军愤然杀害了。
事后赵苞上奏朝廷,请求护送母亲、妻子的棺柩回故乡安葬。
安葬已毕,赵苞对亲友道:
“食朝廷的俸禄却因私离职,不是忠臣;为保全忠义而害母亲被杀,不是孝子。如此,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人世?”
说完之后便吐血而死。
桥玄讲到这里,就戛然而止,看向刘宏。
刘宏还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人这个事,去年赵苞上奏请求回乡时,估计他正在病中,又才穿越不久,所以没有关注。
这个事该好好运作一下,刘宏想。
因为赵苞这种先国后家的觉悟实在是太高了,哪怕时间向后推两千年,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的。
反而有不少人因为一己之私而卖国求荣、数典忘祖当汉奸,最终一样没能保住身家性命,下场可能比赵苞一家都惨。
“陛下。”见刘宏一直沉默不语,桥玄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噢!朕失态了。”刘宏结束沉思,道:
“朕尚是初次听闻此事内情,深受震动。没想到除了田晏那等自私之辈,也有赵威豪这般至忠至孝之人!”
见群臣似乎对他的评价很惊讶,刘宏又道:
“赵威豪自言不忠不孝,朕却以为恰恰相反。
其为抗外辱,尽职守责,舍私为公,此即为忠;
其拼死御敌,既为保境护民,又是为母报仇,此即为孝。
只可惜其为孝舍身,壮年而亡,朕甚是憾之!”
刘宏面现悲戚惋惜之色,稍后又问桥玄。
“桥卿,赵太守祖籍何地?可有遗孤?”
桥玄答道:“赵威豪为甘陵东武城人,其只有一子,与其夫人及赵母同亡于阵前。”
“唉!”刘宏深叹一口气。
“现任甘陵相为谁?”
“刘虞刘伯安。”
刘宏愣了一下,然后道:
“拟旨,赵苞为国为民,忠孝两全,追封其为忠节侯,另在赵氏宗族之中选一纯良稚子,继承忠节侯香火。
赵母教子有方,临阵有节,追赐为昭德夫人。
赵苞及其妻子、母亲之墓皆按公侯之礼重修。
相关事宜交予甘陵相刘虞署理,并令刘虞及其以下官员代表朕与朝廷,择日前往忠节侯墓前拜祭。”
“众卿以为如何?”下旨完毕,刘宏问道。
“陛下圣明!”
群臣虽然艳羡赵苞死后的殊荣,但此时也不会有异议。
这时代的朝臣在对待外族这个事情上还是很有节操的,哪怕在朝中经常因为战与守而争斗,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原则性底线始终是共识。
不像后世,有着太多没有脊梁骨的跪族和舔狗带路党,这大概也是因为有没有民族自信的差别吧。
“可惜朕追赠再多,亦无法挽回忠节侯之生命,终是辽西郡百姓失去了一个好郡守,而朝廷亦痛失一栋梁之才。
朕以为我大汉官吏皆应以忠节侯为榜样,学习其不畏强敌、舍私为公之气概,传承其尽忠职守、为国为民之精神。
诸位更应领悟到‘忠孝’之真正含义,此乃忠节侯以其生命所诠释的,是忠节侯遗留给我大汉君臣最大的财富。
以常言论,‘忠孝’即忠于主君,孝于父母。
而朕以为,忠孝皆有大小之分。
小忠者忠其主,大忠者忠其国家、血脉、民族。
于我大汉臣民而言,忠于我华夏民族,驱除胡虏,永保我华夏血脉传承,免除亡族灭种之威胁才是最大之忠诚。
至于孝,先贤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朕以为让我大汉百姓都能享于孝道,甚至以百姓之孝为孝才是我等君臣应遵循的最大孝道。
正如忠节侯那样,他抗击胡寇,保境安民,此为至忠;
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却保住了我大汉数千数万个母亲,这难道不是更大的孝道吗?
列位皆是朝廷之栋梁,食国家俸禄、受百姓供养,亦是大汉百姓之依靠,更应明白此中道理。”
刘宏突如其来的这番感慨,让朝堂群臣深感意外,他们表情各异,或沉思、或震动、或不以为然……
这也在刘宏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完整的民族、国家的概念,现在的多数人更认同家国而不是国家,由此他们不一定能理解刘宏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不过刘宏也不需要他们完全理解,他只要先输出这个概念就够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去补充、改造。
好在群臣对于天子推崇赵苞的举动没有异议,刘宏难得遇到这么恰当的典型,更是决定趁热打铁,利用到淋漓尽致。
“忠节侯之事让朕深有感触,继而有一想法。
朕意在雒阳城外建一忠烈祠,以祭奠忠烈,弘扬正气。
忠烈祠主要供奉两类人,一是如忠节侯那般正气浩然、为国为民而亡故之忠臣,一是为抗击外族而牺牲之将士。
此事就交由光禄大夫桥玄主理,将作大匠遣人辅之。”
桥玄并未接旨,而是劝谏道:
“陛下,臣亦赞成修建忠烈祠,只是如今国家困顿,若再耗费民力钱财,恐生事端。臣建议此事暂缓为之。”
“修建忠烈祠乃是关乎社稷国本之大事,不容拖延。”刘宏语气坚决。
“忠烈祠所需费用全部由少府承担,将作监暂停一切不急需的宫苑城池修建事务,相关人力物资优先保障忠烈祠,朕要在半年之内看到忠烈祠完工。
若诸卿还有如光禄大夫一般的想法,担心朕滥用民力、耗费钱财,甚至借机挪用以供游乐,那朕可在此立誓,朕以后不会再新建任何专供游乐的宫苑建筑!”
刘宏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桥玄,“光禄大夫,卿可满意乎?”
桥玄心中一惊。
他没想到天子完全看透了他的想法,而且还做出了这样不可思议的保证,他忙跪伏在地,语带惶恐道:“微臣绝无非难陛下之意。”
“罢了,朕不怪你,毕竟卿是出于公心。”
刘宏制止了桥玄的解释。
“只是朕有些失望,看来卿等并未将忠烈祠当作一回事,亦未明了朕之苦心。
朕方才已经言明,建忠烈祠不仅是为了祭奠忠烈,使他们永享祭祀,更是为了弘扬其正气与精神,给我大汉臣民树立榜样,铸就我华夏民族之魂。”
“臣惭愧,未能体察陛下之苦心,愿竭尽全力,建好忠烈祠。”
桥玄虽然还是没有完全想透刘宏的用意,但刘宏扣的帽子实在太大了,他不能不接。
更何况只要皇帝不是胡来,他劝谏所用的理由就站不住脚,劝谏也就失去了意义。
“如此最好。”刘宏点头道,“下朝之后,卿尽快拟一个关于忠烈祠的规划书,完成后拿于朕看,朕亦有些想法,届时再与卿商讨。”
“臣遵旨!”桥玄告退。
刘宏看了看满朝神色各异的大臣们,显然,刘宏今天不同于往常的果断作风,让他们有些应接不暇。
刘宏此时也感觉有些疲惫了,再者今天下发的旨意有些多了,他也需要好好整理消化一下,于是他揉了揉太阳穴,道:
“朕累了,今日朝议就到此为止罢!
朕听闻,自去年兵败鲜卑之后,鲜卑越发嚣张,其余地方亦有些不安宁,列位有何想法与建言,还望积极上奏疏与朕看。”
刘宏说完就在退朝声中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