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姚锦(2)

  我看着这大冬天的他就单单薄薄坐在那里,屋里连床多余的被子都没有,怪可怜的……
  但最终我还是踹掉鞋子,钻进了被子里。
  那都是他自找的!
  新婚之夜就是这么过去的,遂我心意了吗?
  我不知道。
  不过该说不说,在宣府,也就是如今的驸马府住的日子,确实非常舒心,比在皇宫里还舒坦。
  在这个府里,婆婆是个病秧子,除了第一日见过一面外,再没见过面。
  而公公也是完全不管府里事的,白天朝堂,晚上书房,争当我父皇的模范臣子。
  我的大姑子已经嫁出去了,她倒是个挺不错的人,说话温温和和,待人也厚道。
  至于小姑子……也就是那个该死的宣婉妍,她倒是没成亲还住在府里,但是我成亲第二日她就去蜀州任职了,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让我眼不见心不烦。
  我想着等她一回来,我这个长嫂就要做主把她赶快嫁出去,免得我们还要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
  哦对了,我!绝对不会!看着她!嫁给蘅笠的!
  本公主得不到的,这死丫头也休想得到!
  至于宣奕,他入朝为官了,据说他给父皇捞钱捞得兢兢业业,干出点成绩来。
  听说不少老臣明面上不服宣奕,半夜却偷偷溜到我们府墙底下,摆几个苹果一个香炉,真心诚意地拜啊拜。
  还真把宣奕当财神爷转世了……
  不过宣奕整日游手好闲的日子也结束了,每天从早忙到晚。
  每日天不亮他就去上朝了,等我慢吞吞醒来,他已经在等着我用早膳了。
  但平日他就是再忙,只要在京都,午膳和晚膳也必是回家来和我一起用。
  他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用膳。
  我从宫里带来的嬷嬷总和我夸他,说像驸马这么顾家的男人真的不多。
  我该感动吗?
  我实在不觉得。
  我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宣奕可是京都第一大纨绔啊,应该是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直到和我成亲的前一天他都是那样。
  可现在的宣奕,他沉默寡言、稳重有礼,整日都是心事重重的。
  和我成亲这么有压力吗?
  还是他发生了什么,能让他比变性变得还多。
  有时我看他那沉默的样子实在太气,就使性子,说看见他我就心烦。
  他也不恼怒,当即放下碗,道一句“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公主您慢用”,就闪了人,让我剩下的脾气无处可发。
  再后来,我打听到他在成亲之前,居然还有一个相好,是他以前的婢女。
  这可把我气炸了,心里想着这下可有由头和宣奕好好闹一闹了。
  我气势汹汹跑去质问他,他既没拆穿后的羞恼,也没被干涉的愤怒,就只是合上了案头的卷册,道:“请公主移步,随臣出去走一走。”
  我不明所以跟着他走,出门前,他还对我的丫鬟说:“夜里风凉,给公主带件大氅为宜。”
  他带我去了一个小院子,里面空无一人,已经荒了许久。
  他又带我去了京兆尹,在户册上指着一个名字。
  嫣涵,离京。
  回府以后,他带我去了一排屋子,一个一个领着我进去。
  好家伙,好家伙!
  那都是一屋子一屋子的金银啊!!
  说实话,我就是在宫里,也从未一次见到这么多金银。
  我也是才知道,原来烟罗酒肆、三春居、十方当铺、嘉云米行,这些连身居后宫的我都如雷贯耳的大店、名店,居然都是宣奕一手办起来的。
  之后他送我回屋,在屋门口,他看着我,道:“前尘不论,臣别无二心,请公主安心。
  公主早些歇息,臣先行告退。”
  我站在门口好久,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
  我的心是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更开心。
  春分时,我和姐姐们都要带着驸马回宫。
  饭桌上,大公主的驸马已是年过半百的老头,说话时一口黄牙搞得我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二公主的驸马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肚子顶着桌边都快夹不到菜了。
  三公主的驸马脸色惨白惨白,一直低垂着头,好像随时都要晕过去一般。一天过去,我都没看到他的脸。
  四公主的驸马是个瘦猴,却生了一张牛脸,长了一对鼠目,总是左顾右盼,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贼溜溜的。
  在父皇面前时,他们一个比一个殷勤,又是给姐姐们摇扇子,又是给姐姐们捏肩,那叫一个谄媚,把宫里的一种太监都比得自愧弗如。
  可离了父皇的视线,大驸马也不顾大姐姐不耐的脸色,一直气咻咻地低声骂着什么。
  二驸马和三驸马大步流星离开了,根本不管二姐姐才扭了脚、三姐姐怀着身孕,都要几个宫女搀扶着走。
  而四驸马直接一双眼贼溜溜看着一排走过的宫女,用眼神从头到脚的搜身,别提多猥琐了。
  饭桌上,只见他们喝一口酒,吃一口肉,满嘴喷着渣子就在那里吹牛。
  看他们那自信的样子,世界上真是没有他们不懂的事。
  饭后,几个驸马也不顾我和姐姐们倦得根本不想划船,为了在父皇面前展示恩爱,硬要拉着我的几个姐姐去划船。
  我死活不去,就在御花园中,我以前总爱歇着的小榻上休息。
  太阳很大,我就把扇子挡在脸上。
  真是奇怪,那么大的太阳,我居然就那么睡着了,还睡的挺香。
  等我再次醒来时,扇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我一睁眼,就看到一个负手站的笔挺的身影。
  是宣奕。
  我一整天都光顾着对姐姐们的驸马嗤之以鼻,直到现在才回忆起宣奕在做什么。
  其他驸马在父皇面前大献殷勤时,他只是安静地和我比肩坐着,悄声让宫女换了一杯我最爱的雪顶毛尖来。
  从父皇那里出来,他也一直默默走在我身边,给我披上披风。
  在饭桌上,众驸马侃侃而谈时,他就带着笑听,偶尔应和两句,默默地给我夹我够不到的菜。
  再到现在,我听着不远处湖面上划船的声音,再看我眼前的青松一立。
  我突然觉得,我果然是父皇最疼爱的小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