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十七岁相爷 一眼定终生
绮罗一睁眼,就看到眼前坐着的人,正是宣郢。
他还穿着一袭官服,显然是刚刚忙完公务回来。
和着月色,透着泪光,绮罗直直地盯着他看,这才发现,他一皱眉就皱了二十年,而他的两鬓间也落了雪。
“又做噩梦了?”
宣郢柔声问道,眼神温柔又心疼,用指腹拭去绮罗眼角的泪,却越拭越多。
“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却还是这样爱哭。”宣郢温柔地笑着怪她,却没有分毫责备的意思。
绮罗也不说话,躺着直直地看着宣郢,就只是泪流不止,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样美的一双眼睛,除了痛苦,再无其他。
宣郢看着她,一颗心疼得滴血。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宣郢低声哄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一代宣相啊,胸有诗词万千,开口便字字珠玑。
然而在面对绮罗时,他总是笨嘴拙舌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绮罗看着宣郢,却觉得心更疼了。
“阿郢……”
绮罗的声音直抖,眼泪彻底止不住。
这可是阿郢啊,是宣家的四公子啊!
他可是顶级书香名门的白泽一族中,最无拘无束的小公子。
他生在活在大陆中藏书最多的白泽不惑港,族中个个是饱读诗书的学者,长辈皆是名动大陆的大儒。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熏陶中,兄弟姐妹都端着书本求知若渴时,他却不爱读书,专好舞刀弄棒、上房揭瓦,搅得族中鸡犬不宁。
作为四神真君的白泽神族,自宣誓效忠应龙一族后,每一代都要为天权国出一位宰相。
然而白泽族人生性淡漠、视权财为身外之物,个个无心致仕,只想一心致学。
在外人看来终其一生都求不来的相位,却是白泽一族中为族人牺牲自己的苦差。
而宣郢,更是对官场之道深恶痛绝。
他重义气、好逞凶斗勇,就是看到路边一个陌生人受了欺负,他都要跳出来维护一番、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他喜欢想到什么说什么,讨厌拐弯抹角、讨厌委曲求全、讨厌尔虞我诈。
他简单得就像是一张白纸,一张等待肆意挥毫的白纸。
好在宣四公子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他们都知道宣郢的个性要是进入诡谲的官场,必然比让他死了还痛苦。
所以,宣郢从不用担心自己日后要为官做宰。
宣郢从小就想,自己要一生都在白泽不惑港,做家族的看门人,护下一片圣洁之地。
然而,宣郢注定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
因为,他爱上了绮罗。
见她的第一面就彻彻底底爱上了她。
宣郢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耀眼的女子,走到哪里,光就照到哪里。
虽然那时的绮罗,满心满眼都是净释摩诃,只把宣郢当作一个爱闯祸、直肠子、脾气爆的小孩子。
那时的净释摩诃,真乃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对绮罗更是一往情深、体贴入微,完全满足一个少女对未知情感的所有期待。
而除了至尊净释摩诃外,在绮罗身边的,还有凤族的嫡长公子凤温眠。
他生得一张不论男子、还是女子都要嫉妒的面容,为人更是光明磊落、厚德载物,一言一行无不体现出凤凰为何能获得“东方君子鸟”的美誉。
和他们相比,宣郢不过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总爱闯祸的小少年罢了。
但宣奕还是爱她,爱她爱得像是中了邪,心甘情愿跟在她身后东奔西跑。
后来,就是绮罗被全天下人征讨的那一年。
净释摩诃害苦了绮罗,凤温眠也被迫另娶。
在绮罗身陷亡生殿,被净释摩诃重伤得奄奄一息,世人都以为绮罗已死、皆欢欣鼓舞地离开后,是宣郢拼死将绮罗抢了出来,带回了白泽不惑港。
他用自己的内力为她医治了七天七夜,耗尽了一生的修为,又在她身边不眠不休地守了十几日,才终于捡回绮罗的半条命。
而后,绮罗就在不惑港养伤。
在那段时间中,已经对人间心灰意冷的绮罗惊讶地发现,原来这肮脏诡谲的人间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圣地。
这里的每个人都饱读诗书,每个人都颖悟绝伦。
在不惑港中,不论是正在种地的老者,还是在喂鸡的大娘,无不是学富五车、天下局势尽在心中、一出山便可救世救民的惊世之才。
然而就是这样足智多谋的一群人,他们却内心纯净,毫无俗世之念。除了追求学问的至高境界外,所求再无其他。
这里的人人都有些迂腐,甚至连刚学会说话的孩童,一举一动都是一本正经,讲起经义毫不胆怯。
但这里的人又迂腐得特别可亲可爱,对身边的每个人都报以最大的善意,对世间所有的恶都怀有教化的责任。
他们没有一个人因为绮罗是人人喊打的毒尊,就产生恐惧或憎恶之心,反而真正以礼待她。
在全族人的照顾与善待中,心如死灰、对世间毫无留恋的绮罗,心中那如天堑般的伤口,竟也开始一点一点愈合。
然而面对这样好的一群人,绮罗感恩,却也害怕。
如果让世人知道是白泽不惑港私藏了毒尊,那必然会给这片圣洁之地带来腥风血雨。
绮罗不忍。于是她选择离开。
然而,就在绮罗准备默默离开时,宣郢却再一次站在了她身边。
他说:我和你一起走。
那个心和魂都在不惑港,一心只想给不惑港守门的少年,就这样离开了他挚爱的故土。
而后,为了和家族断开联系,免得为家族招来横祸,他就是一次次梦回故里,也一生都没再回去过。
最后,最痛恨官场、发誓一生绝不入仕的宣郢,十七岁便入朝为相,名正言顺地带着绮罗离开不惑港,将她藏匿在京都宣相府,将她藏在世人的眼皮之下。
从那一日起,那个最恣意快活、悠然自得的宣四公子就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最心思缜密、城府颇深的宣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