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不朽堡垒，斯维因的谋划
一盏烛台昏黄的灯光微弱，夹杂着一丝异样邪魅的红光。
一个中年身披黑色朴素的风衣，内着诺克萨斯制式板甲，上面的斑痕无不证明它饱经战火的洗礼。
男人坐在摆放烛台的圆桌前，右手放置左面上，左手则在外套的遮掩下紧紧收在衣摆之内。
他灰白的头发后梳、长至肩膀，冷峻的双眸之上剑眉微皱，毫无表情的面容紧紧绷起，正在无声翻看着一本极具历史气息的厚重典籍，尽显大贵族的绅士与气质。
不一会，随着屋子的窗台无风自开，中年男人扭头看去，一只有着猩红瞳眸的渡鸦正站在窗台上，歪着脑袋与他对视。
他皱了下眉，左手甩动衣摆，露出一条完全由红光构成的手臂。
而那只手……
与其说是手，倒不如将其形容为外貌类似于人类左手的扭曲利爪，一种鸟类的爪子……
乌鸦的爪子。
随着男人的左手微微握拳，赤红的魔力光芒在顷刻间便覆盖满那只站在窗台的渡鸦全身。
可还没等他有进一步动作，房间的屋门被“咚咚咚”地敲响了。
男人收回看向窗台的视线，微微眯起眼睛，瞳眸之中闪过一抹红色的异光。
“统领大人，德莱厄斯将军求见。”
“我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男人将左手重新收回外套的衣摆之下，不着半点痕迹。
他略微思考片刻，站起身来，经过不知何时窗子重新闭起的窗台，目光不转地快步走向房间壁炉火焰正旺的那边。
没过多久，屋门再度被敲响，只是对比先前更加沉重。
男人拿出一瓶上好的艾欧尼亚葡萄酒，向刚摆在桌子上的酒杯倒酒，同时嘴里回应道：“门没锁，进来吧。”
屋门被推开，另一个乌黑的头发两侧分别有一缕灰色发丝，浑身透出一股浓浓的铁血气息的中年男人大踏步进屋。
他身着特制的宽大板甲，上边同样刻满了嵌有洗不尽血斑的战痕，身后则拖着一条崭新的红色披风。
微弱的铁锈腥味从他的板甲上透出，但他却丝毫没有在意的意思。
“要来杯葡萄酒吗？德莱厄斯。”
德莱厄斯站定在男人身后，“不了，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我得保持头脑清醒。”
他的声音异常坚定浑厚，似乎每一个音符中都有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可惜了，这可是艾欧尼亚的上等葡萄酒，是兰斯特家族专门从皮尔特沃夫高价买来的。
“要是德莱文的话，肯定会喝个烂醉。”
兰斯特家族……
一听到这个名字，德莱厄斯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这个家族因为勾结叛乱的外邦成员，妄图推翻新任大统领的统治，被杜·克卡奥家族派遣刺客暗杀并抄家。
他德莱厄斯平日里最恨叛变帝国的猪猡，但眼前同样推翻了前任皇帝勃朗·达克威尔统治的男人却不一样。
诺克萨斯之手的职责是忠于帝国，而非皇权。
在达克威尔领导下的帝国每况愈下，尤其是艾欧尼亚战争焦灼期间，更是几乎出于分崩离析的状态。
若非杰里柯·斯维因一夜间推翻了皇帝的统治并建立崔法利三人议会，并颁布了崔法利公告，重整权力打击腐朽的贵族，带领帝国重新走回正轨。
往后，就不可能再有诺克萨斯帝国这个名字了。
“杰里柯，我收到消息，由普雷斯科特率领的第37战团竟然跑去了德玛西亚，是你下达的命令？”德莱厄斯沉默稍许，继续问道。
“不。”
斯维因转过身来，目光直视德莱厄斯的双眼，只吐出一个字。
被那对猩红的瞳眸盯着，不自觉间，德莱厄斯竟然感到有一股转瞬即逝的窒息感，仿佛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了他的面前，不留丁点隐私。
斯维因更加强大了……
德莱厄斯可以感受到眼前男人的变化。
他的身上有一种形容不来的感觉，就好像有哪里产生了畸变。
可不论多么细心的观察，又发现不了端倪。
还好，我们是同一阵营。
德莱厄斯脑海中闪过纷乱的思绪，令他心间颇为慨叹。
“我还以为是你把普雷斯科特派去德玛西亚，准备处置掉他。”德莱厄斯挤出一丝别扭的笑意，“达克威尔的残党可不能留在身边，他们就像是过了保质期的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忽然爆炸。”
“我不会无端派士兵送死，那可是一支战团……总会有别的方法处置那些残党。”
斯维因脑海中浮现出帝国某位前任处刑人的身影，“他是苍白女士派去的。”
“又是黑玫瑰？”德莱厄斯表情凝重，“因为他们，我们又折损了一个战团，我们的情况本就不妙……”
“别担心，一切尚在我的掌控之内。”
斯维因想了想，对德莱厄斯招了招手，让他跟着自己回到摆放书架的“书房”。
随后，他放下右手中的葡萄酒杯，从方才看书的桌子抽屉里掏出一张卷成圆筒的羊皮纸，递到德莱厄斯面前。
“这是？”
德莱厄斯挑了下眉，解开羊皮纸上边的绳子，将其铺展开来。
这是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物头像肖像画，由斯维因亲笔绘制出来的。
“艾欧尼亚人？”德莱厄斯不解地抬头看向斯维因，“他是谁？”
“你已经回不朽堡垒几个月了，想必应该见到城里的变化吧？”斯维因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变化……”德莱厄斯稍稍思索，“你指的是海克斯飞门、脚踏车和那些跟海克斯科技不太一样的昂贵发电设备？”
要知道，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皮尔特沃夫手里紧攥着海克斯科技的秘密，根本不会向诺克萨斯出手相关的海克斯发电设施。
可就在这两年，那个皮城的吉拉曼恩议员家族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破天荒的将各种发电设施以极高的价格出售给诺克萨斯。
当然，据德莱厄斯对海克斯科技的些许了解，这种发电设备不需要海克斯水晶，只用焚烧煤炭木头就能发电。
甚至还有照照太阳，又或者放在水里就能用的设备。
这种新型的技术无异引起了不朽堡垒各大家族的关注，只是其昂贵的价格劝退了绝大多数人。
不说被皮尔特沃夫守卫严加看管的海克斯飞门，大部分能购买起发电设备的家族将歪脑筋动在了这方面。
他们将设备买回来，想要让自家工匠逆向解析这种新奇的技术。
若是成功，他们便会发一大笔财。
然而，出于各种未知原因，这种发电设备会经常随着拆卸而损坏，以至于贵族们都不敢再斥资研究这种新型科技了。
除此之外，对诺克萨斯最为重要的便是能够在几秒内穿梭至世界各地的海克斯飞门了。
虽然使用它的价格比较昂贵，但对比同样成本不菲、风险极大的海上航行，海克斯飞门不论在各方面都占据绝对的优势。
光是海克斯飞门建成的这数个月里，不朽堡垒的贸易额就翻了不止一倍，大大提高了帝国的税收收入。
斯维因顿了下头，“它们的发明者，想必你应该也听说过。”
“吉拉曼恩家的李林，被誉为皮尔特沃夫的天才工匠，未来开拓者……”
正说着，德莱厄斯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的样子，视线重新下移，看向羊皮纸。
“该不会就是他吧？”
“这个年轻人可是真出乎我的意料。”
斯维因绷紧的脸上竟然罕见的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令德莱厄斯颇为惊讶。
下一刻，他又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文件，按在桌子上移交给对面的德莱厄斯。
“看看这个吧。”
德莱厄斯脸上带着些许迷惑，仍旧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将纸上的内容看完，才面睁大了眼睛看向斯维因，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竟然……”
这份文件上正是李林的各种信息，还有空战机械·风暴与机械工兵的手绘草图。
包括他从小在艾欧尼亚长大，父母在诺克萨斯军队的袭击中死亡，独自一人逃难至皮尔特沃夫浑浑噩噩度过了四年，然后忽然被吉拉曼恩家族收为工匠一飞冲天。
随后，他仅用了不到两年时间，便成为皮尔特沃夫举足轻重的人物。
“你不觉得，他的崛起似乎很奇怪么？”斯维因以一种莫名的语气问道。
“是有些奇怪……”
德莱厄斯将文件重新放回桌子上，脸色异常凝重。
虽然他贵为诺克萨斯之手，当崔法利议会成立后，他作为“武力”的代表，能够在政治方面与斯维因平起平坐。
可他的智谋终究只能体现在战场上罢了。
对于这种政治方面的问题，德莱厄斯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不过，就算斯维因不提，德莱厄斯也能看出这个青年的怪异之处。
这些连皮尔特沃夫大家族杰出工匠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的各种新奇发明，却出自一个只接触了机械学四年的艾欧尼亚人。
一切都太过一帆风顺了。
“我们派了不少战争石匠潜入皮尔特沃夫，基本都被这些所谓的‘机械工兵’给逮捕了。
“不光如此，据我的眼线汇报，此番前往德玛西亚边境的不只有普雷斯科特率领的第37战团，隶属于黑玫瑰的灰暗战团也有派兵前往。
“可他们全都失去了消息，看样子是全军覆没了……但在战场上，我的眼线注意到了皮尔特沃夫的机械部队踪迹。”
斯维因再度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德莱厄斯握紧了拳头，“机械部队……还有黑色玫瑰，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斯维因摇摇头，重新变回那副面无表情的神态。
其实，他还有更多有关皮尔特沃夫的情报没有告诉德莱厄斯。
因为这些消息仅凭战争石匠是不可能打探到的。
除了噼里啪啦火柴在壁炉里燃烧的声响，屋子里陷入了暂时的安静。
“看来，有这个家伙在，皮尔特沃夫这块硬骨头我们大概率是啃不下了。”德莱厄斯停顿了一下，“就跟恕瑞玛一样。”
斯维因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光彩，“正巧，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对了，我这个时间点找你还有别的事情。”德莱厄斯语气一正，收敛起方才的些许忧虑，“还是跟黑玫瑰有关。”
“你想说无面人？”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崔法利三人议会秉承三权分立的原则，由斯维因代表“远谋”、德莱厄斯代表“武力”、无面人代表“狡诈”。
可如今，无面人的表现却十分怪异，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他已经被苍白女士替代了。”
德莱厄斯脸色一阵变换，“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的崔法利军团建设的如何了？”斯维因问出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我正于各战团中选拔最杰出、最精英的战士，预计明年年初能够组建起来。”
“很好，这下我们暂时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斯维因短暂地沉默。
德莱厄斯听不懂他想表达的意思，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暂时也不需要再顾虑什么。
“你去告知杜·克卡奥，让他派人去一趟皮尔特沃夫，暗中调查吉拉曼恩家族跟李林的情况。”
“杜·克卡奥？”德莱厄斯神情错愕，“可战争石匠都没办法应付机械工兵，让刺客去……”
“我自有我的谋划，照做就是了。”斯维因摆摆手，“记得，你亲自去一趟杜·克卡奥家族，时间的话……尽早吧。”
“行吧，我知道了。”德莱厄斯叹了声气，“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祝你有个好梦。”
“这年头，能不做噩梦就庆幸了。”
“有的时候，心里怀揣着期待终归是好的。”
德莱厄斯没再开口，对斯维因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房间并关好房门。
而斯维因则一直目送他离开为止，旋即伸出自己的恶魔左手，耳畔传来旁人根本听不到的莫名呓语，脑海中飞速闪过一幕幕画面。
他那处事不惊的表情一阵变换。
“战争机械、原初恐惧恶魔，星灵……”
斯维因深吸一口气，深邃的目光看向西南方向。
“看来，我还是太过低估你了……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