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八十六章如果要做好人,你帮我作证…

  我好像思想出了问题。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张三忽然看向王小二,然后说:“也许你是对。”
  王小二一脸懵懂,只说了一个字:“啊?”
  “你说我为什么没杀光那帮山贼呢?”
  王小二回想起了黑风寨那帮人,原来师父说的是他们。
  记得刚离开黑风寨的时候,王小二就问过张三,按照以往师父的性格以及对他的教导,那帮山贼被师父杀光,本该是板上钉钉的一件事情。
  山贼山贼没杀。
  白芳白芳没劫持。
  或许还有更多其他的没注意到的细节,我这是怎么了?
  我该不会以为,自己杀了黑山客,报了当年休忘仇和全村人的血仇,自己就变成一个好人了吧。
  王小二低下头也在想,然而不一会,王小二眉头一皱。
  却听见一阵的哭声。
  不是吧。
  师父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哭吧。
  王小二一抬头,发现哭声不是来自师父,而是不远处的那座山间酒肆·····
  张三眉头一皱,只觉得的声音有些熟悉,便带着王小二静步往前走去。
  酒肆之内,根本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实在是跟‘英俊’二字没关系,但也说不上丑的男子,他正抱着酒坛,低声哭泣。
  张三微惊,没能想到居然能有这么巧的事。
  武七学!
  ······
  ······
  “客官好。”
  酒肆老板心情颇好,毕竟这个时节商贾来往的很少,平日生意不好,这正午时候刚来一个客人,不多一会马上又来了两个。
  虽然一个是小孩,一个是看着像书生,但总比没客人好。
  张三知道武七学根本没可能认出自己,因此随意找了个角落,点了两碗茶喝。
  小生意也是钱,老板端茶时也仍时眉开眼笑的。
  王小二趁机就问了:“老板,那人谁啊,怎么喝酒还能喝哭了?你们家酒这么好喝?”
  老板见王小二人小鬼大,一副机灵样,倒是颇为喜欢。
  然而说起那个浓眉大眼的客人,他俯下身,低声道:“酒哪能喝哭人的,不过两位客官,那位,我看着不像普通人,咱还是小声说话,别招着。”
  王小二立刻低声回应道:“老板,怎么一回事?跟我说说行吗,我师父是个写话本小说的,平日里最喜欢听些故事人物之类的,您说那位,该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吧。”
  老板一笑,便解释道:“人物嘛,恐怕是个人物,就在刚刚,那位来时,身边四五十人呢,个个身上带着兵刃见着血,可把我吓坏了,好在进来的就这一位,且还挺礼貌的,酒还没上,就先给了钱。”
  王小二眼眉一睁,佯做吃惊的道:“四五十人,个个带血啊!看来很厉害,那他哭什么?”
  坐在一边的张三看了一眼王小二,暗想这臭小子演技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老板说的兴起,就继续低声道:“哭什么就不是咱这小生意人敢问的了,不过那位来了就喝,三杯就醉,说了好些胡话,还挺深奥,我也没读过几年书,听不懂,然后他又喝几杯,这会便哭起来了。”
  老板说罢缓缓离去。
  看来也问不出其他什么了。
  张三暗想应该是那场焚山的大火没能烧死武七学,不过这应该也是陆高升的安排,他时间算了很巧妙,大火烧起来之后,武七学和他那些还活着的下属就接连醒了,完全由充足的时间离开。
  “人生于世,当有七学!”
  武七学没哭了,却忽然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醉醺醺的模样,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应该不太清醒。
  只见武七学那张国字脸摇摇晃晃,口中还念念有词:
  “老师是当世大儒,曾言,所谓儒者,仁义礼智信,缺一不可,因此这五者,当学也!”
  “父母曾求老师为我取名,老师便在这五者中,再加了‘忠’‘孝’二字。”
  “人不孝,无以为人,人不忠,无以为臣。”
  “七者合一,便是七学!”
  “好名字啊!连清名贤弟都羡慕我,嘿嘿······”
  一张醉脸上流露出了自豪的模样。
  然后随着情绪激荡,酒劲上来,他就更晕了。
  坐回了原位,上半身倒在桌上,脸贴着桌面,他喃喃自语:
  “可是我没一样做得好。”
  “十年了,贪官我斗不倒,饥民我救不了。”
  “如果我真的忠,就不会出这种险招,万一真的大乱,镇北军败了,要损失多少将士?要失去多少疆土?”
  “如果我真的孝,就不会做这么多事情,让双亲为我担惊受怕,更何况事后朝廷追责,只怕后果·····”
  可是。
  可是!
  他的声音忽然又激烈起来:“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做!?”
  “我正武府八万的百姓!每一个都是我的子民,我武七学是他们的父母官,难道要我看他们死吗!?”
  眼泪落了下来。
  “可我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结果是这样的!?”
  那一夜,他和手下的死士一起浴血拼杀,他拼上了自己的所有,官职,父母,未来,最终还是一败涂地。
  九十五个壮士,死得只剩下四十人。
  他怎么回去见那些人的双亲?
  更何况粮也没了。
  对方手段如此高明,天若府这么大,他在这人生地不熟,仅凭着四十个人,要怎么把粮找回来?
  绝望。
  原来,到最后,能的赢的从来都是那些狡猾的人,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至圣先师啊,你说说,你教我那些仁义礼智信,到底,有什么用?有个屁用!?”
  其实,他也是有机会成为狼的。
  可是在狼和羊之间,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羊,鸡蛋和石头之间,他选择了鸡蛋,然后·····一碰就碎。
  因为从没听说羊哪天能咬死狼的,鸡蛋能撞碎石头的。
  张三沉默着听完,然后把茶喝完,牵起王小二缓缓离开,只是走过武七学身边的时候,听见大醉的他还在低声喃喃:
  “怎么办?怎么办啊?这么多的人命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他不停的说着,重复着。
  ······
  ······
  山路上,两师徒还在远离天若城,显然没有回去的意思。
  可是,王小二注意到师父越发的沉默。
  甚至师父前进的速度都变慢了,到了自己要配合师父的小碎步,才不会走到师父前面的地步。
  师父在犹豫。
  虽然张三的脸庞古井无波,但王小二得出了自己的判断。
  “师父······”
  “我不是说了吗,不是重要的话就不要说了。”张三的声音很淡漠。
  王小二坚定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是废话,而且就两句。”
  张三沉默一阵,停下脚步,道:“说吧。”
  王小二走到师父的身前,凝望着师父的眼眸,说:
  “我爹以前常说,人啊,一百年是活,二十年也是活,所谓的生生死死,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师父,想做就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