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 繁星灿烂(三)

  「恐惧，是刻在人的灵魂当中，最深、最难以消除的伤痕，而你到底在恐惧什么，取决于是什么让你第一次因本能而恐惧。」
  「看到一个黑影，在墙上飞快的窜过去，人们会感觉到恐惧，但恐惧的成因不同，有些人是因为害怕蟑螂，所以看到快速移动的小黑点，就联想到了蟑螂，而感觉到害怕，有些人是因为怕鬼，看到任何模糊不清，但飘来飘去的东西，就感觉到害怕。」
  席勒看着北极星说：「万磁王很可能是你这种恐惧的外在表现，而不是本质。」
  「为了向你证明这件事，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首先，万磁王埃里克真正的伤害过你吗？我指的是，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北极星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他没弄伤过我，最多就是控制周围的磁场而已。」
  「好吧，如果物理上的伤害没有，那肯定有精神上的伤害，之前。他的某些行为让你感觉到恐惧，对你造成了精神的创伤，尤其是他控制周围磁场的这个举动，可能会让正常人失去所有的安全感，可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虐待。」
  「但我们需要分析他行为的原理，你觉得他做出这种举动，是故意要虐待你吗？」
  北极星露出了一个不耐烦的表情说：「你怎么还不明白，他就是个精神病！他根本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如果你现在去问他这个问题，他只会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你，说「我有什么必要虐待她？」」
  「你又说到了重点，他的精神也不正常，他做出这些行为，并不是故意想要伤害或者杀死你，其实你也明白这一点，那你为什么要怕他？」
  「我……」北极星停顿了一下。
  「先别急着回答，洛娜小姐，我们再来回忆一件事，你针对他的种种反常的行为，是从你和他重逢那天开始的，还是从他告诉你真相的时候开始的？」
  「我和他重逢那天，他就告诉了我真相。」北极星强调道：」他为了让我加入兄弟会，告诉我是我的能力失控，杀死了我的父母，其实我是他的亲生女儿。」
  「那么在此之前，你从来没听说过万磁王这个人吗？」
  北极星想了想说：「当然听说过，他是非常有名的变种人，而且他的能力和我的能力一样，我之前也了解过一些他的资料……」
  「在这个时候，你感觉到恐惧了吗？」席勒问道。
  北极星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找来了一些老报纸，那上面写的都是他搞出了什么乱子，只有几张图片，有什么可怕的？反而我还觉得，他干得漂亮、非常解气，和那帮只会谈判的人不一样。」
  「那个时候，你难道没意识到，他有能力杀死你或者控制你吗？」席勒又问。
  「可他根本都不认识我！那时候，我们两个是陌生人，他为什么要杀死我？」北极星摊开手说。
  「那么你们两个的关系变成父女之后，他又为什么要杀死你呢？」席勒反问道。
  「你们的关系不是从陌生人变成了仇敌，而是从陌生人变成了关系更紧密的父女，在此期间，他也没对你采取过暴力的伤害或者控制措施，你也知道他不是个虐待狂，那为什么你反而觉得，他随时会杀死你呢？」
  北极星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是啊，他可能不是要故意杀死我，但要是有一天……有一天……他……」
  北极星的指尖有些颤抖，席勒站了起来，给她倒了杯水，北极星把这一杯水灌了下去，才开口道：「你不懂……你可能没见到过……你不知道他有多强大，他甚至能……甚至能……」
  北极星死死地攥着手里的水杯，说：「就算他不是故意的，但要是某天……他失控了呢？甚至不是失控，就是某天，他
  没注意到……」
  「你发现了吗？洛娜小姐，你会害怕的正是变种人会随时失控这件事。」
  「你可能没注意到，在你之前的言语当中，你一直在说，你不可能每时每刻注意你的力量，不可能精确控制每一次力量，来保护你身边的普通人。」
  「这样的论调就意味着，你觉得，只要你有一点不注意、有一丝分神，就有可能会杀死普通人，就算你不怎么同情普通人，你也在为此而感到恐惧。」
  席勒走回座位里坐下，他说：「这种恐惧的来源，可能正是你的身世，当初你的能力失控导致飞机坠机，害死了你的父母。」
  「是啊，万磁王及时的找到了你，并让幻象大师催眠你遗忘了这段经历，但还是那句话，记忆可以遗忘，但刻在本能里的恐惧不能。」
  「你的父母死于你的能力失控，你对精确的掌握这种力量根本不抱信心，你觉得任何变种人的力量都会失控，也包括万磁王埃里克。」
  「你的能力失控杀死了你父母，而他的能力失控可能会杀死你，以及你周围的所有人。」
  」别说了！」北极星的语调有些颤抖，她说：「我控制力量控制的很好，我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乱子！我控制的比x战警还要好……」
  「那只是因为，你的确付出了比其他人要多的多的精力，来限制你的力量。」席勒叹了口气说：「查尔斯说你天赋异禀，但其实，你并未展现出与你天赋相当的力量。」
  「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力量，宁可让它不要那么强大，也最好不要失控，但其实，其他变种人都遵循自己的本能，他们并不会像你一样精确控制到每一丝力量。」
  「你在x战警那里没办法呆下去，可能也是如此，你发现，其他人并没像你这样约束自己，你同样感觉到恐惧，因为你知道，那里也有很多强大的变种人，一旦他们的力量失控，谁也救不了你。」
  「你甚至不愿意待在任何一个有强大变种人的地方，因为你觉得，你父母的悲剧随时会在你身上重演。」
  「你不和那些变种人群居，选择在纽约当中租房子，甚至就算被房东赶出来，你都不愿意去加入那些变种人组织……」
  「你以为你自己是站在变种人这边的，但其实，你站的与普通人更近，你与普通人一样，都在恐惧变种人的不可控性。」
  北极星此时的脸色非常苍白，席勒的每一句话，都让她的心室震颤。
  她极力想否定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单词，可她的理智在告诉她，这位心理医生说的是对的。
  当初，她刚在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当中开始上物理课的时候，万磁王曾来过一次，向所有学生展示了群星与宇宙的变化。
  北极星对他手中的黑洞非常感兴趣。也曾尝试过自己制造，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成功。
  她记得，当时她的脑子里想的就是，不成功没关系，只要别爆炸就行。
  可要是按照其他学员的风格来看，炸就炸了，最后能成功就行。
  席勒喝了口水说：「查尔斯教授经常说他很看好你，或许，他看好的不只是你的能力，还有你的立场，而你的父亲万磁王，或许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想让你回到普通人当中去。」
  「我想让她回到普通人中去。」万磁王非常难得的说了一个长句，而查尔斯并没有感觉到意外，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洛娜经常表现的非常痛恨普通人，但这其实是来源于她遭受过校园霸凌。」
  「但从事实上来讲，她比其他的变种人省心很多，哪怕是冰人和冲击波。也都在普通人的社会当中闹出过乱子，但北极星从来没有，她似乎一直在为自己强大的力量而担心
  着，甚至不惜牺牲自己能力的强度，也要确保控制的精确性。」
  「她一直在恐惧。」万磁王的声音很低沉，他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对查尔斯说：「我只希望教会她……恐惧从来都没有用。」
  他走后，查尔斯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所以，你让自己从来都不会恐惧，也让自己从来都不会有其他情绪，不会恐惧、不会愤怒、不会悲伤也不会爱……自然无懈可击。」
  查尔斯抓着椅子的手握紧了，他皮肤上的沟壑在诉说着，他已不再年轻了。
  查尔斯想，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维持平和的心境，想要和平的解决变种人这件事。
  但每一次感到无穷无尽的愤怒，想打破自己的原则，都是因为埃里克。
  不是因为他与自己立场不同，而是因为他所遭受的，和为变种人所付出的。
  查尔斯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看向窗外，此时，纷纷落叶萧萧而下，像在窗外下起了一场金色的雨，风把树叶卷的打转，查尔斯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一片金黄的银杏叶从窗边落下，尼克·弗瑞收起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坐在长桌两旁的分别是科尔森、娜塔莎、希尔、马克、沃德等出身清白的特工。
  尼克的语调从来没有这样严肃过，他说：「今天我从军方接到了一个消息，在今天下午6点，我将前往一个秘密基地。参加一场秘密会议。」
  「会议的主题是，要签订一个秘密协定，而这个协定的内容是……如何消灭变种人。」
  娜塔莎微微睁了一下眼睛，说：「他们疯了吗？太阳系建设计划到处都缺人，他们却想消灭变种人？」
  「正因为太阳系建设计划到处都缺人，他们才必须消灭变种人，因为他们不想让变种人在这个计划当中占据太多的职位，产生太多的影响。」
  「如果你家的房子要装修了，你会让曾经租过这个房子的房客参与进去吗？去决定房子应该装修成什么样、应该用什么风格装饰？甚至让他们亲自上手去调整水管和电线？」
  科尔森有些焦急的说：「可是他们不是在仙女座星系有新房子了吗？也没必要……」
  「但你觉得，变种人会自愿离开吗？」尼克看着面前的桌面说：「组织会议的人觉得他们不会，并且觉得，普通人有必要帮他们一把。」
  「太阳系建设计划进展很快，但人类距离走向宇宙获得无限资源，还有很长的时间，而在资源还是有限的情况下，富人想要更富，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尼克的手攥紧了，他黑色的皮肤下甚至都能看到钻到发白的指节，他说：「有铁幕的阴影在，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剥削普通人，但消灭和攻击变种人，却是所有普通人喜闻乐见的，只要他们起个头，全世界的普通人都会叫好。」
  尼克捏着自己的手指说：「席勒断了他们通过挑起国际矛盾转移国内压力的路，逼着他们众志成城，但这不意味着，国内压力就会消失，我们都清楚压力从何而来。」
  「他们要另找一条路，来转移这些压力，变种人就是最好的开刀对象。」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不是吗？」希尔开口说道：」那个所谓的哨兵机器人，不是都出来好几次了吗？我们的特工，好几次都抓到了它的尾巴，可惜……」
  尼克·弗瑞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势，让人想起，他也是那个波澜壮阔的年代当中，乘风破浪，并成功上岸的巨轮。
  尼克态度的转变，让所有人都看向他，他说：
  「在我年轻时，我曾经看到过，人类走向太空的希望，但那种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这一次，是最后的机会，我们拥有了全部，天时、地利、人和，因此，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尼克低下头，闭上眼睛说：「这就意味着，他们绝对做不成。」
  「去，拉响警报……」尼克的声音，悠远的像是穿过一整个时代。
  他看向座位对面的那张世界地图，那上面的图案那么大，但又显得那么渺小，他说：
  「做好准备吧，或许，这是最后一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