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
但是,小外甥女突然变成小外甥,虞怀风也有些小小的失落。
小姑娘多好啊,香香软软的，会抹着眼泪在自己面前哭诉说某个臭小子欺负她了，让舅舅给他出气。
倘若是个小公子——看祁玄这细胳膊细腿的可怜小模样，也有可能被小姑娘欺负了,然后让舅舅给他出气。
不过舅舅无能，舅舅可以欺负臭小子,却不好意思欺负小姑娘。
虞怀风回想起自己从前的遭遇，再看看眼前这场景，尴尬的笑了两声:“哈哈，原来是个小子,我说怎么打扮成这样,不过唇红齿白确实生得漂亮,不亚于小姑娘。”
他重重拍了拍祁玄的肩膀:“以后要长高一点,比你父皇还高。”
祁玄努力仰头去看自己父皇。
父皇实在太高大了，在祁玄心中,自己的父皇便是攀越不过的高山。
他仰慕的道:“真的吗？”
可是——
玄儿现在才一点点，个子小小的,在两名成年男子面前一点儿都不起眼。
虞怀风道:“当然是真的。”
祁崇目光落在了祁玄的身上，这孩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人前人后倒是有两种面孔,在家人面前极其乖巧,到了外人面前便是冷冰冰的小冰块。
虞怀风又与祁崇讨论了一下攻打狄族的事情。扩张国土,两国自然都愿意，只是对方骁勇善战，是有一些不容易。
祁玄在一边听着，一边听一边拿了笔在旁边记。
虞怀风含笑看了看祁玄写的字:“歪歪扭扭，没有风骨。”
祁玄也有些羞愧。
他确实是静不下心去练字，不过并不像虞怀风说的那么不堪，工整还是算得上的，说不上歪歪扭扭，不过确实没有什么风骨。
祁玄看了自己的父皇一眼。
祁崇淡淡的道:“你舅舅书画双全，霁朝无人能比，太子，这几天你可以和他学习一下。”
虞怀风:“嗯？”
祁玄看向虞怀风:“舅舅，真的吗？”
虞怀风自然要在小孩子面前显摆显摆，不能落了面子:“倘若玄儿想要学，便和舅舅一起。”
祁崇虽然表面上是个好父亲，对于祁玄尽心尽力，亲手教这孩子骑射，还每天考他学问，实际上——成年人大多都不喜欢带小孩。
明臻小时候学累了还会哼哼唧唧在旁边撒娇，小姑娘撒娇特别可爱，哪怕眼泪一颗颗的掉下来，也让人无法生气，只觉得好玩。
祁玄从小就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不会撒娇，学累了之后，在祁崇面前也要强行继续下去。
不过就算这孩子会撒娇，祁崇也是心坚如铁，丝毫不会心软。
祁崇淡淡的道:“那便跟着你舅舅走吧。”
少了祁玄纠缠，祁崇也能去明臻的宫里了。
虞怀风最后带着这个小家伙一起出门。
明臻等众位夫人离开，便歇息了一会儿，她还不知道怀风过来的消息。
等到了明臻的宫里，祁玄见了母后，自然表现得十分乖巧孝顺，亲自给母后奉茶，简直是无可挑剔的好孩子。
许久没有见到虞怀风，乍一看到，她展颜笑道:“哥哥，你居然来了，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虞怀风看了明臻一眼，明臻的气色极好，看起来像是一直都被宠着。
他道:“自然不错，我也娶了王妃，她性情洒脱，早就听说过你，还想和我一起过来看看。结果霁朝有一些事情，她便没有来。”
祁玄在旁边乖乖坐着，明臻给了他一块糕饼，他便在一旁吃糕饼。
小家伙喜好上面很像明臻，十分喜欢甜食，不过祁崇不允许他吃糖，说吃糖多了牙齿容易不好。
只有来母后这里，才会得一点甜食尝一尝。
等到离开的时候，虞怀风牵着这小祖宗的手一起出去，明臻笑着道:“你们两人去哪里？”
虞怀风无奈的摇了摇头:“皇帝让我教这个小家伙写字。”
明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抿唇一笑，挥了挥手:“就与舅舅一起去吧，乖一点，听舅舅的话。”
祁玄点了点头:“母后，您放心吧，儿臣会听舅舅的话。”
等和虞怀风一起出去，祁玄眼睛亮晶晶的，他还没有出过宫，总觉得宫外很好玩儿。
祁玄道:“舅舅，舅舅，宫外有什么呀？”
虞怀风滔滔不绝讲了许多。
祁玄又道:“舅舅，舅舅，霁朝和这里的京城一样么？有哪些不同？”
虞怀风又讲了许多，讲得口干舌燥。
祁玄:“舅舅，舅舅——”
小家伙的问题真的不少，什么都喜欢问，明明初见的时候还规规矩矩像一个小大人，现在倒是露出了本性。
虞怀风不得不耐心的和这个小祖宗讲话。
从这里走到宫门，小家伙很快就走累了，虞怀风也担心小孩子走路太多伤了腿，无事将人抱了起来，让人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看看，现在比你父皇更高了。”
虞怀风性情温和，人又风趣容易接近，祁玄很快就和舅舅熟悉了起来，他也很喜欢舅舅。
等到虞怀风教习这孩子练字时，才发现教小孩有多难。
聪明懂事的五岁小孩，也没有成年人那么听话，倘若是其他手下，虞怀风说什么便是什么。小孩子头脑灵活，又不害怕虞怀风，会有很多问题在一旁询问。
虞怀风耐心教习着。
他也顺便问一问明臻在后宫中的情况。
当初祁崇答应他，说若娶了明臻为后，不会再广开后宫，后宫仅有明臻一人。
但凌朝的男人素来风流，虞怀风也不知道是不是确有其事。
他在一旁问道:“有没有其他女人勾引你父皇？”
祁玄想了想:“自然有的，冬天母后染了风寒，父皇便搬到了坤德宫处理朝事。有宫女心怀不轨，想要趁着母后生病引诱父皇，不过，父皇并没有上方，反而将这名宫女杀了。”
喜好杀人——果然是祁崇的作风。
祁玄又道:“当时母后有一点点吃醋，不过父皇特别喜欢哄母后，便把母后哄好了。”
在祁玄的眼中，父皇其实很宠溺母后，将母后当成稀世珍宝去宠爱。
倘若他和母后一起掉到水里——祁玄觉得父皇肯定毫不犹豫的先捞母后。祁玄自己是男子汉，他也希望父皇先捞母后。
虞怀风道:“后宫当真没有其他后妃？”
祁玄一边写字一边道:“后宫中只有母后一位后妃，父皇讲过，宁少勿滥，弱水三千，只取最好喝的一瓢饮下。”
若是来者不拒，随随便便一个女人就喜欢，未免也太滥情，也太过随便，更重要的是，太脏了。
身为男子，顶天立地，岂可随随便便？无论对待他人，还是对待自己，都当郑重其事。
虞怀风笑着道:“哦？玄儿也是这样想的？”
祁玄点了点头:“玄儿认为父皇很有担当，父皇身为君王，开疆辟土，保卫子民，是好皇帝，身为丈夫，忠贞不渝，一心一意，是好夫君，身为父亲，谆谆教导，以身作则，是好父亲，玄儿日后也想成为父皇这样的人。”
他最崇拜的便是父亲，有这样的一名父亲，祁玄也觉得很骄傲。
祁崇弑父弑弟，从来没有感受到亲情，他对于自己的父亲从来都是以鄙视的态度，从不想成为先帝那般昏庸的帝王。
不过他却做到了让自己的儿子崇拜自己，敬仰自己，让自己的孩子想要成为他这般铁血手腕的君王。
也有了真正与自己血脉相连，真正的亲情。
小孩子的话语清脆稚嫩，声声入耳，虞怀风的心瞬间软了，摸了摸祁玄的头。
这孩子与祁崇实在很像，凌朝一先一后有这两名君王，未来自然无限希望。
天色已晚，祁玄一边写一边闷闷的道:“玄儿好累哦。”
虞怀风道:“那便不要写了，舅舅带你去休息。”
祁玄的小手揉一揉眼睛:“可是，玄儿好饿。”
虞怀风让人送了一碗糖蒸酥酪送来。
小孩子最爱吃甜食，便抱着碗在旁边大口大口的吃。
虞怀风在一旁含笑看着这孩子。
这是自己妹妹的小孩，算一算年龄，当初虞怀风初次见到明臻的时候，明臻也是五六岁。如果当时就认出了明臻，那现在的一切也会有所不同了。
对于祁玄，虞怀风也很喜欢，他比较喜欢小孩子，对小孩子十分有耐心。
回去也该和王妃一起生一个小孩子了。
倘若是一个像阿臻一样可爱的小王女就更好了，不过皮小子也是不错，虞怀风并不挑剔。
教了十多天，虞怀风还是没有教出一手漂亮的字迹，孩子毕竟太小，还是需要玩得开心，他带了祁玄将京城每一个角落玩遍，最后还是将这孩子还给了他的父母。
见过妹妹，见过自己的外甥，虞怀风也心满意足，要从凌朝再回霁朝。
祁玄坐在了自己父皇的肩膀上，也和舅舅挥了挥手告别。
也是和过往告别，一点一点从幼年走出，一点一点长大。
明臻从小父母双亡，祁崇也相当于如此，不过两人的孩子，却幸福拥有了所有。
所有的不圆满，在此时得到了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