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1)

  见父母的过程很顺利。两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长辈们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彼此的亲家关系。
  吃过饭后他们便进入了茶话会时间,围在一起商量婚期,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十分热闹。
  江妈妈比较信大师,说来之前算过,年底结婚比较好,对两个小辈一生的运势都有帮助,属于锦上添花的那种。
  时妈妈一听直接反对,“不行的,大冬天的穿婚纱好冷。我希望我女儿能美美的出嫁,要不婚礼还是明天春天办呗。”
  “也对哦。”江妈妈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好意思啊,刚开始没想到这一层,是我考虑不周了,亲家母。”
  江妈妈:“我再去找大师算算,看春天里什么时候适合办婚礼。□□,你觉得呢?”
  江爸爸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表意见,“看孩子们的意思吧,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万一他们明年有很重要的工作安排,腾不出时间怎么办呢?婚礼前期准备,加上度蜜月之类的,怎么着也得花上三个月吧?”
  这时候,两对父母才把目光转向时茵和江御。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你们俩怎么看?”
  时茵当过一两次伴娘,过程非常累,她感觉新娘十分不容易。如果要自己筹措婚礼,一次次修改细节,那就更费神费力了。但结婚毕竟是人生大事,婚礼更是一生一次的重要事情,自己来操办肯定是非常有意义的。明年春天,她这边行程没问题,只是不知道江御有没有时间。
  时茵看向江御,寻求他的意见。江御看着她,淡声道:“明年4月,你觉得怎么样?”
  四月?四月的话,恰好是他们恋爱一年的时间。
  她欣然同意,“那就4月底。”
  最后婚礼被定在了第二年的四月。
  见完父母过后的第二天,两个人就预约了结婚登记时间。
  十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时茵和江御领证了。
  成功拿到盖上钢戳的红本本,时茵看着上面印着的姓名,一时间不免恍惚起来。
  确实,她粉了他七年,但把他变成法定丈夫却只用了六个月。
  连时茵自己都觉得,她或许是个恋爱天才。
  江御开车,带着时茵兜风。
  转悠了大半个城市,最后停在某个小公园的外边。
  江御下车,走到另一侧替她打开车门。
  他弯腰,倚着门说:“下来走走。”
  时茵环视周遭,忽然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但仔细想想,又觉得陌生。
  虽说在S市长大,但这个城市也有很多地方是她没有去过的。
  初冬的午后,阳光薄凉,小公园里没什么人。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随风落叶,衬得周围愈发冷清寂寞。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这个公园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不过沿江的公园多了去了,风景差不多再正常不过。
  “还记得我家里的那把木吉他么?”
  时茵稍稍回忆了下点头,“嗯,记得。”
  她不仅记得,甚至印象很深刻。
  确定关系之后正式拜访他家,他向她诉说了喜欢她的理由。
  连时茵自己都没想过,江御和她的初见,居然那么诗意。
  她大概能体会到,人群中多看了谁一眼,一眼钟情的那种感觉。
  就像是春风拂面,心情舒畅到无以复加。
  他带她来这儿,难道,他们是在这里相遇的?
  时茵仔细瞧了瞧,茫然地抬起头,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见我的第一面,是在这里?”
  “八年前?”
  江御拉过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两个人紧挨着,他低头,额头与她的轻轻相抵。
  他的所有动作都很温柔,惹得时茵心神一晃。
  “不愧是我老婆。”他道,“真聪明。”
  时茵被夸得不好意思,静静地垂眸,抿着唇傻笑。
  “哪有你这么吹捧人的呀?”她说,“哥哥你别哄我。”
  哪知男人低头,漂亮的桃花眼细细瞧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声音又酥又磁:“我哪有哄你?”
  时茵被撩得腿发软,她感觉自己都快站不稳了,身形虚虚一晃,下意识扶住江御的手臂,稳住了身体。
  “别闹啦,说正事吧。”
  时茵说着松开他,默默往后退,跟他保持正常的距离。
  江御抬头,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他定了定神,指着一处栽种着浅粉色藤本月季的地儿说:“以前那里是一片空地,再前面一点还有成排的座位,现在都被拆掉了。”
  “八年前,我在这里办过一场小型的演唱会。”
  “说是演唱会,其实是几个人的小打小闹,压根没有观众。”
  时茵不信,八年前江御二十岁,已经是比较有名的演员了。他要开演唱的话,不可能一个观众都没有。八年前她十六岁,跳级读高三,那时候虽说一门心思学习,但同班同学里有人追星,她不可能遇见江御却不认识吧?
  “就算是八年前,你也是艺人欸。”时茵理性分析道,“你怎么可能会遭到冷遇?”
  “茵茵,我想你应该知道。”江御从容地解释,“二十岁那年,我沉寂了一年。那一年里,我去过哪里,做了什么事,外界并不知道。”
  这是实话。在那个网络并不发达的年代里,好像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写他的20岁。
  时茵粉了他七年,对他的过去经历烂熟于心,当然,限于网络上公开的内容。
  “难不成,你隐姓埋名,改头换面,潜伏在人群里,尝试着当了一回普通人?”时茵大胆猜测,“就像……电视剧里写的那样。”
  她之所以这么猜,也并非毫无根据。因为江御在21岁时,出演了一部叫《少年犯》的电影,在那部电影里,他就是演一个颓废的街头混混,对生活没有任何期待,唯独能够温暖他的心的东西,就是音乐。
  那部电影因为过于暗黑被禁,时茵在国外偷偷找片源看过,确实够致郁。江御演的男二号入木三分,丝毫不比男主角逊色,让人不由得相信,或许,他心里真有那么一个黑暗的角落。
  江御笑了笑,“改头换面倒不至于,就是乔装了一下。”
  “这里是我修炼的一部分,那时候遇到你是一个意外。”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为一个人跟别人打架,也是第一次那样拼命。
  “那天你背着书包走到这里,坐在那边的长椅上听我唱歌。”
  “因为没有观众,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你坐在那儿,就坐在我跟前,安安静静的,阳光落在你身后铺了满地,我当时就在想,原来当一个人给自己建围城的时候,上帝真的会派一个天使,走进他的城。”
  “那时候我们谁也没说话,你拿出画板,把我弹吉他的样子画了下来。”
  时茵丝毫没有印象,她画过太多人了,如今真的无法一一想起。或许是记忆不深吧,也没怎么记住。
  “后来呢?”
  “后来。”江御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后来我那群混混朋友回来了,他们撕掉了你的画,还企图调戏你……”
  “于是,我跟他们打了一架。”
  时茵彻底呆住。
  缓了好一会儿,她问:“最后你打赢了吗?”
  江御尴尬地咳了一声,“没有。”
  “他们人多……不过,算是两败俱伤。毕竟,我那么多年的跆拳道也不是白学的。”
  “当时的场面很混乱,我记得就在有个人打算拿吉他砸我的时候,你用画板敲了他一下,把他给敲趴下了。”
  “然后你就拉着我跑,当时还真有那么几分亡命鸳鸯的感觉……”
  时茵顿了半晌,抬眸看他,忽道:“那时候,你该不会顶着一头耀眼的绿发吧?”
  江御:“……”
  看他的脸色,应该是的。
  时茵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看来,我真的蛮聪明的,还勇敢。”
  江御站在她身边笑,笑了一会儿,他说:“你真的很聪明。”
  “所以,其实你当时对我一见钟情,或许是因为我救了你。”
  时茵继续理性分析,“而并非荷尔蒙作祟。”
  江御摇头,牵着她的手往花圃的方向走,边走边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傻,不至于分不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感情。”
  “你一定不会知道,后来无数次,我故意制造过许许多多的偶遇,但你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我,即使你成为了我的粉丝,这一点仍旧没有改变。”
  时茵忽然想起些什么,忙问:“你那么喜欢米兰时装周,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江御不答反问:“你说呢?”
  时茵停下来,捂住心口,缓缓道:“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能藏啊,不愧是拿过戛纳最佳男主角的人,奥斯卡不给你颁奖真是可惜。”
  从男人嘴里听到这些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时茵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江御不知不觉走进她的青春,而在她不知道的时刻,她也同样参与了某人的人生,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即使他们今生就此错过,而他们在彼此心里留下的痕迹,却永远不会消失,直到生命终结。
  时茵抬头,看着男人清隽的面容,心软得一塌糊涂。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不远处,成片的月季在风中轻轻摇曳。
  时茵微笑着,杏眸里泛着盈盈水光,语气温柔:“你知道月季的花语是什么吗?”
  江御低头,漆黑的眼眸里倒影出她的身影,他轻抚她的脸,一字一顿:“等待幸福。”
  “谢谢你等我长大,等我爱你。”
  “还谢谢你,成为我生命里的另一半。”
  他没说话,默默捧起她的脸,吻了她。
  其实,他刚刚还有一句话没说完。
  粉色的月季代表初恋,这一片的花是他捐赠的。
  特意献给,二十四岁的时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