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沙雕
时茵感觉自己处在一个幻境中。眼前的人不真实,他说的话也不真实。即使不久之前被他紧紧牵住了手,即使此刻心跳怦怦,即使眼前的人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清晰。
然而,她总感觉,这像是一场梦,又像是一场华丽的骗局。
时茵往后退了退,保持正常的距离和站姿跟他说话。
“江御,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论长相,时茵称得上一句“漂亮”。但是过去十几年里,江御见过的美人怎么着也有个千八百,她肯定不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论才华,她勉强算得上有两三把刷子,可也没到什么惊为天人的程度。
论契合,他们倒是谈得来,可抛开偶像滤镜,时茵不觉得自己会对他一见钟情,同理,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魅力。
按照他这说情话的熟练度,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没谈过恋爱。
难道他是见惯了山珍海味,突然想吃清粥小菜了,一时兴起?
虽然答应了季霜霜不要想那么多,但是时茵也不想浪费青春。
如果这只是一场注定要受伤的梦,她宁愿现在就从梦里醒过来。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哪一点吸引到了你?”时茵咬着唇,轻声说,“你在百花丛中过,为什么偏偏看上了我?”
怪不得她不自信,一来江御是她的偶像,一直以来,她都是以仰望的姿态看他的;二来她完全没有恋爱经验,对其他男人从来没产生过非分之想,在感情方面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新手。
江御看了她好一会儿,朝她伸手,手腾在半空中顿了顿,又默默收了回去。
“想知道理由吗?”他笑了笑,单手插兜,空出来的手朝她招了两下,“跟我来,我告诉你。”
时茵跟着江御来到别墅的四楼。
四楼有一个小型录音室,还有一个专门放乐器的房间,一个舞蹈室,一间书房。
江御推开器材室的门,从墙上取了把吉他。
时茵愣了下,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转过身,把手里的吉他递给她,问:“还记得这个吗?”
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原木吉他,看不出哪里特别的。
时茵凝神盯了好一会儿,摇摇头。
江御抚摸着吉他的弦,脸上的表情轻松而惬意。他垂眸,指腹轻轻滑过琴弦,一点点往下,停在末端。
时茵顺着他的手看去,视线落定,这才注意到吉他上有一道裂缝,裂缝不深,不仔细观察不一定能看出来。
“这里怎么裂的?”她问。
江御看着那道细小的裂缝,很轻很轻地勾了下唇角。
他的笑容很浅,像是羽毛不经意间在她的心间挠了一下。
“很久很久以前,我遇到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下午,就在那天,我听见丘比特在我耳边说……”
窗户虚掩着,微风拂过围墙上盛开的一簇簇蔷薇花,裹挟着淡淡的花香吹过来,吹散他的声音。
时茵抬眸,定定地看着他。他笑着,眼神干干净净,28岁的这张脸带着17岁的纯情。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听他继续说——
“江御啊,”他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一条腿踩着凳子腿,一条腿撑着地面,随手拨动一根弦,“恭喜你,你遇见了生命里独一无二的缪斯。”
雨已经停了,夜色微沉,屋里的灯是明亮柔和的暖色调,光线洒落,给他整个人镀了层浅浅的晕。
“所以,时机一到,我就来找你了。”
“虽然现在说这句话早了点,但我是认真的。”
江御顿了下,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时茵。”
他看着她,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极为认真。
“如果你对我的心意没变,那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个真正爱上彼此的机会?”
时茵站在原地,她捂着脸,又慢慢松开手指,从指缝里偷偷瞧他。
她安静了好久,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哥哥,这不是剧本吧?”
江御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他放下吉他,从高脚凳上下来,走到时茵面前,张开双臂轻轻将她拥住。
“或许你早就不记得了,跟生命的长河比起来,那日的相遇确实不算什么。”江御低声道,“可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快乐。”
当年的他,刚满20岁,还是个叛逆的小年轻。他才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16岁的未成年给迷倒了。
时茵绞尽脑汁去想,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模糊了清晰,清晰了又模糊。
她好像记不起来了,到底江御说的那个下午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身上有淡淡的迷迭香气,一点点将她的理智吞噬。
时茵抬起手,默默回抱住他。
剧本也罢,骗局也罢,美梦也罢。
时茵统统不想管了,她只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停在他抱住她的这一刻,停在他们彼此温存的这一秒。
她不想醒来。
雨彻底停了。
江御开车送时茵回家。
到了目的地,终于要说再见,时茵有点舍不得,在车上磨蹭了半天也不下去。
江御以为是光线暗,她找不到安全带的按钮,于是他开了灯,贴心地帮她解了安全带。
时茵坐在位置上,左右张望后,好奇地问他:“上次你接我去你家,路上真的遇到狗仔了吗?”
江御清咳一声,目视着前方,淡淡地开口:“假的。”
假的?!!!
原本只是想找话题而已,时茵没想到就挖到了真相。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他是故意找借口抱她的。
“我能采访一下你当时的心理活动吗?”说着,时茵将手握成空拳,放到离江御唇边几寸的地方。
江御侧过脸,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半晌过后,他一字一顿道:“因为,你太可爱了。”
听到这个回答的瞬间,时茵觉得她要当场去世了。
内心被尖叫狂轰滥炸,她差点要喘不上气。
很快,呼吸的节奏乱掉。
时茵努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
然而这波未平呢,江御又扔来炸弹。
“那天晚上,在厨房的时候,你为什么要亲我?”
时茵双手捂住脸,害羞地低下了头。因为离得近,她的脑袋恰好搁在他肩膀。
她深吸了一口气,照着他的回答如法炮制:“因为,你太可爱了。”
啪地一声,车里的灯被灭了,光线昏暗。
时茵靠着他肩膀,呆愣着问:“怎么了?”
江御沉默了会,开口时声音微哑:“就这么待会儿。”
他把车窗摇下来,又把座椅调低了点,仰着头看外面。
“月亮出来了。”他说。
时茵寻了半天,看到了从乌云里露出一角的月。
朦胧的光将周遭晕染得恰到好处,天然成画。
灵感在一瞬间乍现,时茵霍地坐正了。
她推开车门,急切地跑下车。
跑了一会儿又回头,折返一段跟江御告别。
“哥哥,我灵感来了,我要回去记下来!”
“再见!”
江御坐在车里,学着她的样子,笑得同样灿烂。
“再见。”
待人走后,江御又待了一会儿,驱车往前开。
开了一小段路后他停下来,汽车的尾灯照亮旁边的草丛,映亮了一个身影。
江御从车上下来,一脸平静地看着那人。
草丛里的男人尴尬地笑了笑,拍了拍衣服上的水珠,抱着相机站起来。
他死死护着相机,看向江御时一脸坚毅,看上去誓死要与相机共存亡。
气氛微妙了一瞬,男人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打破寂静:“欸,江御,你跟那姑娘什么关系?”
作为狗仔,他的设备很齐全,他身上开着三个录音机和一个针孔摄像头,以防万一。
原本想录到江御矢口否认、遮遮掩掩的画面,却不料当事人不仅大大方方回答,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还有点小骄傲。
江御说:“我女朋友,怎么样,可爱吧。”
狗仔男尴尬了一秒,扯了扯嘴角,道:“可、可爱。”
光线那么暗,又是偷拍,他也没看多真切。
大概能知道是个美人。
“相亲认识的,刚确定关系。”江御笑了笑,说,“但你要是把她吓跑了,咱俩没完。”
尽管他说这话时语气云淡风轻,表情也温淡,没什么攻击性,然而狗仔男莫名感到一阵压迫感,而且那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
他轻哼了一声,抱着相机跑远了。
直到江御开着车消失在这条街,他这才停下来。
对讲机里同事问他:“狂哥,怎么样?拍到什么了没有?”
张狂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叼在嘴角,“可以算有,但也可以说没有。”
同事无语道:“咋地还哲学起来了?到底有没有?”
张狂点了烟,烟雾在他眼前缭绕。他勾唇,苦笑道:“现在没用,留着以后用。”
同事:“你被威胁了?谁啊?”
张狂啧了声,看着空荡的街道,淡淡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同事:“说人话。”
张狂冷笑:“少惹单身老男人。”
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