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好多银子
这个柜子李大柱认得,是当初他给夏知荷打的,后来一只没再见着,他还以为被媳妇弄丢了,没想到就藏在他每日睡觉的床底下。
柜子里的箱子打开,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那盒子只有两个巴掌大小,夏知荷却极为郑重,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到桌上。
见她这样小心,李大柱也有了些好奇心,凑到桌边去看。
只见夏知荷对着小盒子摆弄了一阵,才终于将盒子打开,李大柱凑头去看,里面竟是珠光宝气的几样首饰,盒子地下还压着几张纸,看样子竟似是银票。
夏知荷那出一只玉镯,轻轻抚摸着,眼里有几分眷恋。
李大柱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媳、媳妇……这是什么?”
夏知荷原本有些伤感,沉浸在往日的时光里,被他这一问,什么氛围都没了,不禁瞪了他一眼,嗔道:“傻了?银子都不认得?”
李大柱被她说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何况他此时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只瞪这眼前的盒子,说:“我当然知道这是银子,可这时哪儿来的啊?媳妇儿你不会犯事了吧?”
夏知荷心里好笑,嘴上却说:“如果我说是我偷来的,你准备怎么办?”
李大柱憋得脸红,显然心里极为纠结,半天才郑重说道:“偷东西当然不好,如果被人知道了,媳妇儿你可得说这是我偷的。”
夏知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心中的介怀再也没有了。
就如她之前对玉秀所说,女人的体己,是最后的倚丈,是连丈夫儿子都不能告知的。她此时选择拿出来,心中并非毫无顾虑。
清酒红人脸,钱帛动人心。
钱财对人心的考验,她从前见得够多了。虽知李大柱对她有情,可在两人连孩子都没有的情况下,谁知这情在他心中值几两银子?
好在李大柱并未让她失望。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完完全全把自己交付给这个男人。
见她还笑,李大柱急了,脑门上快冒出汗来,“媳妇你别光顾着笑,快到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夏知荷在盒子上轻轻抚过,慢悠悠道:“急什么,你也不想想,我会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吗?这些,是我从前做丫鬟时的月钱,还有老太太疼我,赏给我的首饰,以及各房主子的打点。那时老太太病重,有与我交好的姐妹向我告密,说夫人准备对付我。她是主子,我是奴才,她要发卖我,我也就只能等着被卖。好在那时,莘娘已经出府了,我就借着为老太太祈福上香的由头,偷偷收拾了几样细软,存放在她那里,权当一条后路。当日,若不是被你抢了先,应是莘娘将我买回去。”
说着,她又瞪了李大柱一眼。
李大柱摸着头嘿嘿傻笑,心里却道,幸亏当日出手快,不然到手的媳妇儿就跑了。
因当日时间匆忙,又要掩人耳目,她只带出一部分个头小又值钱的,剩下的那些布匹花瓶摆件之类的,给了人也不算心疼。
她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银票有三张,两张面值二十两的,一张十两的;纯金手镯一只,金钗一支,金耳环一对,金裸子两颗;鎏金镯子一对,步摇一支;银手镯两对,银项圈一个,长命锁一只,银钗银簪子四五支,此外还有两个五两的银锭,十几个银裸子,一小把碎银子。
若折合成银子,银票有五十两;首饰买时价格高,可若想要卖,只能按金银的价格卖,工匠费是没法算了,这些金首饰合起来约有二两,便是二十两银子;鎏金的只是好看,买来时价格或许高,卖出去却连银首饰的价格都及不上,因此这里暂且不算;银首饰银锭银裸子加起来,约摸有个二十五两。这一盒子财物,算起来便是九十五两。
这还是往低了算,须知那些首饰的价值,远不是与之相当的金银比得。
听夏知荷一样样数来,李大柱早已呆了。他只知自己花几两银子买了个美娇娘,是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一笔买卖,却没料到娶回家的美娇娘竟是个地主婆,银子多得能把他砸晕。
这些钱财,普通庄户人家一辈子也存不上。
须知现今一亩优等的水田,不过八两,良等级的一亩六两,此外还有平等级的一亩四两,劣等级一亩二两,更有那不入等的,一亩一两也不用。
这百来两银子,都能够买十几亩优等水田了。
若要盖房,他家这五间砖瓦房,当初羡煞村里多少人,盖时一间也不过用银四五两,五间房子加上院子的围墙,还有请村里人吃的宴席,满打满算不过三十两银子。他媳妇儿这些钱,够盖个二十来间的大院子了。
这么一盘算,李大柱腿都有点软了。
“媳妇儿,你还是赶紧收起来吧,这么多金灿灿的,我看着心里不太踏实。”
“瞧你那点出息。”夏知荷轻轻啐了他一口,从桌上拿起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说:“家里还有二十两,加上这二十两,买田就够了。明日我去镇上买点糕点、布匹、干果,送去七叔家里,请他陪你去县里走一趟。买地多的二两银子,你就暗里塞给县衙里办事的官爷。早点将这事办妥了,也算了了我心头一桩大事。明年,咱们家就能吃上自家地里的粮食了。”
她说完了,却不见李大柱有动静,不由推了他一把,道:“你倒是说句话呀。”
李大柱却突然沉默下来,盯着自己的手掌,好半天才道:“媳妇,要不……这些田,咱们不买了吧?”
“怎么了?”这下轮到夏知荷急了,她想有自己家的地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相信李大柱也是与她一样的想法,不然之前也不会说要进山去,现在却不知为何突然这样说。
李大柱不说话,被夏知荷追着问了许久,才磨磨蹭蹭道:“这是你的私房钱,怎么能拿出来用。”
夏知荷愣了下,才说:“你我夫妻一体,说什么你的我的。”她一顿,想到什么,试探道:“还是你怪我私底下藏了银子?”
“怎么会,”李大柱忙摆手道:“这本来就是你辛苦赚的银子,你想怎么藏,别人管不着,我也不能管着你。”
夏知荷放了心,笑道:“这就对了,我的银子,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现在我要用它们置田,你可不能拒绝我。”
李大柱仍不同意:“可是……”
夏知荷道:“说好了我说了算,你想反悔吗?”
李大柱有些无奈,他心里确实不想动夏知荷的银子,一来有他大男子的自尊心作祟,更多的却是怕这些银子用了,夏知荷心底不安。
夏知荷多少知道他心中所想,感动之余又有些心酸。这个男人从来如此,外表看来粗枝大叶,心里却一向将她放在第一位,连平常男子最重视的子嗣问题,也要排在后头。想到这里,她内心又软了几分,不由整个人靠了过去,偎在李大柱怀中。
李大柱忙不迭把送上门的温香软玉接住了,心中底线一退再退,此刻也管不得什么媳妇儿的私房钱动不得的问题,只知道,一切都由媳妇说了算!
此时,村子另一头,也有一对夫妻在说着私房话。
柳氏一边将身上的首饰褪下来,一边和李山道:“我今日在夏嫂子家,见到了她女儿玉秀,果然是一副好相貌,周身气度也好,斯文娴静,手也巧,你看桌子上的板栗酥,就是她亲手做的,味道不比百味居的差,我一拿回来就给几个孩子抢光了,好容易才留下两块给你。就是年纪大了点,今年都十八了,不过大也有大的好处,会疼人,你说,将她说给我小弟怎么样?”
李山正用布巾擦脚,闻眼看了柳氏一眼,说:“你可别害人家,就你家那混世魔王,谁镇得住。”
柳氏一听,不太高兴了,将银镯子丢进盒里,说:“怎么就是害人家了?小弟是顽皮了一些,那是他年纪小,不懂事,等成了家,自然就稳重了。再说了,以我家的条件,难道还配不上一个木匠的女儿?”
“人家还真看不上,我跟你说,李大柱家就这一个女儿了,他是准备让女儿招女婿的,哪舍得嫁出去。不过你家要是舍得让你小弟入赘,这事或许能成。”李山穿上鞋,端着脚盆去倒水。
柳氏轻呸了他一口,道:“做你的梦去。”她家小弟是老来子,爹娘疼得跟什么似的,不然不会宠成现在这样,怎么可能让他入赘去别人家。
她见李山进来,又问:“我不是听说玉秀是他们家的养女吗?怎么又要留着招女婿了?”
李山不耐地摆摆手,今日在地里忙了一天,早累得不行了,那还有心思陪他媳妇八卦,“你明早问娘去吧,她知道。”
说完一头栽到床上,几息后就睡熟了。
柳氏瞪了他一会儿,没办法,只能跟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