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第一百零四章
  若非当真为了想生孩子,姜姝断然不会送上门来找这‘罪’受。
  一身在水里又泡了一回不说,骨头全散了架。
  最后被范伸从水里捞出来,抱回了床榻上坐着,屁股几乎是一挨床,还未坐稳,便一头栽了下去。
  正打算裹着被褥彻底装死了。
  胳膊又被范伸拉了起来,双腿顶住了她的后背,拿起了木几上的一条干巾,慢慢地替她擦起了发丝。
  缓缓柔柔的一道力,拽住了她的发尾,不过片刻,姜姝便犯了困。
  等到范伸一根一根地替她擦完,姜姝早已趴在了他的腿上睡了过去。
  范伸搁了手里的布巾,转过头来还没见其动静,这才轻轻地拨开了遮挡在她脸上的发丝。
  青丝底下露出来的那半张侧脸,带了几丝疲倦,睡得正是香甜。
  范伸没去唤醒她,指腹缓缓地从她微皱的眉间抹过,紧绷的眸色只有在此时,才无所顾忌地放松下来,眼底多了几分旁人瞧不见的柔和。
  快了。
  等忙完了这阵,他便回来好好的陪着她。
  等着他们的孩子。
  范伸抱着她坐了一阵,便将其从怀里缓缓地移到了床榻上,替她盖好了被褥,起身下床穿好了衣裳,走了出去。
  今儿是春杏守夜,见这大晚上了,世子爷还往外走,脸上刚露出了诧异,还未出声相问,便听范伸道,“夫人已睡了,熄灯便是。”
  春杏赶紧点头。
  再回过神来,范伸人已经出了门槛,一脚迈入了夜色中,赶往了大理寺。
  上了马车后,范伸才闭上了眼睛,睡了一会。
  今儿皇上已经同意了太子翻案。
  案子由大理寺主审。
  陈年旧案翻起来,颇费时辰,今日范伸从宫中回来之后,特意让人交代了阮大人,让其将二十几年前秦家和宁安王府的卷宗,一件不漏地全部都调出来。
  说是太子明儿会过来取。
  昨夜大理寺才糟了一劫,朱侯爷是在大理寺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虽说人如今死了,却也不是大理寺的人追回来的。
  今日一日,大理寺的人个个脸上都无光。
  做起事来谨慎了又谨慎,尤其是阮大人,接到了范伸的吩咐后,一夜都没歇息,一直在大理寺翻查当年秦家、宁安王府的案例。
  阮大人虽有些急功近利,但能被皇上看中的人,脑子定也不会差,一番查下来,心头便有了底。
  这案子,没法细查。
  当年结案时的证据和证词,虽样样不差,却经不起推敲。
  就连宁安王和秦将军的供词上,都没有两人的画押,而私藏火|药这事儿,也很牵强。
  宁安王想谋逆。
  当年皇上和几个王爷夺嫡之时,宁安王还曾因看不惯手足之间的残害,主动放弃了王爷的身份,去寺庙吃了几年斋饭,直到皇上登基,太后才去庙里将其劝了回来。
  从那之后,宁安王几乎不再参与朝政,皇上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包括自己的亲事皆由皇上一手包办。
  人人都知宁安王此人,如同他名字一样,向来喜欢息事宁人,又怎可能去谋逆?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要谋逆,以他和秦家两家的能力和头脑,也不至于策划出如此轻率的谋逆之道。
  同样当年的火药案,一个是皇上的亲弟弟,一个是秦府大将军,如此大的两座山,却突然被朱侯爷搜府,直接指出了火药的所藏地。
  当初朱侯爷也不过是个大理寺的寺正。
  若非上头有人给他撑腰,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去得罪两个大人物。
  替他撑腰之人,也不难想,火药案的卷宗上,明白的写着主审人是陛下。
  阮大人想到了这些,背心便是一阵发凉。
  那火|药案,确实是冤案。
  但并非是朱侯爷蒙骗了陛下,故意陷害忠良,而是陛下早就知情,不仅知情,恐怕这一切的背后皆为陛下所授意
  秦家的威名过大,又同宁安王府联姻,陛下忌惮实属常情。
  但如今为何又要替其翻案。
  阮大人一时没闹明白,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脸色一阵发白后,便也不敢再动了,收好了卷宗坐在堂内一直等着范伸。
  本以为要等到明儿了,谁知大理寺门前突地一阵动静。
  一束灯火慢慢地靠近,等那光亮溢进了屋内,台阶上响起了脚步声,阮大人这才一愣,忙地从那案前起身,急急忙忙地走到了门前。
  房门一打开,阮大人面上便是一喜,知道范伸今夜多半也是睡不着。
  这案子当真棘手,若范大人今儿不来,明儿早上被太子的人赶了个先,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
  范伸一连几日都住在了大理寺,配合着太子的调查,没回府,也没进宫。
  到了第五日,文王终于找上门来了。
  没带府兵,也没坐马车,一人骑马而来,到了大理寺门前,翻身下马,直接冲着门前的侍卫道,“本王知道范大人在里面,别来拦着本王。”
  落了半个月的雨,终于放了晴,大理寺上回被大火烧过一回,还未恢复过来,门前的砖墙上还余有漆黑的灰迹。
  文王几步闯进去,一路直接上了大堂,找到了范伸。
  屋内阮大人正在同范伸汇报事务,听到动静回头,见是文王,面色一紧还未来得及行礼,当场便被文往给撵了出去。
  阮大人一走,文王自个儿上前将那门给关上。
  再转过身,又急步走到了案前,看着正在俯身写着呈文的范伸,神色着急地道,“范大人能否相告,到底是出了何事?”
  最近几日文王过得很不好。
  这种不好,与以往被皇上关禁闭,被朱贵妃罚不同。
  是一种即将失去某种东西之前,内心滋生出来的真正的恐慌。
  文王一向从不计较这些,最近却感觉到了,他的父皇,乃至父皇身边的每一个人,对他的态度都有了变化。
  他想知道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何。
  起初他恨母妃,恨其看不透朱家,恨她为了朱家宁愿抛弃了自个儿,如今他却又不明白父皇了。
  朱侯爷从大理寺逃了出来,原本就是死囚,母妃杀了他,并无过错,为何父皇事后却让人将她关在了荣华殿。
  甚至连自己都不愿意见。
  那日父皇将他从王府接出来后,两人说了很多话,他都听进去了。
  十八年来,他难得听进去了一回,好不容易决心以后不再惹他生气,打算做一个让人敬佩的皇子了,然还没来得及看到父皇脸上的欣慰,还没听到父皇夸他一声。
  突然就不理他了。
  王公公不让他进,他便站在外面,大声地冲着里头一声一声地喊着,“父皇”,他不信父皇没听到。
  他是听到了,只是不想见自己。
  文王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人能告诉他,这才来找了范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