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第七十章
  范伸坐着回府的马车,送了姜姝一段,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同姜姝道,“你先回去,我去一趟宫里。”
  姜姝点头。
  范伸起身跳下了马车,交代严二,“先送夫人回府。”
  马车走了一段了,姜姝犹豫再三,还是拂起了帘子,歪着头同马车外的严二道,“侯府就在前面,我自己一人回去便是,严侍卫不必再送。”
  说完喉咙滚了滚,顿了一下,又多说了一句,“进宫后,让他找个太医瞧瞧。”
  那胳膊十来日了,也没见好。
  昨儿夜里她弯着腰,趴在船舱的窗户边上,瞧着江面上的点点星火,瞧得好好的,突地被他从背后覆上来,没给她任何准备,一棒子进来,差点断了她的魂。
  满江的星火,在她眼前霎时现出了重影。
  事后,他还非得说是自个儿故意勾|引他。
  那只胳膊,便是在掐着她腰时,太过于用力,渗出了血,昨儿夜里她才给他换了药,今日既然进宫,就好好让太医瞧瞧。
  免得当真出了什么问题,别又怪罪到她头上。
  见严二的脚步停了下来,姜姝才放心地落下了车帘,走了一圈再回到长安,就连从车窗缝里扑进来的那风,似乎都带了股香气。
  这回,无论是谁,也别想将她再拖出这长安。
  **
  快午时了,范伸才进宫。
  从宫外进来,范伸一路单枪匹马,没有遇到一个刺客,也没有人来暗杀他。
  轻轻松松地到了乾武殿,却没能见到皇上。
  王公公也不在,守在乾武殿正门前的一位公公同范伸道,“陛下一早便去了贵妃娘娘的荣华殿,大人恐怕得稍候一阵。”
  范伸也不急,立在那正门前,缓缓地等着。
  门前的太监也不敢耽搁,见范伸候在那,赶紧跑了一趟荣华殿,想打听一下陛下什么时候回来。
  然到了荣华殿门口,却见殿门紧闭,两排禁军,将其围得死死的。
  里头早就乱成了一团。
  朱贵妃此时已是自顾不暇,知道范伸今日要回来,朱贵妃昨夜一夜都没合眼,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范伸一靠岸,埋伏在巷口的死士必定会将其截杀。
  她就不信他还能插上一对翅膀飞进宫里来。
  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侯府那丫鬟竟然同文王一道回了长安。
  为了应付突如其来的变故,她的人不得不提前出来,晴嬷嬷怕文王进宫闹事,先将其送回了府邸。
  福嬷嬷则带着死士追那丫鬟,可就在这紧要关头,薛员外突然又出现了。
  一番忙乎下来,也只抓到了一人。
  薛员外。
  侯爷那丫鬟再一次从她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救走了。
  福嬷嬷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将其暗自送到了荣华殿。
  朱贵妃还未从其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皇上突然就带着王公公闯了进来。
  薛员外一见到两人,便直呼,“陛下,娘娘救命”口口声声说有人要杀他,听得皇上眼皮子直跳。
  昨儿朱贵妃走后,王公公才单独给皇上看了一封范伸的秘报。
  知道薛员外今儿有可能会来宫里向朱贵妃求救,早早就派人留意着朱贵妃的动向。
  那毕竟是她的亲生爹娘,她岂能见死不救。
  若是让她知道了那追杀她爹娘之人,正是自己派去的范伸,这些年,他在她心里竖立起来的孝敬形象也就彻底的崩塌,不仅如此,这辈子恐怕他的娇娇都将永远不会原谅他。
  是以,一得到消息,皇上立马便赶来了荣华殿。
  如今听到薛员外,一口一个有人要杀他,皇上的杀心越来越浓,正同王公公使了个眼色,打算将人先安顿下来,再寻个机会灭口。
  却见朱贵妃哭着扑了过去,跪在了薛员外的身前,唤了一口爹爹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把刀子,竟是一刀子捅进了对方的胸口。
  别说是皇上,就连王公公都被这忽然出现的意外,惊得半晌都没有反应。
  皇上微张着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那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娇娇。
  朱贵妃良久才回过头来,脸上已被溅满了鲜血,却满脸是泪地看着皇上,悲切地道,“臣妾不能再让陛下继续替臣妾背负这一切了,想想臣妾初识陛下时,陛下曾经是多么威风的一个人,如今却因臣妾,处处被人捏了短,今日就让臣妾来结束了一切,待臣妾死后,皇上在这世上也就彻底地没有了软肋”
  朱贵妃的神色悲恸,似是受了无尽的打击。
  说完,手里的刀子就要往胸口刺去,皇上吓得从那软榻上起身,一个踉跄,“娇娇”
  幸得王公公反应快,一把夺了朱贵妃手里的匕首,然那刀尖还是伤到了朱贵妃,手腕被划了一条血口子。
  皇上惊魂未定,上前将其抱在了怀里,急呼了几声,“宣太医。”之后便同已泣不成声的朱贵妃道,“娇娇,你怎么如此傻”
  范伸在乾武殿等了大致半柱香的时辰,王公公便折了回来,同他道,“范大人一路辛苦了,今儿皇上怕是抽不开身,大人先回去歇息一夜,待明儿再进宫。”
  见范伸神色有些迟疑,王公公立马走近了两步,悄声同其道,“贵妃娘娘受了点伤,陛下正陪着”
  范伸神色意外,关心了一句,“娘娘可无恙?”
  王公公摇头,“不打紧,一点皮外伤,只是受到的惊吓不小”
  王公公说完,范伸也没继续再问。
  转身出了乾武殿,回了侯府。
  **
  侯府上下今儿一片热闹。
  上午姜姝的马车一到侯府,一堆子人都围在了门口等着,姜姝一下马车,还没分清谁是谁,便被齐齐地拥着她去了侯夫人的正院。
  一个多月不见人,侯夫人拉着姜姝前前后后瞧了一圈后,眼睛一亮,突地就说了一句,“好,圆润了好。”
  姜姝一瞬被臊得抬不起头。
  满屋子的姑娘捂着嘴怯怯直笑,侯夫人回头便笑骂了一声,“一群皮猴子,有什好笑。”之后便拉着姜姝一并坐在了软榻上,问道,“这一路可还好。”
  虽这一趟实在是说不上好,姜姝看着侯夫人那双关切的目光后,还是乖巧地点头,“劳烦母亲挂记,都好。”
  侯夫人又问了一些路上的状况,姜姝一一都答好。
  最后侯夫人才问她,“可让常青法师瞧过了?”
  回来的路上姜姝就想好了该如何回答,出来了一个多月,生龙活虎惯了,要说身子半点都没好,之后的日子也不好糊弄,要说彻底好了,又显得太过于容易了。
  便答,“如今正在吃药,调着身子。”
  侯夫人长松了一口气,瞧了一眼她的脸色,笑着道,“脸色是比往日要好些。”
  简单地问了几句后,侯夫人也没久留她,“赶了这一路,定是累了,先且回院里歇息一阵,晚上再过来用饭。”
  今日府上备了晚宴,等世子爷一回来,府上的人都会过来替两人接风。
  侯府的亲事一过,雪停了后,虞家的几个舅亲都回了扬州。
  又只剩下了虞老夫人,虞家大姐,和三个表姑娘。
  虞莺和虞梦年纪小,好不轻易来一趟长安城,一场雪刚停下来,还未来得及好好看回长安,侯夫人便将其留了下来,打算春季过了再将其送回扬州。
  虞家大姐元夕前,闹过一回,想回扬州。
  后来也不知道为何,又同贾梅留在了侯府。
  再有侯府二房三房屋里的几个小姑娘,姜姝回个院子,身后一群人相送,犹如麻雀,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表嫂子,你瞧瞧我手上这蔻丹如何?”虞莺的性子是个开朗的,旁人见姜姝不说话,不敢往上凑,虞莺却没有那层隔阂,上前亲热地挽起了姜姝的胳膊,将自己的一双手伸了过去。
  姜姝偏过头去一瞧,红彤彤的色泽,又艳又亮,不由点头道,“好看。”
  虞莺一听,立马扭过头望向了身后的人群堆里,寻了好一阵才寻到了躲在最后面的贾梅,忙地招手唤了她一声表姐道,“表嫂子夸你这侯丹好看呢。”
  贾梅这才匆匆上前。
  姜姝记得这张脸。
  新婚第二日,她曾来过东院,还贴心地同她报过信,说世子爷上了花楼。
  姜姝当下一笑,夸了她一句,“表妹手巧,竟会做蔻丹。”
  贾梅脸上立马露出了腼腆,轻声道,“嫂子要是喜欢,明儿我给嫂子做一瓶。”
  姜姝也没客气,“那我先多谢表妹。”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跟到了门口,姜姝便让春杏和屋里的丫鬟去搬马车上的礼物,拿回东院后,便人手发了一份,这些都是她回来时,让春杏在江南备上的。
  知道要回来了,身子的银子愣是一个子儿都没留。
  买的东西都是上好的。
  贾梅分到了一匹江南产的丝绸,入手细腻不说,颜色也是极为艳丽,当下高高兴兴地拿了回去,原本打算给自己的母亲过个眼。
  虞家大姐却恨其目光短浅,“这点东西,就把你乐成了这样,这不过是她世子夫人指甲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油水,将来你若真进了侯府的门,哪里还会稀罕这些。”
  那姜家也是个小门小户。
  听说早年姜老爷的原配,沈氏难产,还是为了想给家里节省几个银子,没请到一个好的稳婆。
  如今攀上了侯府这个高门,倒是知道大手脚地花钱了。
  虞家大姐待在府上的这段日子,已经将姜家的底细摸了个透。
  这回两人终于回来了长安。
  她倒是要看看,侯夫人怎么同她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