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可怜之人

  人之所以恐惧,除了未知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其实都在自己吓唬自己。
  很多时候,往往只要一点由头,人就会自己脑补出很多恐怖的画面来,比如说晚上总觉得床下面有人,或者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一般这个时候,只要将脚收进被子里然后蒙住脑袋,那么很大概率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
  王陆从来不会脑补,他如果觉得床下有人,一定会开灯,然后下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东西。
  此时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就像是被强行灌进脑子里一样,挤的人头昏脑胀,很是不舒服。
  揉了揉额头,王陆双手合十,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然后开始深深吸气。
  吸!!
  地面的灰尘开始飞舞,一道小小的龙卷风出现在王陆身前,一直到他的胸膛变大了一倍左右,才停止动作。
  “吼!!”
  怒吼声中,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心安以王陆的嘴巴为中心,开始四处扩散,所到之处碎石成粉,周围那些建筑如同被刀劈斧砍一般,出现了一道道巨大的豁口。
  等到王陆一口气吐尽,原本就荒凉的街道,差一点就变成了废墟。
  与此同时,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但同时新的动静从不远处传来。
  听着像是有人在搏斗。
  王陆精神一震,连忙向那边赶去。
  经过一番寻找,他在一间宅院前停下,两人高的围墙隔绝了里面的风景,红漆木门被破坏了,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没有犹豫,王陆直接走了进去,刚跨进大门,就见到一具具浑身干瘪,眼眶赤红的尸体,正在围攻一个身材瘦弱的孩子。
  它们的动作绝对称不上慢,相反十分迅速,只是动作有些僵硬,往往直来直去,没有丝毫变化。
  而那个孩子则不同,十分的灵活,干尸们每次攻击,他都能从容躲避,然后狠狠一爪扫过去,所到之处,干尸就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给烫了,身上冒出滚滚青烟。
  不到一盏茶功夫,它们就被解决了。
  就在王陆以为到此结束时,那个孩子却满脸戒备的站在原地,像是在防备什么。
  王陆想起了萧成的话。
  这些东西不会死!
  果不其然,在他念头刚刚落下时,四分五裂的干尸身体开始重组,不到一会儿,就站了起来,咆哮着冲向那孩子。
  刚来时的那一幕,再一次出现在王陆面前。
  “需要帮忙吗?”他放声问道。
  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就在王陆准备再看一会儿时,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废物,还不快解决它们,让别人看笑话吗!?”
  听到这话,孩子僵硬死板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焦急。
  他咬破舌尖,一口漆黑的鲜血吐在手上,让原本就尖锐的指甲,变得更长,更加锋利。
  硬抗几次攻击,他双手带出道道寒光,几个闪烁间,就解决了干尸。
  也就在此时,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
  “化血!”
  红色的光影在院子一角亮起,将那些干尸笼罩在内,只是片刻,就将其消融成一团褐色的污水。
  王陆后退了几步,这东西给他感觉很不好,倒不是危险,就像是人在走路时,看见了一坨狗屎,第一反应绝对不是踩过去,而是避开。
  这一次干尸没有再出现,那个孩子喘着粗气,没有多少眼白的双目中,露出了几分恐惧。
  就在王陆奇怪时,院子角落中,突兀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
  和小孩一样,他也长了一副僵尸脸,五官硬邦邦的,没有丝毫表情。
  “废物,亏我这么栽培你,现在连区区几个血尸都解决不了,我要你何用?!”
  男人径直走到孩子身边,呵斥了一句后,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狠狠抽了过去。
  “废物!废物!”
  他一边打一边骂,那孩子满脸痛苦的倒在地上,不断翻滚着,想要躲避一下,可鞭子就像是长了眼睛,每次都能准备命中。
  可哪怕是这样,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王陆看着可怜,便道:“差不多就可以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男人猛地停手,冷冷的转过脸来,他正要说话,但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孩子不打不成器,不过阁下既然说了,我自然要给面子。”
  说完他将鞭子放回腰间,冷声道:“小畜生,还不谢谢人家!”
  小孩面无表情的冲王陆作了作揖,然后便垂头站在一旁,没有丝毫声息。
  “阁下莫怪,他比较怕生。”
  男人说完自我介绍道:“某姓周名利,他是我儿子,没起大名,就叫小畜生。”
  王陆点了点头,这个男人一看就不像个好人,这孩子也诡异的很,因此他并不想和这两人有过多交集。
  倒不是怕对方,而是不想等下一不顺眼,把这他们给打死了。
  初来乍到,还是少做杀孽为好。
  “我叫王陆。”他抱拳问道:“你们也是为了悬赏而来的?”
  周利点了点头,“没错,朝廷这次给的花红足有五千两,不少像我这样的人都来了。”
  说完他打量了一番王陆,然后笑道:“王兄弟看起来应该不是我这行当的人,为何要趟这浑水?”
  “哦?什么行当?”
  王陆的问话,无疑坐实了周利的猜测,不过他不在乎就是了。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所说的行当,其实就是专门接朝廷悬赏的人。
  想必王兄弟你也知道,不良人虽然也可以说是公职,但没有丝毫自由,好处捞不到,背黑锅却一个比一个惨,若不是犯了事,是不会有人愿意加入的。”
  周利解释的很详细,和他冷漠的脸相差甚远:“我们除了接朝廷的悬赏之外,也会接受那些百姓的委托,有门路的就专门帮那些富贵人家处理问题,没有的就去那些乡下地方,赚些吃饭的钱。”
  王陆听完点了点头,“我的确不是你这行的人,周兄有什么指教吗?”
  周利嘿嘿笑了:“指教不敢当,不过这次的事情有些麻烦,咱们可以合作,到时候拿赏金的时候,咱们五五分如何?”
  王陆没有拒绝,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周兄对这次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吗?”
  三人出了宅子,却没有立刻离开。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里应该有一个血池,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不死不灭的血尸,要不是我所学正好有些克制他们,不然也和别人一样束手无策。”
  周利僵着脸说道:“现在咱们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它,然后将其破坏掉,这里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不过,到时候可能会有些麻烦,王兄弟你一定要小心。”
  王陆示意自己明白,目视前方的同时,心神却没有从这两人身上离开。
  对于周利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并不妨碍跟着一起看看,倒是那个叫小畜生的孩子,看着有些古怪。
  如果不是王陆此时感官十分灵敏,压根就发现不了这孩子在呼吸。
  相比活物,他更像个死人。
  不过从其眼中偶尔闪过的迷茫与痛苦,又让人无法忽视。
  或许这一切,可以在周利那里得到答案。
  王陆也不急,就这么跟着他们。
  离开宅子后,三人在街上不断游走查看,周利又发现了几个接受悬赏的人。
  两个刀客,一个丰腴却样貌极其恐怖的毁容妇人,以及一个剑客。
  他们好像认识,见了面之后,就聚在了一起。
  王陆也不想和他们多做接触,因此就和小畜生走在一起。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越发觉得这孩子很可怜。
  王陆很肯定,小畜生是有灵智的,对外界的变化也十分了解,但不知道什么缘故,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半人半鬼,冷漠无比。
  几个人将平安坊来来回回转了几次,什么都没有发现。
  那些死掉的江湖人尸体消失了,血尸也没碰到一个,偌大的一个民坊空荡荡的,就只有他们几个活人。
  周利脸色很差,提议修整一下。
  于是一行人又回了最初的那个宅子,检查一番后,便各自休息起来。
  周利带着小畜生和两个刀客神神秘秘的进了大堂,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至于那个拿剑的家伙,则独自一人待在门口,显得很孤僻。
  王陆也是一个人,经过刚才的观察,他发现这几个家伙都心怀鬼胎,周利和刀客不必说,他们见面后,就一直凑在一起。
  那个剑客很冷漠,也很傲,从头到尾都带着不屑。
  不过他实力的确可以,王陆在碰到他时,这家伙剑气纵横,砍血尸就跟砍西瓜似得,丝毫不费劲。
  相较而言,那两个刀客就要逊色许多了。
  至于那个女人,则表现的很神秘,她没有出手过,也是除了周利之外,唯一表现出可以消灭血尸手段的人。
  几人互相防备,但又不得不凑在一起。
  对于王陆,他们表现出佛态度也不同,剑客对谁都一样,至于周利,原本还和他有说有笑,在碰到两个刀客之后,就变得疏远起来。
  倒是那个女人…
  王陆正想着,一阵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他转头看去,便见一个蒙着面纱,身材丰腴的女子缓缓走来。
  “姑娘有事?”
  王陆起身问道。
  “呵呵呵,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死了。”
  女人笑了一声,然后阴森森的说道。
  王陆神情不变,挑眉问道:“哦?姑娘何出此言?”
  女人走了过来,一股似臭非臭,似香非香的味道从她身上传来,有些难闻,因此王陆稍稍后退了一步。
  “血池这个东西,想要找出来寻常办法根本不行,必须要有祭品才行。”
  女人冷声道:“他之所以留着你,就是在打这个注意。”
  王陆心智何其坚韧,自然不会这么几句话给吓唬住,“姑娘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自然是不想他诡计得逞,我和这家伙有仇,此时能共处一室,不过是因为这里比较危险而已,等下一定我和他肯会有一场搏杀,我希望你能帮我。”
  女人语气十分诚恳:“这家伙就是一条毒蛇,你信我肯定比信他要好。”
  王陆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考虑一下,女人见状后,点点头就离开了。
  她走之后,王陆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见到那个孤高剑客走了过来。
  “阁下有事?”
  “你要死了!”
  听分这句话,王陆满脸问号,这家伙怎么和那个女人一个德性。
  剑客见他如此,便继续道:“你别不信,我冯不见从来不说空话,刚刚那个丑女人名声很坏,在咱们这个所以里,是有名的母螳螂,心狠手辣,绝情绝性。”
  王陆摸了摸鼻子,“阁下你又想说什么?”
  “我希望咱们合作,你也看到了,周利和尹家兄弟是一伙的,我不可能去找那个母螳螂,因此咱们一起,就是最好的选择。”
  冯不见不仅名字奇怪,人也很怪。
  他和王陆说这些话时,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自顾自说完之后,就继续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是为了银子吧?五千两还不值得某家卖命,这里真正重要的是那个血池。
  准确来说,是里面的血莲花,它才是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否则像周利这种家伙,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更别说还带着他那个费尽千辛万苦,才练出来的黒童子了。”
  王陆有些想笑,同样没有拒绝,而是反问道:“你说的太牵强了,而且,我凭什么相信?”
  冯不见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你为什么不信?我堂堂一剑无血冯不见,什么时候骗过人?”
  王陆顿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家伙恐怕是脑子有些问题。
  同样的,越来越有趣的局面,让他有些兴奋。
  “好,就当我答应你了。咱们什么时候出手?”
  “不急,周利有黒童子,一定清楚血池的方位,只不过需要一个祭品而已。
  说起来,你应该好好谢谢我,如果不和我合作,这个祭品非你莫属,但现在不一样了,以我们两个人的力量,能够抗衡周利与尹家兄弟,那么这个人选,就非母螳螂莫属了。”
  冯不见侃侃而谈,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