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扬州楚家
“伟秋!”
魏淑柳露出彷徨无措的神情。
她走到魏正面前,沉默着蹲在那看了一会儿。
她看到他满身血迹,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
迟疑了一会,她牵起魏正的手,就像以往魏正牵她的那样。
只是这双手再也不会回握她了。
“伟秋?”她握着魏正的手,贴到脸上呢喃着。
这个永远会给她回应的男人,此时却毫无反应,她再也等不到那句“我在”了。
魏淑柳不顾血污,握着已经冰冷的手,妄图留住他的最后一丝温度。
她只能默默的流泪,小声啜泣。
忽地,一声尖叫划破夜空,她无措的眼神中多了分坚定。
接着,原本清澈的瞳仁浮出一层血色,与脸上染上的血迹映衬,仿佛是有嗜血之好的女鬼。
她就这么安静的注视着楚怀进,看了一会,她咯咯地笑起来。
楚怀进强忍着没有后退,却见魏淑柳眼角滑下红色血迹,滴在素白裙裳上,像落在雪地上的点点红梅。
楚怀进再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魏淑柳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幽幽扭过头去,透过模糊血色看躺在血泊中的魏正,歪歪头,温柔笑了一下。
“来……来人……”
楚怀进哆哆嗦嗦地吩咐人,想让人把魏氏控制住。
魏淑柳这才注意到他,回过头,仔细看了看他,突然惊慌后退。
强弩之末,她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然后直直倒下去。
“娘——!”
魏安然环顾四周,初秋的夜晚,火光冲天,她却觉得寒冷刺骨。
她吸吸鼻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忍不住,就狠狠握着簪子,用簪子尖尖的尾部刺破了自己的手掌。
痛才好,痛说明她还活着。
她眼神幽暗,盯着楚怀进。
老天给她这个机会,不是让她逃,而是让她来报仇的。
她计划了那么多,还是没能避开魏正的死,这次她不想再躲了。
这楚家,她一定要回去。
她要亲眼看着楚家所有人死!
——
一队官兵训练有素的把街上的尸体抬进魏宅。
从马车后抬出黑油,泼洒到院内各处,阖上门。
为首的官兵拿起身边的火把,沿着院墙丢进去,瞬间火光冲天。
他嘴里还嘟囔着:“我只是奉命行事,可别来找我。”
“我们撤!”
乌云遮月,一阵大雨急急落下,魏宅前的血迹融进土中。
伴着隆隆雷声,一队快马从小路冲出来,停在魏宅门口,为首的老人推开门,里面却只剩堆成山的烧焦的尸体。
“我们来晚了。”
后面几人见了这惨状,齐齐跪在院里,双目猩红。
倏尔,黑衣人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在这栋被烧的破烂的院里,那堆烧焦的小山,竟然伸出了一只手。
“有人还活着!”
——
平坦的官道上,只有他们一队车马。
马车行的平稳,只有哒哒的马蹄声轻响,偶尔会有马夫轻喊“驾——”。
赵秀秀在马车一角缩成一团,声音颤抖着问:“安然姐,咱们要去哪儿?”
魏安然的声音冷若冰霜:“扬州知府楚家,是十八层地狱。”
赵秀秀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颤抖着开口问:“那我们能活下去吗?”
“说不准。”
魏安然扯出个难看的笑:“只能尽力活了……”大不了只是再回井里。
她满腔愤怒烧的浑身血脉都燃起来,倒是忽然生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冷静。
她安抚地拍拍赵秀秀的手,“你就不用跟我们去楚府了,到扬州就走吧。”
赵秀秀咬着牙,浑身抖得像筛糠。
她能跑得了吗,那群官兵杀掉她就像捏死蚂蚁,魏淑柳周围的人都死了,怎么可能放过她?
“安然姐,我不走,生也好死也罢,我是你买回来的,我要呆在你身边。”
魏安然打量她一眼,小丫头还抖着,“你确定吗?”
赵秀秀坐直了身子,坚定地点点头,“嗯,楚府这么危险我更得去了,我得去照顾柳婶,再说,谁能有我更会照顾柳婶?”
魏安然本想说魏正更会照顾,顿了顿,闭上眼掩住那抹悲痛。
楚家的险恶凶险不是她们能躲开的,即使是魏家人死而复生,也很难说在楚家活下去。
“柳婶……她还好吗?”
魏淑柳像是听到赵秀秀喊她,手指动了动,慢慢抬起眼睫。
魏安然感受到怀里的动静,低头见魏淑柳睁开了眼,屏住了呼吸。
她扶着魏淑柳坐好,直勾勾地盯着她,上一世,魏淑柳就是听到魏正死去的噩耗受了刺激,才恢复清醒的。
“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魏淑柳眨眨眼,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垂下眼,像在回忆。
魏安然心一沉,不会是看着爹死在面前,刺激过大,更疯了吧?
“然儿,辛苦你了。”
这话如平地一声雷,让魏安然感觉自己血脉都活了起来,甚至有了短暂的空白。
“娘,你这是……”
魏淑柳淡然地看着她,“然儿,簪子呢?”
魏安然坐直了,血脉翻涌,有个声音响在耳边——娘不疯了,她回来了。
她还牢牢攥着那根簪子,她摊开手,一根不算精巧的金簪递到魏淑柳面前。
魏淑柳忍着浑身酸痛,伸手握住金簪,眼神却像透过魏安然看向另一个人。
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魏安然。
魏安然被她看的发毛,“娘?”
魏淑柳像是回了神,露出一个娇艳的笑,“然儿,你知道我是怎么离开的楚家吗?”
魏安然摇摇头。
其实她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了如指掌,但她不敢点头。
魏淑柳扯扯嘴角,闭上眼回忆。
“十六岁那年,外祖把我许配到扬州楚家,红妆万里,一时轰动,连京城那些人都说魏家名门,出嫁女都分得一半家产。”
魏安然垂下眼睫。
魏淑柳此话不假,魏明哲当年为大将军,嫡长女入宫为后,嫡长子官至吏部尚书,嫡孙又是河西节度使,掌管一方。
可以说世代为官,福荫子孙。
这半份家业,楚家就是十代也打拼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