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异族正统

  魏安然看着他疼出冷汗却一声不吭的样子,泛出一些心疼。
  这男人,对自己真狠。
  心里虽这么感叹,却也不忍心看他这么痛苦。
  “把嘴张开。”
  夜非辰以为她要给他喂什么解毒的药丸,张开了嘴,却感觉舌尖泛起酸甜。
  竟是一颗蜜饯。
  夜非辰浅浅一笑,复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魏安然替他包扎好了伤口,解释道:“师傅给我的这个药是他最好的金疮药,能让伤口快速结痂,仿佛过了好几天的样子。即使下一刻京中的太医推门而入,也看不出这是刚受的伤。”
  她抿了抿唇,接着说:“这个伤处理好了,我就要给你施针了,我说过,这个针是我自己悟的,具体我也没有实践过,你是第一个试的,有没有用还得看运气。你躺平放松,呼吸慢一些,然后……”
  魏安然看着在阴暗处都熠熠闪光的明亮眸子,忍无可忍地说:“然后把你的眼睛给闭上。”
  夜非辰一愣,刚想怼回去,“你以前行针时也没这么多奇怪要求”,不过他嘴里还含着一颗蜜饯,作为皇子的尊严和教养让他放弃了说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眼睛也闭上了。
  魏安然见他闭上了眼,这才松了口气。
  被那么一双眼睛注视着,她怕手一抖给他扎错穴位。
  但她庆幸的有点早了。
  第一针落下去时,她的手也抖了。
  明明不久前还在给楚老夫人扎针,明明他已经把眼睛给闭上了,怎么第一针下去,她竟然生出了些惧意。
  还好几针过后,她又恢复了以往游刃有余的状态,手起针落,没有一丝差错。
  夜非辰虽然只需要闭着眼躺在床上,但他却觉得无比煎熬。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手在何处,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能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像是一阵暖风,轻柔地拂过他寒冷的躯体。
  他很久没感受到温暖了。
  他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像是眷恋着这股暖意,他沉沉睡去,在失去意识前,他轻喃道:“辛苦你了,安然。”
  魏安然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落针上,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有余光瞥见他嘴唇动了动,直到最后一针行完,她才卸了力般,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整个人都湿透了。
  得,刚才的澡白洗了。
  她坐在椅子上,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欣赏夜非辰的睡颜。等她身上的汗都干了,一阵夜风吹过,她一激灵回了神,这才意识到什么,慌忙站了起来。
  她走到门前,推开房门。
  “王爷他,怎么样了?”玄若一脸担忧。
  “睡下了。”
  “睡下了?”
  玄若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话,又不敢往房间里看,只能压着嗓子问一句。
  问完,他像想到了什么,感叹道:“终于能睡下了。”
  魏安然见他那副模样,又听到他的话,皱了下眉,“难道他一直睡不好?”
  玄若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慌张地避开她探究的眼神,“只是偶尔……偶尔……”
  “魏小姐,卑职斗胆想请您照顾一下王爷。王爷遇刺后,外面就剩了一堆烂摊子要处理,而且陛下派的人已经快到了,我还要……”还要把遇刺经过布置地再完美些。
  “我……”
  魏安然刚说了一个字,抬头看见玄若的脸色,又忍住换了个答案,“行吧。”
  玄若只觉得,魏小姐这一眼,饱含深意。
  ——
  魏安然认命地退回房里。
  她待在夜非辰房里无事可做,只好坐在桌前,看着跃动的烛光出神。
  而她想的最多的,是他演的这出刺杀的戏码,是为了夺嫡吗?
  “樊先生,您觉得定王夜非辰若是参与到夺嫡之争中,胜算几何?”
  “没有胜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从他出生之前,就写定了的结局。定王殿下身上流着一半回鹘族人的血,无论皇帝多么宠爱他,也终究不是正统,早早就被人排除在皇位之外了。”
  “樊先生,正统和异族又该怎么区分呢?先前是汉人做皇帝,那汉人便是正统;如今换了大夏,咱们汉人倒成了异族,正统一词,岂不是个笑话?”
  “哎呦我的三小姐啊,这话可不能乱说,是大逆不道,让别人听了去,可是要杀头的!”
  “樊先生,若定王殿下一定要坐到皇位上呢?”
  “三小姐觉得,明知希望渺茫,仍奋力争取的人叫聪明人,还是及时收手,避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叫聪明人呢?老夫倒是觉得后者才是聪明的,不强求,懂取舍,才能放下执念,不然循环往复,只是看起来努力,永远都追不上目标,反倒惹一身的伤,甚至丧了命去。”
  魏安然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喃喃道:“你真要那么固执,惹一身伤,丧了命吗?”
  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夜非辰突然抽搐了一下,接着,他突然全身绷紧,手脚在床上敲出了声响。
  魏安然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忙走到床边,见他紧闭双眼,牙齿打颤,眉头紧皱,仿佛在经历让人恐惧又伤心的事情。
  这……这是被噩梦魇住了?
  魏安然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突然,夜非辰掌心一翻,就把她的小手紧紧地握在手里了。
  她感受到夜非辰手里的冷汗,面露担忧和无措。
  “到底是什么噩梦,竟然像是跟人厮斗的样子。”
  魏安然曾试图抽出她的手,只是用力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来,她面红耳赤的坐到脚踏上,举着手,倚在床前眯了一会。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夜非辰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刚才做了个梦,梦见的尽是些打打杀杀,自己手无寸铁,只能嘶吼着与人搏斗。但是在他夺了人手里的匕首,往对手肚子上捅去时,他又似乎闻到一股熟悉又安心的味道。
  这气味与他的噩梦格格不入,让深陷噩梦的他明白,那些刀光剑影,断臂残肢不过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