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霍昱当真离开了玲珑阁。
他步伐如飞,陆达带着小太监紧跟其后,总觉得皇上今日的走路姿势……胯/有些大。
帝王兴师动众,先是命人去曹贵嫔的听雨轩传了口信,然后先行回承明殿处理政务,这是帝王第一次恨不能昭告中众人——
他今晚要去/宠/幸/曹贵嫔。
不出半个时辰,整个后宫皆知,曹贵嫔走好运了!当真是羡煞了旁人。
卫婉仪得知消息,直接砸了几只价值不菲的杯盏。
她防来防去,这次防住了沈美人,却又冒出了一个曹贵嫔。
“啊——”
卫婉仪大叫一声。
她是在漠北长大的女子,在这深宫之中生怕有任何行径不妥之处,事事压抑着自己,明明痛恨后宫的嫔妃们,却还要装作大度。
她才入宫没多久,却不成想,这宫里的日子……着实不好熬。
宫婢战战兢兢上前:“娘娘,这汤药得趁热喝了呀。”
卫婉仪望了一眼深褐色汤药,腹中一股恶心涌了上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幻想着成为皇帝表哥喜欢的样子,一咬牙,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曹贵嫔是么?
不过就是一个无脑的女子,皇帝表哥之所以/宠/幸/她,无非是为了拉拢她的兄长!
卫婉仪自我宽慰着。
*
玲珑阁,沈宜姝难得开始焦虑。
她的脑袋瓜子经受不了太多的曲折,一想多了就会头昏脑涨,这便又躺在了软榻上,一边抽泣,一边嘟囔:“长姐,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他不中计啊。”
沈宜莲额头冒出三条黑线:“……三妹妹啊,有些话莫要胡说。”
怎么能说想让皇上中计呢?
沈宜莲倒是不着急了,她不久之前亲眼看着皇上抱了三妹妹回来,那动作姿态,哪里是不喜欢三妹妹的样子。
一个位高权重的男子,倘若对一个女子不感兴趣,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予的。
何况,今晨皇上唇角的笑意就没有消散过。
沈宜莲耐着性子哄劝:“三妹妹,从御花园走到玲珑阁,需得小半个时辰,皇上却抱着你回来了,这说明什么?”
沈宜姝的抽泣声戛然而止,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是啊……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皇上时常说要拿她去喂鱼,既是如此,直接在御花园对她无视即可,大可不必抱她回来。
沈宜姝灵机一动,不太聪明的脑袋瞬间灵光了:“长姐,你说……皇上他是不是故意的?
皇上是想对我/欲/擒/故/纵?”
沈宜莲一僵。
虽说三妹妹的话有些夸张了,但她也怀疑皇上是故意吊着三妹妹。
为了稳住三妹妹的情绪,沈宜莲点点头:“三妹妹莫要沮丧了,真要是细算起来,皇上来玲珑阁的次数是最多的。”
沈宜姝坐起身来,似乎恢复了元气,幽幽一叹:“长姐,其实我当真不愿意争宠的。
既然皇上想/欲/擒/故/纵,那我只好配合皇上。”
沈宜莲:“……”行吧,三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
这一天即将落日,仲春晚霞迟迟不散。
彩芝来到了承明殿,如实禀报玲珑阁的一切。
“自皇上今晨离开玲珑阁,沈美人一直哭泣不止,不过不消片刻又恢复如常,且还心情甚好,食欲不减。”
霍昱剑眉陡然一挑,眸光忽的凛冽。
暴龙平静了一天的心情,无声无息的掀起了一阵波澜,但表面不显,起身道:“来人!摆驾听雨轩。”
陆达:“……”这天还没黑呢,皇上这就要去后宫了?
皇上素来不沉迷后宫,今日是破天荒的积极,陆达顿了顿,确定自己没听错,这才应下:“是,皇上。”
帝王摆驾,仪仗高调。
听雨轩准备了一日,曹贵嫔早已盛装打扮,帝王一到,她携宫婢上前行接驾大礼。
霍昱看着乌泱泱的一众人,眉头蹙得更紧。
他最烦喧闹,不喜人多:“起来吧,都退下。”
曹贵嫔心一抖,心慌失措。
皇上如此迫不及待想要与她独处么?
可她还没完全准备好呀。
曹贵嫔手心发汗,目光从帝王的皂靴缓缓上移,帝王的/精/腰,帝王的胸膛,帝王的俊脸……在对上霍昱幽暗不明的眼时,曹贵嫔被眼前这张惊为天人的脸,惊艳到了双腿发软,如被雷电击中。
她完全不是出于心机,而是本能使然,身子一软,朝着霍昱的胸膛倒了过去。
霍昱本可以避让开,但他站着没动。
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扑鼻而来,还有无法忽视的头油味。
大晋女子喜欢用头油,贵族更是如此。
曹贵嫔今日特意梳了一个惊鹄髻,这种发髻不是一般发质可以驾驭的,为了让发饰保持一丝不苟,曹贵嫔用了不少头油。
霍昱原本是打算试试与其他女子接近,看会不会因此发现沈宜姝也不过如此。
却是不料,尚未来得及尝试,就被一股子头油味给熏到了。
宫廷的头油都是加了花蜜精酿而成,然而,饶是如此,霍昱也是平生第一次败给了嗅觉。
他上臂一伸,推开了曹贵嫔,让她自行站立。
霍昱憋着气,往前面一步,离着曹贵嫔两丈开外,他才开始呼吸。
此时的暴君陷入了沉思。
后宫的女子皆是二八方华的妙龄女子,容色皆是上乘,暴君自诩是个正常的康健男子,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美人的投怀送抱。
然而,事实上,霍昱心里很清楚,他无法对曹贵嫔下手。
此前,卫婉仪挨近他时,他也毫无感觉,甚至有些排斥。
可他每次看见沈宜姝,满脑子就想对她做出各种不可描述之事,已不止一次幻想过,把她摁在榻上,折腾到她哭都哭不出来为止。
光是幻想到那个画面,霍昱猛然/动/情了。
暴龙诧异于他如今随时随地可以“发/情”的状态。
“皇上……”曹贵嫔含羞带怯的声音唤醒了霍昱。
藿昱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今晚是没法离开听雨轩了。
“摆棋!”
霍昱下令。
曹贵嫔一愣。
眼下时辰尚早,外面的天还没大黑,的确不宜直接进入正题……
曹贵嫔不是什么才女,琴棋书画只是略懂,尤其是下棋这种需要脑子的技艺,她最是害怕了。
然而皇上已下令,她不得不从。
棋子摆好,霍昱与曹贵嫔各坐一边,对弈才刚刚开始,可霍昱明显没甚耐心,没几下就杀了曹贵嫔“抱头鼠窜”。
曹贵嫔从未经历过如此高压,人都快哭了:“皇上,臣妾……”
“继续!”
霍昱心生厌烦。
同样是女子撒娇,为何沈宜姝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霍昱很厌烦这种牵肠挂肚的滋味。
不过,他坚信,这一定是新鲜感作祟,等到他对娇气包的新鲜感过去,一切定能恢复如常。
今晚,后宫除却沈宜姝一夜酣睡之外,其余人几乎都是彻夜难眠。
不得宠的嫔妃心中愤愤不平,喝了一夜的陈醋。
“得宠”的曹贵嫔与帝王对弈一夜,等到天快亮时,她已欲哭无泪。
最困的那一阵子已经过去了,此刻只剩下惶恐不安。
这一夜下来,她的棋艺无半分进展,还是被皇上几招解决。
帝王摆驾离开后,曹贵嫔对镜梳头,竟是发现掉了一大撮头发,看着木篦上的一团黑发,曹贵嫔心如刀绞。
她引以为傲的头发啊!
下回再不能与皇上彻夜对弈了!
*
今日又到了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曹贵嫔洗漱好,虽痛心失发,但表面上还是装作颇受帝王宠爱。
她身子骨酸胀,坐了一宿,已是腰酸腿疼,重阳宫外,曹贵嫔坐在小轿上没下来,还一直揉着腰。
这一幕又让众嫔妃酸了,尤其是卫婉仪。
沈宜姝姗姗来迟。
曹贵嫔有意在沈宜姝面前显摆,扬着嗓子埋怨:“本宫这腰啊,累了一宿。
如今可算是明白了沈妹妹当初的滋味了。”
沈宜姝:“……”一整宿?
暴君好体力啊,不怕虚么?
话本上都不敢这么写的呢,是传闻中的七次郎么?
众妃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皇上那样的天人,谁不想与他一/夜/缠/绵呢?
她们也都日日巴望着!
卫婉仪的脸色冷得能结出一层薄冰。
皇帝表哥……还会去睡其他嫔妃么?
光是想想,卫婉仪就觉得呼吸不太顺畅了。
统共十七位嫔妃,一应穿得姹紫嫣红,就连沈宜姝今日也稍微打扮了,像朵招摇的牡丹花。
张才人就住在听雨轩的偏殿,她昨晚在窗外屡屡张望,发现曹贵嫔屋里的灯亮了一宿。
想来皇上喜欢点着灯办事。
张才人心中五味杂陈,自己亦不知几时才能盼到皇上的疼爱。
重阳殿的门打开,众妃嫔又被告知,太后今日不见客,让她们自行回去。
众嫔妃心中了然。
太后是养了男宠的女子,必然香梦连连、春日困乏,大抵是无暇搭理她们的。
是以,众妃嫔又原路返回。
沈宜姝的玲珑阁最为偏僻,眼下日头又愈发热了,每回来给太后请安都是吃闭门羹,沈宜姝对给太后请安这桩事已没什么积极性了。
她让人将小轿停在了一处不太显眼的地方,走了一段路之后,沈宜姝正打算左右看看,若是无人,她就上小轿。
然而,老天总是喜欢让人事与愿违。
沈宜姝一个不留神,一抹玄色龙袍落入了眼底,她本打算视而不见,立刻逃之夭夭。
但思及自己还需要争宠,沈宜姝只好站在原地行礼。
看着伟岸的身躯愈发靠近,沈宜姝心头有种古怪的异样。
虽说,她喜欢皇上了,可并不是眼前的皇上。
但这具身子……也是她所垂涎的呀。
然而,帝王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沾染上了其他女子的气味了。
沈宜姝只打量了一眼,立刻垂下头去:“臣妾给皇上请安。”
霍昱:“……”她这是什么表情?
吃醋了?
那倒是来争宠啊。
霍昱此番假装“偶遇”,是为了给沈宜姝制造了一个机会,就等着她来投怀送抱。
他想知道,沈宜姝与其他女子对他谄媚邀宠的区别。
然而,沈宜姝没动作。
倒不是她不想争宠,而是心里过不了皇上不久之前与曹贵嫔“彻夜奋战”的事实。
她难以想象,帝王也在曹贵嫔身上失控的画面。
小情绪作祟,使得沈宜姝十分消极怠工。
霍昱也没有主动,就那么走了过去。
他眉心微蹙。
这个娇气包……如此不知坚持?
既是要勾/引,也需得坚持不懈!做事半途而废,岂可成功?!
沈少傅是怎么教女儿的?!
没有半点恒心!
难成大事!
她还不追过来?!
莫不是黔驴技穷,就那么一点手段吧?!
帝王已走出数步,他腿长步子大,不一会就与沈宜姝拉开了距离,到了后面步子更大,似是负气而去。
沈宜姝站直了身子,翘首望向帝王的背影。
龙体脏了啊。
但她要劝说自己莫要介意。
往好处想,暴龙如今经验丰富,可以让她少些痛苦。
反正,她也没有真心。
宽慰好了自己,沈宜姝回到玲珑阁,继续开始思量着如何争宠。
*
又是落日黄昏。
霍昱一腔邪火无法可发,加之昨夜一宿未睡,人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极其容易狂躁,暴龙更是如此。
陆达上前,小心翼翼道:“皇上,今晚可需翻牌子?”
见帝王神色阴郁,眼底仿佛暗藏杀戮,陆达揣度圣意,又道:“皇上,玲珑阁那边的人一直在盯着承明殿呢。”
擅自盯视帝王行踪,这是死罪。
但玲珑阁的行为是帝王默许的。
霍昱的脸从奏折中抬了起来,没有得到纾解的/情/欲/,令得他心情郁结,闻言后,他知道沈宜姝总算又开始积极争宠了。
哼!
亏她还算识趣!
霍昱打算再给沈宜姝一次主动“送上门”的机会,沉声吩咐:“摆驾,去校场,朕要练剑。”
陆达:“……是,皇上。”
总觉得皇上和沈美人之间在相互较劲,但他当太监久了,着实整不明白男女之间的那些事了。
*
玲珑阁那边,沈宜姝得知帝王去向,就特意装扮。
她这一次是豁出去了,挑了一件低领薄纱裙,雪/腻/山/峦/若隐若现,那把小/细/腰/当真勾勒得一掌可握。
沈宜姝用了蜜桃口脂,在身上喷了淡淡的玫瑰花露。
她不喜欢用头油,墨发及腰,仅用了玉扣固定,胳膊上的鹅黄色披帛随着她的走动,一路逶迤绵延。
仙气儿十足。
到了校场,隔着数丈之远,沈宜姝就看见霍昱持剑练武,她暗暗赞许:
不愧是暴君,昨晚奋战一夜,今日还如此生龙活虎。
但愿他今晚还能剩点精力……
霍昱眼角的余光也瞥向了沈宜姝,见她是有备而来,霍昱今晚不打算再继续委屈自己,此刻就等着鱼儿自己上钩,或煮,或煎,或炒,或炖……就全凭他一人决定了。
*
不知道是不是陆达的错觉。
沈美人一来,皇上舞剑的姿势与动作愈发凌冽,如神龙游走,甚至于有些动作还过分夸张了,很是卖力。
这让陆达不由得想到了为了引起/雌/孔雀的注意,而奋力开屏的雄孔雀。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陆达真想自己抽自己几巴掌。
皇上是真龙天子,岂会是开屏孔雀?
一定是自己犯眼疾了,不然为何会这般肤浅?
陆达对小太监使眼色,两人先后退到了几丈开外的地方。
沈宜姝也让翠翠止步,春风温热,她小脸涨红,她身上穿的是第一次入宫那日的衣裙,实在薄透。
这几日在宫里养尊处优,身段似乎较之之前,更加丰腴曼妙,她自己低头一看,也不由得脸红。
但都走到这一步了,再也没有回头路。
沈宜姝酝酿了一下腹稿,开场白的方式永远都是拍龙屁。
她双手合十,一脸雀跃,双眼发光,语气充满了仰慕与痴恋:“皇上好厉害!这剑法精湛,犹如飞龙!臣妾见所未见!皇上的腰……也甚好!”
霍昱差点/泄/功。
他就从未听到有人夸他/腰/好的。
沈美人是在暗示什么?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这个娇气包懂得不少啊。
霍昱收剑,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侧脸下落,滚落脖颈,没入衣襟深处。
月华如练,在暴君身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微光,消减了些许戾气,他喉结滚了滚,仿佛能够透过沈宜姝那一身薄纱裙,一眼望到衣裳里面。
碍事的布料……
霍昱眸光眯了眯。
他单手持剑,潇洒的从两丈高的擂台上一跃而下,动作流畅,不排除作秀的可能。
陆达:“……”皇上放着石阶不走,为何偏要直接跳下来?
他又开始合理怀疑,皇上是在努力展翅开屏了……
男子身上的紫檀香与汗味混合,沈宜姝并不觉得难闻,她打定了今晚就“搞定”帝王的决心,此时此刻,霍昱身上的体味让她一阵心跳加速。
此时,沈宜姝又以最快的速度安抚了一遍自己。
两个皇上是同一具身体,她就全当今晚要睡的是另一个人。
霍昱完全没想到面前少女又想要“绿”他,暴龙他故作深沉:“朕的沈美人,你别告诉朕,你又偶遇此地?”
沈宜姝知道,自己不能再装矜持了,心一横,弃了矜持与节/操,说道:“皇上,臣妾并非偶遇,实不相瞒,臣妾是特意来看皇上的,臣妾就怕今晚不过来,又要苦熬一夜相思。”
沈宜姝内心小人在尴尬的吐泡泡。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她在此之前,绝对不会相信自己可以做到这份上。
沈宜姝来了自信。
她往前靠了一步,一脸仰慕的望着帝王:“皇上……今晚可否解臣妾之相思?”
霍昱浑身紧绷的神经骤然断开。
他已经熬到了极限,再憋下去,只怕要成为一条废龙。
霍昱喉结滚动,月下看美人,更是不同凡响。
他发现,沈宜姝挨近他,会轻易勾起他作为一个男子对女子的/欲/望。
霍昱一低头,重重啄了一下沈宜姝的唇。
陆达看呆了:“……”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皇上怎么像是毛头小伙?!
沈宜姝唇瓣吃痛,“呜”了一声。
霍昱一触即离,沈宜姝担心帝王又会“插翅飞了”,她趁热打铁,忍着唇瓣疼痛,踮起脚亲了上去。
陆达:“……”果然,他是不应该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