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旧事

  常安逸虽然身体笔直，身量修长，但仍然能看出，他应该已经上了岁数。
  苏云沫看着他的背影，暗中猜测，他应该已经到了不惑之年。
  果然，常安转过身来，苏云沫看见，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皱纹，但是花白的胡须依然出卖了他的真实年纪！
  苏云沫看了慕容御一眼，心想，慕容御应该是不会朝他行礼了，他那么傲的一个人……
  “庄主，你好。”
  苏云沫朝常安逸行了一礼。
  常安逸的眼神朝苏云沫看了过来，像是一口古井，平静无波，让苏云沫甚至觉得，这个人的眼神无比寂寞凄凉。
  “不知万俟将军前来，所为何事？”常安逸显然也不想跟他们客套，单刀直入，进入了话题。
  慕容御负手而立，顺便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
  “鬼蜮闯进来了一只孤魂，我的手下看到她跑来了四季山庄，故而前来查探。”
  他说话冷冰冰的，一身傲气，苏云沫无奈，现在好歹是在人家的地盘吧，鬼王殿下你收敛一点！
  “鬼王殿下说的是秦心让吗？”
  苏云沫险些一个栽倒，这四季山庄的庄主，也是个一点不会拐弯抹角的人物啊！
  慕容御无声的应了常安逸的话，两人这就算是交了底。
  既然，常安逸都玩起了明牌，这件事便少了许多的弯弯绕绕，直奔主题。
  “她现在人在哪里？”
  不，或者应该说，那只鬼现在躲到了哪里……
  常安逸嘴角一撇，捻了捻胡须，“这个老朽还真不知道。”
  慕容御呵呵一笑，“秦心让来了四季山庄，不来找你，这说出来，本殿还真是不信。”
  苏云沫看了看慕容御，又看了看常安逸，感觉自己根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倒是常安逸，他无奈的往椅子上一坐，自嘲的笑了笑，“原来四季山庄的这些陈年旧事，连鬼王殿下都知道了。”
  苏云沫满头问号，啥啥啥？
  你们说的都是些啥？
  慕容御看出来苏云沫的疑惑，食指在苏云沫的额尖一点，苏云沫的脑海，便像在播放幻灯片一样，出现了四季山庄以及常安逸的种种前尘。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苏云沫回过神来，看向常安逸的眼神瞬间变了。
  眼神里难以置信有之，不解有之，怜悯亦有之。
  常安逸看向苏云沫，摇了摇头，“如何？小丫头既然知道了我和四季山庄的事，有何感想？”
  苏云沫看向常安逸，眉头皱起，一双如鹿的眼睛，却闪过一丝坚毅和笃定，“若是我，我绝不会走向这样的结局。”
  常安逸苦涩的笑了，“是啊……后来，我也想过，若是当初……可惜，没有如果……发生的事情，已然发生，老夫什么也改变不了。”
  慕容御给苏云沫看的记忆里，四季山庄还不是现在的模样。
  虽说，打底规模差不多，但是那时的四季山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杀气，以及如同深谭一般让人望而却步的神秘气息！
  那时候的常安逸还是个年轻小伙子，他怀中常抱青剑，所过之处，敌人莫不闻风丧胆。
  但是这样的常安逸，却不过是个受制于人的傀儡木偶罢了，四季山庄由襄王所创，一生效忠于襄王，常安逸一辈子都在为襄王卖命，甚至为了襄王的王权大计，一个又一个的杀了那些追随他的人。
  四季山庄九九八十一人，无一不是死在他的手中，要么是为了协助常安逸，被敌人杀死，要么就是为了脱离四季山庄，被常安逸亲手杀死……
  只因为，襄王殿下，他所定下的规矩，入了四季山庄，便一生一世都不许离开，哪怕是死了，成了一只鬼魂，依旧不能打破这一规矩。
  这一切，都是为了襄王的夺权大计……
  直到最后，四季山庄庄主的随从秦老四，也死在了常安逸的手中，秦老四受够了亡命天涯的生活，恰巧他遇到了秦淮河边的歌伎柳双双。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能舞出那样曼妙的舞姿，就像是翩跹飞舞的蝴蝶，自由又快乐。
  少女的身体在床上轻轻舒展着，随着预定的舞步缓缓摆动，纤秀的赤足随意踢踏，在凉床上踏出轻快的足音，一个摇摆在，柔软的身体随着摆手而后仰，眼看要坠下去，却又是飞快地一个转身，发丝舞动成圆，朝前方踏出一步，定格在那儿，然后再自然地盈盈拜倒，谢礼。
  分明是露水情缘，点到即止。
  但是，那个女子却怀了他的孩子，这让他彻底决定，要为了自由拼一把！
  可是，他失败了……
  他的逃跑计划被常安逸发现，常安逸毫不留情的杀了他，那个自己十岁时，便侍奉在自己身边的阿伯，就这样成了他的刀下亡魂，至此为止，四季山庄九九八十一人，尽数丧生于他的手中。
  恨……
  他怎么能不恨……
  可是他自己也不过是棋盘中一颗棋子罢了！
  人人都说青剑如何了得，这把青剑给了他安身立命的本事，同时也把他推向了无法逃离的深渊。他的父亲，青剑将军死后，他便彻底沦为了襄王的走狗，襄王自有办法挟持压制他，这一点，他无能为力。
  常安逸杀了秦老四，至少在他的手里，秦老四还能留一条全尸，走的也没那么痛苦，若是落到襄王的手中，便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了……
  自从杀了秦老四，常安逸便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四季山庄的众人，都是和他一起厮杀拼搏的过命兄弟，现在只剩他孤零零一人，倒也是无趣的很！
  可就在他准备自裁的那一晚，不知为何，四季山庄居然被鬼蜮吞并。
  那时，尚无宣州，鬼蜮十六州，皆是在慕容御统治鬼蜮之后，才有的制度体系，之前根本就是混乱一片，乱成一团。
  苏云沫回忆着自己所看到的画面，忽然眨了眨眼。
  “等等……”
  若她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常安逸杀了秦心让的父亲，秦老四……
  那这常安逸，到底多少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