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万灵宗改弦更张
但是现在，这座以前常驻居民不下百万的大城，已经成为了一座空气中涂抹着灰暗与恐惧的寂静之城。虽然整个城市偶尔仍会发出一两下声响，但若是循着声响仔细探查，看到的往往是一个或几个眼神空洞，四肢僵硬的行尸，在漫无目的的到处游走而已。
新郑城以前郑国国君的府邸，其地面上的建筑已经因为投石机的轰击和烈火的灼烧而显得破败不堪。不过在这座府邸原先的大门处，却有一条明显是刚刚开辟不久的通道，直直的通往了地下。
沿着这条通道往下，越往地底走，沿途越能看见长得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即便间或看到一两个形体与普通人类无异的生物，他们的身上，要么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要么有着扑鼻的尸臭……
在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一座刚刚修建完成，前圆后方，看起来和这个时代的墓室格局极为相似的房间。而在这房间的中心，也果然有着一张说起来叫床，但就样式而言更像棺椁的东西——和真正的棺椁比起来，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张“床”没有盖上棺材板罢了。
一个身穿黑袍，行走过程中没有一丝尸臭散发出来的人形物体慢慢的走进了这个房间。在距离“床”还有三五米的距离处停了下来。
“师尊，弟子任努有要事禀报。”
“床”里传出来一个充满金属质感的声音：“说吧。”
“是，师尊。弟子去了一趟楚丘城，目前可以确定，苟傲已经完蛋了。”
“咦？”听到这样的消息，“床”里的“人”明显也有些惊讶：“苟傲这厮乃是昔年魔族入侵时，魔族与人族的混血，修行嗜血功法虽然不过几十年，但因为血脉相对纯正，其进境极快。当下的实力，已经堪比人族修士中的藏象境大能。这样的家伙，居然陨落在了楚丘城下？”
“苟傲在两个月前只身一人去了楚丘，由于长期未归，而王京前线又久攻不下需要用人，所以师尊让弟子前去寻找。但弟子去了那里之后，发现楚丘城仍然好好的。整个楚丘上下，生口不见有明显减少，秩序也是井然。弟子抓了几个进山的猎户进行拷问，他们都异口同声的说，那个苟傲确实去过楚丘城，但是被他们的吴公子击杀了。”
“吴公子？”
“是，师尊。此子大约是九个月前出现在楚丘城的，以一手高明的医术示人……但此子到底是何种类型的修士，这些愚民道听途说，弟子听得云里雾里，感觉既像是剑修，又像是混元宗的手段，而且不排除是一名修符箓的……”
“桀桀~”“床”里的人听到这里，直直的坐了起来：“这么说来，这个家伙的手段很多样嘛。唔~咳咳~”
“师尊！”
“不碍事，剑圣的那一剑虽然让为师现在不得不躺在这仙灵棺里养伤，但还要不了为师的命。”
又咳了几下后，他问道：“只抓到几个猎户？没有更多的消息了吗？”
“师尊容禀，弟子抵达楚丘的时候，时值寒冬，城外人少，打探消息不是很方便。便是弟子抓到的几个猎户，也都是穷得实在没办法了才出城进山找生计……后来弟子去城外那些猎户说的双方交战战场实地查探，虽说时间过得有些久了，地面重新被大雪覆盖。但是地形的改变，以及深层土地里仍然有着苟傲身上的血腥味，弟子可以确定，苟傲确实在楚丘城外与人激烈交手过。
另外，弟子也曾想进入楚丘城内打探，可是在城门口就遇上了一群妖狐，弟子刚和他们交手不久，一只藏象境的老狐狸出手，弟子不敌，只好折返。”
“妖狐守护人类的城市？桀桀，怎么，百川盟不在了，这些妖族就妄想着修香火神道了吗？”
“师尊足不出户，仍然明见万里。弟子拷问那几个猎户的时候，他们也说到现在楚丘城内修建起了一座圣狐庙，国君带头，卫国军民上下都要定期前往祭拜。想来应该是有妖族和卫国国君达成了协议……”
“哎，百川盟覆灭，我尸修一脉，乃至血修、鬼修，以前被箍紧的脖子总算是松开了一些。但是这妖族也……”摇摇头，重新躺回“床”上：“如此说来，这卫国现在除了那个非常强大，尚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来头的吴姓修士，还有妖狐一族守护了？”
“正是如此。”
“真是麻烦，算啦，给宋国的国君说一声，让他派出使者去卫国，找卫君讲和。”
“啊？师尊，这……虽然苟傲一直不怎么听我们的，但到底也是我万灵宗的长老。我们就这么将卫国轻轻放过？以后……”
“咳咳”，棺椁里的身体又一次坐直了起来：“任努啊。”
“弟子在。”
“我任天行自功法大成以来，累计收了九个弟子，前面八个，都是身死之后，尸体因缘际会成为尸修，自行修炼有一定小成后成为我的弟子，而你是我的弟子中唯一的一个活着的人类。你可知这是为何？”
“弟子受师尊厚爱，总是心怀感激的，但是这其中的原因，着实不清楚。”
“百川盟的吴笛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他有句话是讲得不错的，修士的根基，是凡人。”
“咳咳”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自己胁肋处那道几个月了都仍未完全愈合的剑伤，任天行道：“中洲的修士与修士，修士与凡人，凡人与凡人，不管哪种结合，生下来的全都是凡人，绝不会直接生出一个修士。百川盟、剑宗、兽神宗……所有的大宗门的修士，都是来自凡人。便是我们这所谓的万灵宗，尸修是来自于凡人留下的躯体，鬼修是来自于凡人的魂魄。便是血修，呵，有史可考的魔族入侵至少有十次之多，魔族的血脉不知道在中洲留下了多少。但又有多少成为了血修呢？总之，拥有庞大数量的凡人，才是培养修士的土壤和根基，没有了凡人，修士也将不复存在。”
“那师尊您？”
“你是想问为师为什么前些日子允许下面的门人们对戴国、郑国的凡人们大肆屠杀吧？”
“师尊恕罪，弟子实不该质疑师尊的决断。”
“无妨。”随意的挥挥手，任天行道：“我们万灵宗以前苦啊，百川盟对其他修士虽然也很傲气，但至少不会恃强凌弱。可是对我们万灵宗的修士，那就看到一个砍杀一个。这么多年下来，我们的尸修想要有一两具称心如意的战斗傀儡都往往不能如愿，我们的血修更多的时候只有偷偷摸摸的吸食牲畜的鲜血维持生存，我们的鬼修，呵，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下来，哪有什么强大的鬼修？基本上都是在怨魂状态的时候就被百川盟的修士们给消灭了。”
“弟子明白了，百川盟覆灭后，被压制太久的万灵宗，需要短暂的发泄，以及尽快充实自己的实力。”
“不错，你看现在，尸修们哪个不是拥有了无数的战斗傀儡，血修们的实力哪一个不是暴涨？至于鬼修，鬼王级的现在没有，但鬼将级的是不是冒出来了许多？”
“弟子愚钝，今日才明白师尊的苦衷。”
“呵呵，咳咳~”任天行摆摆手：“不过有了这几百万生灵的尸身、血肉乃至魂魄补充后，也就差不多了。总不能真的每到一地就屠城吧？那样做，一是浪费，那么多的人死了，真正能够成为尸修或者傀儡的又有多少？二是会逼着人类改变丧葬习俗，改土葬为火化。三是容易引起其他六大宗的不满。百川盟当年多么显赫？被我们围攻后还不是一朝覆灭。我万灵宗近期虽然实力增长得非常迅速，可比起当年的百川盟又如何？所以现在，是要改变策略了。”
“师尊英明，弟子拜服。”
“那就这样吧，让宋国与卫国议和。卫国那边虽然有修士守护，但妖狐只是想通过香火神道提高自己的实力，如此打算，是不会主动挑事的。我万灵宗和宋国的主力，仍然要以打进王京，消灭周天子一族为第一要务。”
“弟子领命，稍后就下去布置。”
“嗯……任努，你的几个师兄都是死后修行，脑子不太活络。你不一样，为师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番苦心。”
“师尊放心，弟子一定和几位师兄说清楚今日师尊的想法。从此之后，屠城的事情，慢慢的便不做了。”
“是了，要慢慢的禁止，不能一下子不准。你能领悟到这一点，为师就完全放心了。去吧。”
“是，弟子告退。”
任努退下后，任天行重新躺下：“嗯，姓吴的修士，桀桀，跟吴笛是什么关系呢？跟吴笛那个至今不见行踪的独子又有什么关系呢？百川盟的大半个库房，在不在那个小子的身上呢？哎，可惜这里的利益太大，便是我的弟子也不能给他交待这些。罢了，等我养好伤，亲自去楚丘城里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