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⑦
设计师一边滔滔不绝地夸赞,一边不住围着颜谧打转,大有发现了新的缪斯的意味。
何语起初心中得意非凡,然而见这家伙讲述着自己刚得到的设计灵感,讲得太投入,那只捏着颜谧后腰裙摆皱褶的手迟迟不松开……
“衣服很美,麻烦Pierre先生了。”
眼见镜子里映出的那张俊脸上泛起了酸意,眼神也不善了起来,颜谧连忙示意设计师,“我感觉腰这里不用再收了,收太紧我怕会喘不过气。
而且也没法吃饭……”
“吃饭?”
设计师的眼睛瞪圆了,“只不过是半天的时间,为了达到最美的效果,你为什么不可以稍微忍耐一下呢?
想想看,是美丽重要,还是——”
“吃饭重要。”
颜谧不假思索。
“我太太已经是最美的了,不需要挨饿受罪。”
何语冷冷的。
设计师:“……”
美当然是美,可是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追求美的极致呢!
“按太太说的办。”
何语直接命令,不容置喙。
他走上前揽过颜谧的纤腰,顺势把设计师挤到了一边,“试好了吗?
好了我们去吃饭。”
设计师把软尺挂在脖子上,悻悻然让到一边。
算了,艺术家总是寂寞如雪的,出钱的才是大爷……
颜谧转过身,重重叠叠的裙摆厚重宽大,何语小心地为她提起来,弓起手臂,让她扶着走下试衣台。
颜谧抿唇调笑,“老公你好绅士哦!我感觉好像自己成了去参加舞会的灰姑娘,被王子搀扶着下楼梯一样。”
“哦?”
何语扬起眉梢,倏然凑近她,压低声音,“那是谁昨夜还哭着骂我是禽兽来着?”
颜谧的脸一热,在他手臂内侧拧了一把,“你还好意思说!”
本来就是个大禽兽!
她都受不住哭唧唧求饶了,他……他还不肯罢休!
“妈妈妈妈你看我!”
脆生生的童声伴着颠颠的脚步声响起,阿宝从外间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举着手机一路跟拍,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严教授。
粉妆玉琢的小娃娃穿着一身小小的白西装,衬衫领口扎着迷你的黑领结——这将是他婚礼上的花童装扮,造型师还给他梳了个油光锃亮的大背头。
他背着小手,仰着玉雪可爱的小脸,那副神气活现的模样,像极了……像极了缩小版的何语!
颜谧笑弯了腰,被儿子萌得心都化了,顾不上自己的裙摆,就要去抱住他猛亲,“妈妈的小宝贝!MUA!你怎么这么可爱?
太犯规啦!”
何语生怕她绊到,尽职尽责地帮她提着裙摆,也被儿子可爱的小模样萌到肝儿颤。
抽空朝一路跟拍的严教授丢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妈,回头视频记得发给我。”
严教授的视线黏在可爱的小孙子身上,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只敷衍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一家人正和乐融融,这时严教授的手机响了,有电话进来。
她嫌弃电话打断她拍小孙子,顺手按掉。
结果打电话的人无比执着,她按掉好几次,对方毫不气馁,持续再打,大有要打到她接为止的气势。
严教授烦不胜烦,终于接了起来,开口就没好气,“喂?
谁?”
“你那是什么语气?
为什么不接电话?”
这声音太久没听过,严教授先是愣了愣,然而那质问的语气太熟悉,她很快反应过来,更加没好气了,“我爱接不接,管得着么你?”
何永铭压抑着怒气,“严颖你是不是把我的号码屏蔽了?”
两人多年不联系了,他这些天给前妻打过几次电话,都没能打通,刚刚才想到可能被她屏蔽了,才换了秘书的电话打——果然通了!
“哦,那个号码是你啊?”
严教授翻着白眼,“我还以为是推销的垃圾电话呢,拉黑了。”
何永铭:“……”
一时间竟然无法决定,是一早被她屏蔽了号码,还是根本没存他的号,当作垃圾电话拉黑了更气人?
这女人真是二十几年如一日,以气他为己任!
他忍住气,“你在哪儿?”
严教授又是一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她看了眼时间,算算时差,“啧啧,何总这个点儿还不睡呢?
是头发都秃光了,发际线退无可退,无所畏惧了?”
何语在旁边听到她接电话,从语气也能判断出打电话来的是谁。
不过听到这一句,他有点不满,“爸的头发还是很茂盛的。”
被严教授丢来“你再敢拆我台试试”的警告眼神,他转向颜谧,严肃地声明:“我们何家别的不说,头发的基因还是不错的,爷爷虽然头发全白了,可至今发量还能吊打他的同辈乃至后辈,我大伯我爸他们也都没有秃头的迹象……”
颜谧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靠在他身上直笑,故意揶揄道,“不要紧的老公!别怕,就算你成了地中海,我还是会一样爱你的。”
“什么是地中海啊?”
好奇宝宝颜墨一仰着小脸问。
“地中海嘛……哈哈哈……”颜谧笑得说不出话来,伸指在他的小脑袋顶上画了个圈,“就是……噗,就是这里的头发掉光光啦!就像地中海那样,周围被陆地包围,中间是一片光亮亮……”
阿宝捂着头顶,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何语的眼神透着惊恐,“那爸爸会变成地中海吗?”
“——不会!”
何语额角青筋直跳,瞪向捂着嘴吃吃直笑,笑得眉眼弯弯的老婆,恨不得把她摁倒打一顿屁股。
阿宝小手依然捂着头顶,“那宝宝会变成地中海吗?”
“也不会!”
何语的瞪视完全没有震慑力,眼看她更笑得花枝乱颤,他气得扯下她的手,照着那两片红艳欲滴的唇瓣,张口咬了下去。
“唔……”
颜谧连忙把儿子的小脸往裙摆中一按,好在他只是惩罚性地轻啃了她两口便放开了。
她咬着唇,眼波流转透着娇嗔,“讨厌!有人呢……”
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妈妈……”阿宝奋力地从大裙摆中抬起脸,扑闪的大眼睛透着渴望,“我也要亲亲!”
谁能顶得住可爱的宝宝这样的眼神?
颜谧恨不得将唇印印满这张粉嘟嘟的小脸!
这边一家三口嬉闹着,另一边,何永铭也听见了这边的一些动静,不满之情溢于言表:“那就是阿语媳妇?
哼,言语粗鄙,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
严教授的白眼都快翻到脑袋后面去了,“我儿媳妇好着呢!你懂个屁!”
何永铭:“……”
粗鄙,都是一样的粗鄙!
在被前妻气到晕厥之前,他总算想起来正事,“那个小孩子,我刚才听到的声音是他吗?
我今天才知道,你们竟然连亲子鉴定都没有做,就认下了,大嫂也是跟着起哄……不过现在还不晚,我跟亲子鉴定机构打了招呼,今天就可以上门,这种事情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我何家的家门可没那么容易混进来!”
严教授愣了愣,旋即愤怒:“何永铭你不会说人话就闭上嘴巴!你侮辱谁呢,啊?
谨慎你大爷!”
“你真是不可理喻!”
何永铭也怒了,“我好好跟你说事,你这是什么反应?
哪家认孩子之前不先做个鉴定,确认是自家的血脉?
我何家没有给别人养孩子的道理,她若是心里没鬼,鉴定一下又何妨?”
“何永铭你不挑事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谧谧是我的学生,她什么人品,我比谁都清楚!我是她的老师,你侮辱她,就是侮辱我!”
严教授气得手直哆嗦,“你该庆幸自己这会儿离得远,否则我非打爆你的狗头不可!当年说得好好的,共同抚养阿语,转头你就把他带走了……”
她想想都胸口疼,“他还那么小,连路都还走不稳!你忙你的,把他丢给保姆照顾,无良保姆把他胳膊上掐得都是指甲印,你都不知道……养孩子?
你这种人没有资格养孩子!当谁稀罕你何家似的?
我们阿宝跟妈妈姓颜,也没什么不好的,还跟我的姓一个发音呢!”
“翻旧账有什么意义?”
何永铭毫不示弱,“阿语现在不是好好儿的吗?
一码归一码,这个孩子必须得弄清楚……”
“——我的孩子我很清楚,不清楚的是你的脑子。”
何语刚送了颜谧去更衣间换衣服,回转过来就听见严教授的对话,虽然只是听到只言片语,可并不妨碍他明白过来何永铭的意思,登时便沉下了脸,夺过严教授的手机。
“如果真的有什么值得鉴定,那显然是你的脑子。
我很好奇,你凭什么觉得可以对我指手画脚,可以控制我?”
他冷笑一声,“凭你是我老子?
不好意思,除了这没有选择、不得不继承的一半DNA之外,我不打算继承你的任何东西,包括遗产,你爱留给谁都行。”
他语气转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如果你对我的妻子,对我的孩子有意见,那么你也大可不必认我这个儿子,我一定配合。”
何永铭倒吸一口气,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憋出来一句,“……逆子!”
“不接受你的控制,不依照你的想法行事,就是逆子?”
何语不以为然。
这些年父子俩没少发生冲突,他都快要以为,“逆子”就是他的小名了。
“随便吧,你都这把年纪了,性格估计也改不了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从我被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人,不是你的一部分,也不是你的提线木偶。”
何语语气平静,“我有我的人生,有我的家庭,有我深爱的妻子和孩子,如果你做不到尊重我们,那么还是请你远离吧。”
“你什么意思?”
何永铭不敢相信。
他们这些年虽然一直争执不断,但好歹还保留着父子间的体面。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儿子说这种……类似划清界限的话语。
何语索性挑明:“意思很简单,如果你能尊重我的妻儿,那么你还是我的父亲,我儿子的祖父。
如果你执意找不痛快……天凉路远,我的婚礼,可以不设你的席位。”
这就是一点情面也不留了。
何永铭气得眼前阵阵发黑,“你好……你,你……!行,我不去,我看你怎么跟满座宾客、跟你爷爷交待!”
“这有什么不好交待的?”
严教授插话,“就说你年老体衰,突发疾病呗!至于老爷子,人老爷子又不糊涂,比你明事理多了!”
一边啧啧感叹,“老何啊,你不觉得你比儿子幸福多了吗?
起码你有个好爹啊……”
又转头教育何语:“你现在也当爹了,得以你这个失败的父亲为鉴,知道该避免怎样对待我们阿宝,父子关系才能和谐。”
何语点头称是。
何永铭被这娘儿俩一唱一和,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颜谧换好了衣服,牵着同样换回了常服的儿子出来时,敏锐地察觉到这母子俩的脸色都不太好。
“怎么了?”
她走过去,挽起何语的胳膊,“谁欺负我老公了?”
阿宝也有样学样地抱住何语的手,奶声奶气地鹦鹉学舌,“谁欺负我老公了?”
何语:“……”
严教授笑喷了,颜谧也笑不可支。
知道这小鬼精灵就是故意学舌,她问他,“宝宝知道什么是老公吗?”
“知道!”
阿宝大眼睛晶亮,“爸爸就是老公!”
想了想,又补充,“爸爸还是哥哥!”
严教授这下子笑弯了腰。
揶揄的眼神扫过儿媳妇,见她双颊霎时泛起了红霞,她又笑盈盈看向自家脸皮够厚,八风不动的儿子。
她还记得,在大学那会儿,就在阿语一网球抽到人家脸上,把人家鼻梁骨都砸断了,还不肯道歉,她忙着善后,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跟谧谧一起来了。
两人手牵着手,是那种十指紧扣的牵法。
谧谧小脸红红,仿佛突然开窍了一样,原本就精致漂亮的小姑娘,更添了一丝小女人的娇艳柔媚,望向阿语时,盈盈眼眸中漾着满满的情意。
而何语眼角眉梢都透着春风得意,神采飞扬地向她介绍:“妈,我女朋友,你儿媳妇!”
那之后,那回见到这对小情侣,俩人都是甜甜蜜蜜的,那股黏糊劲儿,总是让她感叹,年轻真好,爱情真美。
她偶尔会听见谧谧唤阿语“哥哥”,那娇俏的小模样,她都替儿子心动。
原来,这么些年过去了,有些情趣,还是一点也没变呀……
严教授老怀甚慰。
何语一把捞起儿子,让小家伙坐在自己的臂弯里,看着他纠正道:“爸爸是妈妈的老公,是妈妈一个人的老公。”
“哦……”阿宝歪着头,“可是我们班的朱栩栩说,她长大了要嫁给你!”
何语:“……”
严教授:“啧啧啧!”
颜谧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表现一下吃醋,可是情绪还没酝酿起来,一不小心扑哧笑出了声——
哎呀呀,每天接送儿子,出入幼儿园的功夫,就被四五岁的小姑娘看上了呢!
“哈哈哈,我们何大神还真是受欢迎呢!上至敬老院,下至幼儿园……唉哟!”
她捂着被揪痛的臀部,红着脸啐他,“招蜂引蝶!”
何语:……这也算招蜂引蝶?
顶多是只毛毛虫吧!
“让她别做梦了,”他拽拽的,“爸爸只喜欢妈妈,妈妈可霸道了,把爸爸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预定了!”
“……喂!”
颜谧瞪他。
阿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妈妈霸道。”
颜谧:“……”
这个在儿子面前诋毁她形象的坏家伙!等着,回去再好好收拾他!
……
何永铭虽然不是个好丈夫,作为父亲也很失败,却是个眼光精准独到的商人,他挑中的林波徐作为经纪人确实能力出众。
也正是知道这一点,何语才会留下他。
出版社一开始很激动——何大神任性了这些年,他们也只能跟着佛,这下终于来了个雷厉风行有手腕的经纪人,可以想见,往后推出作品的速度一定会加快,相应的商业活动肯定也少不了!
激动过后,就是为了新书的宣传发行,被这位龟毛……啊不,严格的资深经纪人驱使得脚不沾地。
“侦探Y系列第一部的再版也要提上日程!且不说新作出来后会带动前作,第一部的影视化项目即将官宣,到时候会有一波销售热潮,这点你们不会毫无计划吧?”
编辑眼睛一亮:“要官宣了?
选角定了吗?
书粉们都撕过好几轮了,我听传言说,好像林珍儿要演侦探Y的前女友?
第一部有不少校园回忆杀,感觉她挺合适的。”
林珍儿是新晋的流量小花,外型清纯,不止一次在采访中和社交媒体上表示自己是何语的书迷,特别喜欢侦探Y系列。
在她的粉丝们看来,这就是足够的暗示,近乎于铁板钉钉了。
既是她的粉丝又是书迷的双担们更是欢欣鼓舞。
而有些纯书迷则不满她的瞪眼式演技,非常反对由她来出演侦探Y的前女友这个全系列妥妥的女一号。
总之撕过好几轮,血雨腥风之下,影视项目的热度噌噌上涨,达到了影视方炒作的目的。
林波徐推了推眼镜,“现在还为时过早,要宣布也是明年年初的事情了。”
——还不是因为何大神又要结婚,又要陪儿子,接下来还要全家去度新年假,完了还有春节!
真是毫无事业心!
……
另一边,毫无事业心的何语正在核验婚礼的流程事宜,对面坐着婚礼策划师,面前摊着小本本,随时准备记下雇主提出的意见。
“取暖器都空运到位了吗?”
何语强调,“我太太怕冷,现场一定要暖和。”
策划师忙点头,“按照您的要求,都是从国外运过来的大功率室外取暖器。”
心里不由有些羡慕何太太——费了这么多的功夫,不惜血本,就是怕她穿婚纱冻着了……嘤。
再想想整个婚礼的盛大奢华程度,她从业这么多年也少见,心里更是能榨出柠檬汁来,都快嘤嘤嘤不过来了。
转眼终于到了十五号。
迪士尼乐园今日闭门谢客,没有了人山人海的游客,偌大的乐园不像往日那般人声鼎沸,更像是一座安静的童话镇。
魔法城堡门前精心布置起了婚礼的会场,桌椅洁白优雅,锦簇花团沾着朝露,在阳光下娇艳欲滴。
正中由无数鲜花搭成的拱门旁,摆放着一座九层的白色婚礼蛋糕。
蛋糕层层都不同,点缀着999朵奶油花朵、常春藤树叶、蕾丝等装饰,造型繁复,精致美丽得宛如一件艺术品。
单止是会场的布置,便美得犹如置身童话中一般,到场宾客无不感叹,这才是何家的手笔啊!
来参加婚礼的除了颜谧这边的亲朋同事和何家人,还有不少名流政客明星受邀而来,大都是奔着何家、或者说何老爷子的名头来的。
寒暄中,新郎在几个伴郎的拥簇下先出来了。
宾客们无不眼前一亮——
高大英挺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西装的领口与衣襟边缘缀满金线刺绣,繁复而华丽,贵气十足。
袖口的钻石袖扣,在阳光下折射着煜煜光辉。
男人俊美的脸庞犹如美玉雕琢般的完美,迈着长腿如闲庭信步般,气质卓然,仿佛步出城堡的王子一样。
王子在城堡前驻足,长身玉立,望向石板铺就的主路尽头。
大家不禁也翘首期盼,对新娘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仙女,能将何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双手奉上如此奢华盛大的婚礼?
“……来了来了!”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一辆由六匹通身雪白的骏马拉着的四轮马车,不疾不徐地从远处驶来。
金灿的阳光洒在马车圆圆的半透明车厢上,身着婚纱的新娘手捧着鲜花,如同公主一般,缓缓驶向等待着她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