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647年 古埃罗亚
这次进军阿图迪尔王酝酿已久,不止集结了全境的青壮年,还用国库的黄金拉拢了一部分努比亚雇佣兵,甚至于以劫掠权为饵,收买了东方闪族人精锐的马上弓箭手,和流浪的阿卡德匪帮。几乎半个亚洲的无赖和强盗都聚集在迦南的战旗之下,在这帮乌合之众里随处可见努比亚人烧硬了枪头的木投枪,美索不达米亚的狼牙棒,黑黄色的皮甲,还有东方人满附牛角贴片的反曲强弓;野蛮人驾着巨大的猎鹰,长毛矮马后面,战獒目露凶光,亦步亦趋地追随着主人的脚步。
迦南的入侵军,就像一个巨大的游牧部落,混杂着各色人等,散发着臭气、血腥气,闹哄哄地踏入富饶的尼罗河三角区,所过之处,只留下遍野尸骸,断壁残桓,整个军队乌压压的一片,就如同来自地狱的妖兵鬼将。
尼罗河发源自黑非洲腹地,奔腾直下,来到三角洲入海口,就分成了七条主要支流,滋润了下埃罗亚的生命,最终汇入地中海,一去不回。迦南王的进军,被终止在尼罗河最东方的支流坦尼提克河(Tanitic)岸边。神圣的尼罗河三角区,众神慷慨的赠与,流着蜜与醇酒的人间乐土,这一切,都将成为他们的战利品。左塞王亲自率领5000人的皇家卫队,来到这条边境河流,将东方来的军队堵在对岸。只是,这悬殊的兵力能否将迦南王地挡在对岸?这支金灿灿的军队将会面临怎样的结果,没有人知道。
乌云密布,云层龟裂,如干旱的大地。云层缝隙里,阳光直射下来,照射在左塞王的军阵上,晃得盔甲兵器晃眼生花。
浑身涂满金粉的法老,傲然立于战车之上,外罩青铜胸甲,手握象征死亡与权力的山茱萸木长矛,在阳光的映射下,有如光芒万丈的天神。
“阿图迪尔,看看你的人吧。”左塞嘴角微微扬起,话音刚落塔纳巴等人就被带到前方。
“父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塔纳巴嘶吼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醒来的时候会被关押起来,至今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昏倒,甚至有一瞬间还在等待埃罗亚人民的朝拜,可怜的塔纳巴,到现在也不清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图迪尔王以为左塞是想要以此来进行威胁,他突然哈哈大笑的挽起弓箭,“塔纳巴!我的女儿!为了迦南!”说完那尖锐的羽箭带着破空声,穿透了塔纳巴的心脏,同时还带走了塔纳巴那还未流下的眼泪,她在自己父亲的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位置?曾经的呼风唤雨,曾经的万般娇宠,曾经的高高在上,在这一刻全部灰飞烟灭。她以为父亲是爱她的,所以达成她所有的愿望,哪怕是再过无理,自己也会得偿所愿;她以为左塞真心的娶她,就算短暂的接触最终也会爱上她,她会得到幸福——可是,可是现在,这两个男人,这两个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啊——她此时突然想到卡蒂罕,这个男人大概也不是真心的吧……身为公主又如何?塔纳巴此时头脑竟然无比的清醒,只是却又能怎样?
最后的气力竟然凝聚成绝望和苍凉,口中大量涌出的鲜血是竟然会有苦涩的味道,和着泪水尽数滴落在经黄色的沙土里,那颜色夺目而艳丽。塔纳巴伸出手臂,像是要紧紧抓住什么,但不多时却也已经无力的垂下。但愿神的怜悯,来生不再生于帝王家……
这样一个绝代佳人,竟然会死在自己父亲的手里,迦南的军队有些动摇了。
左塞像是早已知道会如此,对塔纳巴的尸体看都不看一眼。他猛的一挥手,战士们开始迅速向两边退去,那被雪藏的十几辆器械战车按照一定次序的出现在战场上,阿图迪尔哪会想到这是来干什么的,只是心中的震惊逐渐转化成不安。
“战士们!埃罗亚的法老左塞想要用公主作为威胁!公主已经为了迦南战死,现在就等我们为她复仇吧!”阿图迪尔王激情的演说者,眼睛已经因为充血而变得发红,他一挥手,飞蝗一样的箭雨从河岸东边升起,遮天蔽日,带着飕飕破空之声向埃罗亚军阵飞去。
左塞王冷静地看着对岸黑压压一片飞起的黑云,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他身后,刀削斧剁般齐整的军阵也毫无动静,只有旌旗向日,烈烈生风。眼看着迦南人的箭雨升到最高点,开始向头上坠落了,埃罗亚军中才突然传出号角的悲鸣。眨眼间,人群中撑出无数面巨大的木盾,墙一样列成几排,挡在埃罗亚人身前。箭雨转瞬即到,像冰雹一样砸在木盾上,发出一阵急促的撞击声,强大而冲击力几乎让人顶不住箭雨如此重的力道。迦南军中的弓箭手,多是东方牧马的闪族部落,冶金技术落后,所用的大都是石、骨箭镞,虽然锐利,却脆弱易碎,因此很难穿透盾牌盔甲,纵然力道很大但却不具备很强的杀伤力。
听到再没动静,埃罗亚人纷纷探头从大盾下钻出来,重新排成紧密的对形。左塞王战车前巨大的旗帜被高高举起,号角齐鸣,军阵两翼的河堤高地上,那被雪藏已久的十几台战争工具缓缓的推了上前。巨大的弓身、青铜巨箭,还有投石器长臂上缓缓闷燃的火球,这些从来没有被活人目光见识过的场景,都令阿图迪尔王惊疑不已,左塞到底还藏着什么伎俩呢,他冷硬的心不由得被触动了。
迦南人并没有机会疑惑太久,灭亡的火焰便刺破天空,仿佛天国的长矛带着低沉的号叫,降落到他们头上。
左塞微微一笑,“八牛弩”的强大威力在弩臂的推拉下真正的展现出来,如此远距离的射程和杀伤力简直难以想象,一连串的迦南士兵们被穿在了一起,最终钉死在地上,就在迦南军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样残酷的真实更变本加厉的开始上演。在左塞的命令下,“手推弩车”开始持续发射大大小小的箭镞,让整个战场就像下了一场箭雨。大片的人倒下去,惨叫声不绝于耳,那样凄厉的哀嚎仿佛是在经受最痛苦的惩罚,让人毛骨悚然。阿图迪尔王怎么也没想到,左塞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实力,但是他并不死心,黑压压的尸体仿佛触动了他内心的不甘,强大的愤怒让他不惜任何代价的想要打倒左塞。
乌云四合,最后一点阳光也被黑暗扼杀,仿佛在应和地上血腥的一幕幕。天上雷声滚滚,银紫色的闪电也直劈下来,劈燃了不远处几株大树。豆大的雨滴,砸在土地上,激起一蓬蓬烟尘,火焰在雨势面前最终化为一缕青烟,只剩下燃烧过后的黑色狰狞的指向天空。
阿图迪尔王从最初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眼看着对方拥有如此强大的远程杀伤力,愤怒和恐惧让他颤抖。再这样对峙下去,就是自寻死路了。虽然暂时落在下风,但迦南大军还在,数量上依然比埃罗亚人多出几倍,唯一的胜算就是拼死冲过眼前这条河,和左塞的军队贴身混战,让他这些怪异的武器完全失去作用。
迦南的军队勉强冒着箭雨重整了队伍,努比亚人的象脚战鼓重新轰隆隆响了起来,闪族骑士吹响了牛角号,迦南人青铜的号角也竭斯底里的嘶吼着冲锋的命令。上万大军,有如迁徙之路上的角马群,浩浩荡荡地冲下河岸,在齐膝深的泥水里挣扎着,拥挤着,吼叫着,不顾一切的向对岸冲去。
星星点点的雨滴虽然依旧滴落,但地面并没有完全湿润,它并没有扩大的趋势,反而还在逐渐减轻。这时,远程“投石机”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球,和尖利的碎石抛向迦南军队。这从天而降的烈焰,让整个战场上满是皮毛烧焦的臭味,混杂着鲜血的腥气,同时火球掉进河中激起层层水汽,这味道刺激着鼻腔令人作呕,几乎让人窒息。这样的场面谁曾想到?谁曾亲见?这就是阿努比斯幻影人间,他在微笑,在迦南人挣扎着渡河的队伍中欢快地奔跑,忽左忽右,随意的收割生命。
迦南的士兵们害怕了,恐惧让他们几乎丧失了斗志,就连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也几近殆尽,这那里还是战争?根本就是地狱!阿图迪尔王从士兵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大军的崩溃就在眼前!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牺牲都将付之东流,万恶的左塞!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要用你的头颅,你的心脏祭奠我军战死的亡灵!
迦南人的王站在泥水中,眼角瞪出血来,对着乌青的天空疯狂的嚎叫,“巴尔!神啊,赐我迦南胜利!我将献祭埃罗亚全境的幼童给你!”
史无前例的巨大闪电划过战场上空!雷声的轰鸣让人的耳朵隆隆作响,不知是巴尔回应了他的祷告,还是刚好乌云再也承载不住那么多的雨水,一改先前的羸弱之势,豪雨从天而降。瀑布一样的咆哮着,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熄了投石器的火球,浸湿了八牛弩的弓弦,让角弓失去弹性,也让左塞苦心积虑建立起的优势瞬间化为乌有,战场的局势瞬间转变。
“巴尔保佑我们!迦南的战士们,冲啊!杀光所有的埃罗亚人!让他们的神明哭泣吧!”阿图迪尔王善于扎住时机,也绝对不会浪费机会,刚才吃足苦头的迦南军队重新提起杀气,嚎叫着向河岸扑去。
左塞依然立在战车上,任暴雨冲刷,将他浑身的金粉冲落,露出里面属于一个战士的遒劲有力的肌肉,只是曲线更趋于完美。
神祗只能在高天远望,而战士才会手握长矛,在血与火的边缘舞蹈!
埃罗亚军队的号角再响,5000身裹铜甲的法老卫队战士如同一个人似的,迈出左腿,在地面上砸出整齐的脚步声,仿佛滚过天雷,大地在颤动。山茱萸木的长矛被放低,左肩扛起厚重的青铜盾,腰上挎着寒刀。法老的御卫肩并肩,紧紧挤靠在一起,面对即将上岸的迦南军队,排成紧密的方阵。5000支长矛向前伸出,5000面盾牌映照着闪电的光芒,这是埃罗亚赖以立国的枪阵!5000名卫士,这时候变成了一个人,眼神坚定,漠视众生,连死亡都不能让他退缩,暴雨只是送给他们的洗礼,只因为,背后就是法老,就是埃罗亚的一切,就是他们心目中绝对的神明,是他们的骄傲。
率先冲上岸的迦南战士还没缓过气来,就发现,自己陷入了长矛的风暴中,瞬间被搅成了碎片,鲜血肆意横流。在枪阵的正面,每一个孤身战斗的迦南士兵,都必须同时面对5、6支长矛的戳刺,偶尔躲过矛枪的幸运儿,也会在青铜盾墙前碰的头破血流。雨水冲刷着血液,整个世界一片猩红。
就这样,凭着坚定的训练,与超人的意志,法老卫队以区区5000兵力,牢牢顶住迦南人数万大军的冲击,一步未退。时间一长,战局渐渐变得胶着,越来越多的迦南人踏上西岸,他们用无数人命为代价,绕过了枪阵的正面,将法老忠实的卫队包围起来。枪阵正面接近无敌,代价就是侧翼和后背毫无防御能力,迦南人从侧翼大肆砍杀,眼看着大批埃罗亚战士像庄稼一样被砍倒在地。迦南的卫士在岸边建立起防御阵型,阿图迪尔王则在不远处得意洋洋的观看战局的逆转,他在搜索着左塞的影子。不会错,巴尔神将今天的胜利赐予了迦南。
暴雨来时汹汹,却并不长久,很快就又变成微微细雨。河岸边雨水、血泥混合在一起,滑溜不堪站立。埃罗亚的战士们已经拔出腰刀和迦南的士兵开始了近身砍杀。
这是最后的关头,就在迦南军队马上要淹没最后的法老卫队时,从左翼后发,突然爆发出山崩一样的怒吼声!法老左塞的旗帜再次出现在那里,埃罗亚贵族乘着战车,追随着法老,山洪爆发一样,冲入混战的军团。左塞金色的战车犁开迦南人群,车轴左右飞速旋转的刀刃在敌军中刮出一条血路。法老站在颠簸的战车上,面沉如水,拉开蓝宝石装饰的大弓,连瞄准的停顿都没有,向人群中飞快地射击。每箭必中!那几只巨大的狮子,紧随其后,跳跃着,冲撞着,撕咬着,将眼前柔弱的人类驱散、吞噬、毫不犹疑,他们不顾一切的保护主人后方的安全。战局再次开始发生逆转,迦南人的优势有被消弱的迹象。
左塞的这支小小军队像箭一样,冲破重重大军,毫不停滞,直取阿图迪尔王的旗帜。反应过来的迦南人舍命扑上来,用血肉之躯抱住战车的车轮,只见残肢断臂漫天飞舞,牺牲无数,血雨喷薄四散,将追随法老的战车一辆又一辆拉倒,澎湃的人潮中,失去平衡的战车和驾车的白马一闪而逝,瞬间便被灰黑色的人群吞没。
只有左塞,王者依然向前!狮群被冲散,已经七零八落,只有辛巴还抖擞着沾满鲜血的鬃毛,神骏的紧跟在战车之后。冲天的血腥味让这头狮子无比兴奋,无休止的狩猎、死亡,今天是辛巴的节日。狮子巨爪刚刚拍断一匹战马的脖颈,咬断一个人的脖子,从喷溅的血暮中它突然看到不远处光芒一闪!那是一支冷箭,直冲左塞后心而去,而战神附体的法老却毫无查觉,还在用拾起的长柄巨斧起劲地砍杀着。辛巴完全遵从本能的教导,大吼一声扑上半空,左塞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巨大的金色身躯在自己身后的半空中颓然落下,身上赫然插着一支黑杆绿羽的长箭,东方人的毒箭!
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随着辛巴在半空中缓缓落下,左塞的战斧下,敌人鲜血横飞,四溅的血珠宝石一样挂在天上。下一刻,中箭的狮子便落入人群中,那金色的鬃毛转眼不见。
左塞没有停留!终于,眼睛能看到阿图迪尔王的战旗了,驾辕的战马也终于到了极限,翻滚着到倒下,法老手持双刀,借着战车翻倒瞬间的力量,飞身越过如林的矛枪,冲到阿图迪尔王面前。刀光一闪,阿图迪尔王便翻下马,一个侧翻随后拔出大刀阻挡了左塞的攻势。紧随在法老身后的侍卫们已经和手持长矛的迦南卫兵混战在了一起。
这是王者之间的战斗,也是愤怒的厮杀。对峙的两人已经忘记眼前的战局,彼此间只有对手的一举一动。左塞森寒的目光冷冷的将阿图迪尔笼罩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阿图迪尔则毫不示弱,眼神中满是挑衅。刀光闪烁,两人都是拼尽全力。肌肉撕裂的声音过后是鲜血的飞舞,浴血奋战的两人已经分不清这身上究竟是属于谁的殷红。此时,左塞的大腿上、胳膊上留下了两道刀伤。他反手一击,将阿图迪尔的刀挡开在外,在躲过他匕首攻击的时候脸颊上留下了道伤痕,顺势一个侧身,左手的短刀已经刺进阿图迪尔的肩胛处。
脸颊上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然而他的表情始终如一,仿佛这些伤口与他无关。阿图迪尔也好不到哪去,他再怎样强壮也抵不过左塞的决绝,无论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他都不是左塞的对手,长时间的打斗让他浑身上下大小伤口无数,盔甲不知何时已经被四成碎片,身上的血似乎还在泛着淡淡的水光,肩胛上的伤口让他一个趔趄,瞬时便被左塞踢翻在地,泥水血水糊了一脸,鲜血透过身上的泥浆蜿蜒的流了出来。
左塞曾经在战前下达过命令,埃罗亚不需要俘虏。因此,在这个战场上要么战死,要么继续奋战。这样的场面还会有谁在意这是否是神的旨意,就连塔纳巴的尸体也早已不知去向——
南西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为左塞留下的东西会带来如此结果,也绝对想象不到古战场的残酷与无情。整个战场已经不仅仅用地狱能够形容的了,大群的乌鸦开始在头顶盘旋,聒噪之声震天动地,像是在欢庆这场前所未有的盛宴,刺鼻的气味弥漫整个空间,让人作呕的燃烧与血腥是尸体被点燃的味道。甚至连埃罗亚的士兵也心生胆寒,他们究竟干了些什么?一切就如同被施展了咒语一样,结果让他们甚至忘记呼吸。
这一场战斗整整打了一天,从黎明到黄昏,双方全力的生死一战,遍地尸体堆砌着、燃烧着,黑色的烟雾滚滚的几乎要遮挡刚露出头西落的太阳。左塞将阿图迪尔砍倒在地,终于直起身冷眼扫视眼前的一切,他拔出长剑,打算亲手砍下阿图迪尔的头颅!
他嗜血般的微笑着,迦南的军队已经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埃罗亚的战士们越战越勇,他们呐喊着、追赶着、挥动着手中的武器,纵然负伤在身,但却依旧斗志高昂,仿佛在倾泻着自身的愤怒。
云层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变薄,战场逐渐变得明朗起来,迦南的军队已经开始溃逃了,上万大军已经化为乌有,早就遗失了开始时的气势汹汹,所剩无几的雇佣兵已经鸟作兽散,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救走他们的王,迦南的卫兵们只能远远地匍匐在地,惊恐的看着左塞王的一举一动,也许当那棱光四散利刃挥下的时候,他们会选择以身殉主吧。左塞身上残存的金粉在日光下依旧耀眼生辉,和鲜血混杂在一起就如同历经人间的战神,现在他要亲眼看着阿图迪尔的败落,他要彻底击溃他!长剑已经抵在阿图迪尔的咽喉,缓缓地划着他蠕动的喉结。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以为你和洛布以及我母后的计划我不知情?在故意喝下毒酒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计划好了,你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除了联姻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顺理成章的继续咬住埃罗亚?为什么原本善战的边境军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什么面对百姓的哀苦仅仅是加以抚慰,而不予抵抗?难道你从来没想过原因?因为你的进攻是我的纵容,否则就凭你的计量,能够夺走埃罗亚的财物?阿图迪尔,你太天真了,我算计好你的一切,你自以为是的计划全部按照我的剧本在进行!怎么样?感觉如何?这就是我给你的结局!很痛苦吧……”左塞的声音不急不慢,但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践踏、凌迟阿图迪尔的自尊!对于一个费尽心机的帝王来说,这无疑于灭顶之灾。
“你——杀了自己的亲人,你是魔鬼!”阿图迪尔垂死挣扎着,他想以此来打击左塞。
“我?我只是什么都没说而已,杀死他们的是他们自己。”左塞突然笑了,这原本缠绕自己的梦魇已经消退殆尽,“与你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你可是为了争夺迦南的王位,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然后又迫不及待的杀了自己的父亲。阿图迪尔——你才是真正的魔鬼,神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阿图迪尔王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强悍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这样的对手虽说让人振奋但也太过可怕了,“你——”
“你以为你凭什么可以知道我埃罗亚如此之多的事情?哼,没有我的允许,你凭什么?阿图迪尔,我将你玩弄于鼓掌之间。”说到这左塞靠近阿图迪尔王,在阿图迪尔浑浊的眼中他看到了恐惧,和那发自内心的痛楚。左塞对他的表情似乎很满意,然而那墨绿色的眼眸突然寒光一闪。
“阿图迪尔,在你幻想着进攻埃罗亚那一刻你已经踏入了地狱。”左塞的声音仿佛阿努比斯在宣判,他用长剑抵着他的胸口,剑尖一抖砍断了他的左脚筋,不远处匍匐在地的迦南卫兵们惊惧的抬起头,却依旧不敢动,左塞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作为迦南的王,在你临死前,我再送你一件礼物吧。”说着将一份卷轴扔在他面前,这是不久前他射杀了一只飞往迦南边境的猫头鹰,从它身上取下的东西。这上面的记叙让他相信:有比身体上的痛苦更加会让他绝望的东西!没错,这就是卡蒂罕留给阿图迪尔王的事实。
看完卷轴的阿图迪尔神色木然,眼神黯淡的如同奄奄一息的野兽,一瞬间,时光似乎在他身上迅速流走,整个人突然老了几十岁,仿佛生命的火焰燃烧殆尽,他颓然跪坐在地,原本高大的身躯此时看起来竟然有些佝偻,失去了往日自信与骄傲的支撑,简直判若两人。身体的疼痛已经远去了,而心中的苦涩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亲手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送进战场,并要杀死他们!他的王国瞬间倒塌,这比自尊的丧失还要让他痛苦万分。原本应是他最得意的继承人消失了,身体的残缺算不了什么,而对于一个王者来说,最可悲的莫过于连一个继承人的取得都成为奢求。
看着他的神情左塞似乎很高兴,他眯细了眼睛打量着这个苍老的对手:“现在感觉如何?是不是很想知道卡蒂罕的下落?”左塞的话让阿图迪尔的眼睛闪了一下,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无异于是给他判处了死刑,给予希望之后再被剥夺,这份纠缠的绝望更甚于内心的悲痛。
“他还活着,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他的下落……阿图迪尔,你别想找到他。放心,我也不会杀了他的,呵呵——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希望,很折磨吧。原本我很想亲手杀了你,砍下你的头颅,但是现在我发现更好的办法。我要你活着,活在痛苦的纠缠与梦寐中吧!”
左塞是临时改变心意的,他再次砍断了阿图迪尔的一条右臂,然后将他扔在遍布尸体的战场上,转回身的时候他冷冷的丢下一句,“有时候活着比死了痛苦,尽情的体会这份我赐给你的惩罚吧。”
迦南的卫兵们互相看了看,终于对着左赛的背影磕了几个头,然后爬过去救治他们的君王。血染的黄沙已经失去了往日轻灵的飘逸,沉重的身体似乎心有不甘,带着腥味的风包裹着战士们的灵魂逐渐远去,整个沙场空旷而寂静,普鲁斯卡河畔尸骨遍野,河水泛着红光静静的流淌,偶尔有尸体顺着水流漂浮而下,瞪大的眼睛空洞的看着天空。
静默当中,唯有王者在尸堆中徘徊。
夕阳再次降临,就和南西倒下的时候一样,左塞站在战场的边缘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背影孤寂而清冷的喃喃自语,“死比活着好……南西,你好残忍啊。”
左塞原本是要毁灭迦南的,但是司南西留给他的信让他下不了手。那封信就像是一道枷锁、一道咒语,将他束缚在金色的神圣光环里,即便想要堕落也无从脱身。
由于左塞的仁慈,迦南的百姓在将他侍奉为真神,心存敬畏;而埃罗亚的臣民们更是以此为傲。‘神之子’这个称呼让他想要咆哮,急欲挣脱,然而他却只能是无力的扯动嘴角。
战争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埃罗亚开始走向前所未有的强盛与安定,八方朝贺也不过如此,如此盛世却再也无法打动左塞的心。九头雄狮只剩下辛巴,虽然身负重伤但因为强健的体魄让它依然活着,虽然毒箭让它失去了视觉,但其他的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它仍然忠诚的守护在左塞身边,陪伴着他走过没有南西的日子。
左塞下令在河岸神殿地下开始修建另一处王陵,南西离开时留下的头发他依旧随身携带着,从不曾离开他的左右。他每天都很忙碌像饕餮一样的寻求着工作,连吃饭睡觉的时间几乎都寥寥无几,偶尔休息也是在失神中不知道想些什么。
奥西里斯(Osiris)
——他是丰饶之神,文明的赐予者。冥界的帝王,执行灵魂是否得以永生的审判。真实的虚幻,秩序的规整,一切在不经意中归于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