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善

  清晨，万物生机勃勃。
  青阳观后院。
  周离赤裸上身，肌肉饱满，线条流畅，正在院子里站桩，不时演练拳法，满身大汗。
  他这是在练八极拳，站桩是每门拳法最基本的功夫，只有练好桩功才能练好拳。
  站桩可聚精、聚气、聚力，本意是为了提高耐力，锻炼核心爆发力，增强对人体力量的掌控，改善身体各部位的协调与配合，熟悉拳法的劲力运转。
  周离已经将《金刚不坏身》推进到了第六层，身体力量完全足够，再加上体质超凡，什么武学练起来都十分迅速，很快就入了门。
  经过一夜的修行，他已经初步掌握了内劲，能更大程度上调动全身力量。
  江湖上，能调动全身五成以上力量的武夫就是一方好手，七成以上就是武学大师。
  能发挥自身十成力量，一丝一毫都不浪费的，就是入了化劲，这种武者极为稀少。
  周离不断演练拳法，忽地凌空打出一拳，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带起劲道拳风。
  “以我现在的体质，再加上八极拳内劲，不知道一拳能有多少力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下一刻计上心来。
  转身跑进房间找来先前防身的那块铁板，放在地上。
  而后猛地一拳打出。
  砰！
  铁板应声四分五裂。
  八极拳讲究的就是刚猛暴烈的爆发力，再加上周离修至第六层的金刚不坏身，力量已经强到能够打碎铁板。
  这一拳要是打在普通人身上，毫无疑问会骨断筋折，五脏六腑炸裂。
  若是再配合赤霞真气，力道又将再度提升，并且还会附带灼烧效果。
  周离非常满意，现在他终于在这个乱世拥有了一丝丝自保的资本。
  只不过随着修行逐渐加深，另一件事情让他很是苦恼。
  昨天他花了两个时辰将《金刚不坏身》练至第六层，顺带将步法《风过无痕》练至大成。
  体质的提升，让赤霞功能够继续修炼，经脉中不再有撕裂般的剧痛。
  于是他又花费两个时辰，将《赤霞功》也推进至第六层。
  这些功法越到后期就越是难练，寻常武者可能要苦修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提升一层，而他经过脱胎换骨后的修炼速度简直丧心病狂，几个时辰就能拥有旁人数十年的苦修成果。
  但随后，周离就发现自身气血开始亏空。
  即便喝下一炉补血药，也没有恢复正常状态的迹象。
  这让他头大如斗。
  众所周知，穷文富武。
  这是因为武夫练武需要补充气血，所以非常非常能吃，家里没点钱根本养不起，江湖上不乏有武夫把家里吃破产的例子。
  武功越高，体魄越强，需要补充的气血就越来越庞大，单纯的吃已经无法满足练武所需，所以就有人研究出了补血药，足以满足寻常武者的需求。
  若是一直保持着气血亏空的状态练武，修行进度会越来越慢，并留下一身暗伤病痛，等到晚年会被伤病折磨的痛不欲生。
  这就是让周离苦恼的事情。
  他如今的体质，寻常的补血药已经难以再发挥出足够的效果了。
  想要补充满气血，先前只需要喝一份补血药，现在得喝两份。
  那玩意可是很贵的啊，一份五两银子，两份就是十两银子。在永安城这种地方，十两银子去青楼虽然睡不着花魁，但也能睡花魁之下最优质的的姑娘了……
  吱呀——
  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玉清璃一眼就看到了院子中赤裸上身的周离，似是呆了瞬间，眨巴了下眼，但神色很快就恢复冷清平静：
  “我要去城里四处转转，熟悉下环境，顺便看看能否找到那魔修的踪迹，你要一起吗？”
  “一起去吧，我给你当向导。”周离点头。
  他以最快速度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物，披上道袍，和玉清璃一同出门。
  ……
  两人先是来到莲儿当时买下玉佩的地方，街道上熙熙攘攘，随处可见摆摊卖货的小贩。
  他们找了几位一直在此地摆摊的小贩询问，得到的回答，却是都对那个造型独特的黄衣老道没有任何印象。
  “肯定是使用了幻术遮掩凡人的耳目，但对你我这种修行中人不起作用，一眼就能看破，除非境界领先我们太多。”玉清璃一语道破，这算是修士最基础的手段。
  周离“啧”了一声：“那魔修明显是想躲在暗处搅动风云，这种老阴货要是不自己跳出来，基本没人能找到……”
  没能找到什么线索，周离便带着玉清璃熟悉下永安城的环境。
  他们一路从城南走到了城北。
  城北算是永安城的贫民区，十分混乱。
  在这里，钱财外漏的下场就是被地痞流氓盯上，要么偷，要么抢。
  “死人啦！死人啦！”
  正走着，周离和玉清璃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惊呼声。
  那是永安河的方向。
  永安河每年都会淹死几个人。
  当时老道士还在的时候，就有人上门找他，说怀疑河里有水鬼，想请他降妖除魔。但老道士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水鬼的痕迹，最终断定永安河经常淹死人跟妖魔鬼怪无关。
  等周离和玉清璃闻声赶到，就见那里有一群围观的百姓。
  地上躺着一个穿着补丁脏衣的男人尸体，浑身湿透，滴答滴答往外淌水，浸湿了尸体周围的地面。
  男人皮肤苍白，口唇青紫，腹部涨起，口鼻周围出现泡沫，仔细看的话，指甲里还有挣扎留下的泥沙，明显是溺死的。
  有位女子正在一旁哭泣，估计是男人的家人。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
  “活生生一个大男人就这么死了……”
  “会不会是被水鬼害死的？三儿水性那么好，怎么会淹死……”
  “最近城里闹鬼，说不定真有水鬼……”
  一个年纪颇大，拄着拐杖，须发全白的教书先生沉声道：“现在还没闹水鬼，可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很快就会闹水鬼了。”
  百姓们都不解地看了过来，这位是城北的教书先生，德高望重，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
  教书先生继续道：“枉死、冤死、横死之人，都会有一口殃气堵在喉喽里久久不散，时间一长就会成煞，到时候就算没有水鬼，三儿也会变成水鬼……”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慌了。
  “那该怎么办？”
  “只能请有道行的高人过来做个法事，看看能不能把三儿喉咙里堵着的那口怨气给化了。”教书先生说道。
  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周离和玉清璃。
  “这不是周道长吗！”
  老道士之前还在的时候，曾经带着周离来城北溜达过几圈，所以这里的人都认识他，毕竟他相貌气质出众，很容易被人记住。
  “周道长，你可要救救我们……”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喊着要周离救他们。
  周离偏头看了眼玉清璃，对方微微颔首，上前道：
  “交给我吧。”
  “玉道长，有劳了。”教书先生满脸感激。
  然后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指挥人群后退，那哭泣的女子也在旁人搀扶下退到了后方。
  玉清璃屈指一弹，一道清色流光飞进男人的尸体。
  下一刻，尸体紧闭的嘴巴突然张开，一缕微弱黑气升起，随之被一股清光吞没。
  紧接着，一道透明、虚幻的魂魄虚影从尸体嘴中飘起，正是尸体的模样，朝着玉清璃隔空跪拜，磕了个头。
  看到这一幕，围观的人群无不骇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三哥……”那女子大哭，听这话似乎是男人的妹妹。
  魂魄虚影看向女子，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我已将他超度，将尸体火化吧，以免再沾染到阴气尸化。”玉清璃道。
  “多谢道长为我哥哥超度，我家中还有些谷粮，道长要是不嫌弃，我这就回家去拿……”那女子一边抽泣，一边给玉清璃跪下磕了个头。
  玉清璃上前扶起女子，轻声道：“无需这样，这都是我等修士应该做的。”
  “那法事费用……”
  “不用。”
  ……
  遭遇溺水横死之人，只是件小小的插曲，之后的事情就不用两人操心了，那女子还有大哥、二哥，足以操办那男子的丧事。
  道士和道姑并肩走着，外貌气质皆与破烂不堪的贫民区格格不入。
  周离想到刚才事，问道：“我见你只用一点法力就驱散了那口怨气，那我用真气能不能做到？”
  “那股怨气刚刚成型，所以我才能轻松化掉。你用真气的话，更大可能是直接把尸体烧了。”
  周离无言以对。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对武夫来说，超度都是物理意义上的超度。
  他继而又问：
  “你一路游历，遇到过很多类似的事情吗？”
  玉清璃沉吟片刻，叹了口气：
  “当今世道混乱，天灾人祸不断，还有妖魔鬼怪作祟。我一路游历，见过许多惨状，瘟疫、洪涝、干旱、虫灾……有些地方遍地白骨，尸横遍野，有些地方饿殍遍地，甚至开始食人……”
  “我救不了天下人，只能尽些微薄之力，帮能帮的人，救能救的人。”
  周离“嗯”了一声。
  他现在知道玉清璃为什么明明有着一身不弱的修为，却经常挨饿吃不上饭了。
  ……
  马上就要上试水推了，明天开始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