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固城而守
但来都来了,不借着这股怒气冲一把,回去只会更败士气。
于是,双方又打了一场城战攻防。
跟之前相比,这次雪原撤的相当干脆。
荆城这次没再烹肉鼓乐,倒是吹起了胡笳,凄凄切切,悲怆旷远,思乡送别。
双方各舔伤口,吃了一场败仗的雪原十二部沉寂了几天,赢了一场的荆城士兵也收了心。
战场之上,生死较量,悲在一时,欢在一时,再用余生去治愈。
雪原十二部也不只是盯着荆城一处打。
以玛噶格禾河和果垒木雪山为依托,雪原十二部,在玛噶格禾河对岸扎下大营,在北地狼口关不断骚扰,又在北地与荆城之间的雪山峡谷附近游击,对于荆城也只是时不时骚扰。
看起来他们暂时没有大面积交战的意思,只是在不断刺激两地的守军,以这样的方式让守军不得不时刻处于一种紧张的戒备状态。
这确是一种战术,但晏清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在于迷惑两地守军。
骚扰性的袭击次数多了,当他们大举来袭的时候,已经习惯了先前战争节奏的守军,就很容易被打个措手不及。
雪原十二部在等,等秦莽撑不住。
果垒木雪山和玛噶格禾河在雪原十二部和武安之间,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雪原十二部要想在北疆扎下根来,图谋南下,就必然要在冬日大雪下来之前,拿下北地或者荆城。
荆城面朝雪原十二部的方向城高池深,而面朝内陆的方向只有高墙。
北地位处群山之中,依天险而建,若是能下来,东可从雪山峡谷攻打荆城,或者直下漠城;南可过隘口关,下洛奇镇,直入北疆腹地。
从各方面考虑,若能将北地作为根据地,雪原十二部就有了长期在北疆作战的基础。
只是北地跨越冬春的封山期,对于大军行进是很大的阻碍。
所以,要想不在北地封山期被困在北地,雪原十二部必然要拿下从雪山峡谷而过的、北地和荆城之间的官道。
若是反过来,拿下荆城,纵然要面对漠城的压力,但却也能在雪山峡谷设伏,将北地困死。将战争拖到冬日,北地封山后不能再增援后,全力拿下漠城,北地将不攻自破。
对于晏清来说,北地和荆城一个都不能丢。
对于雪原十二部来说,北地和荆城只需要取其中一个。
所以,雪原十二部有充分的精力打烟雾弹,而晏清却不能放松任何一处的戒备。
纵然有着前世的记忆,在今生已经发生了诸多变化后,她也不能肯定雪原十二部就一定会选择先取北地。
她做了两手打算,将能顾及的都顾及到了,剩下的也只有随机应变。
闭城拒战地守了一个多月,乾元六年,三月初一,秦莽离世。
老将军在一个风雪夜里,还在看着沙盘,困顿间闭眼小憩之后,就再没有睁眼。
天天在狼口关骚扰的雪原士兵,在连着三天都没有见着秦莽出现在城楼后,断定秦莽必然出了事。
这位多年前打得雪原十二部哭爹喊娘的老将军出事后,那压在雪原十二部头上经久不散的乌云也终于消散。
几乎是在三月初四的傍晚,雪原十二部的大军就在狼口关集结。
与此同时,各派大军在荆城和雪山峡谷,对荆城和北地东侧同时施压,以确保狼口关主战场不会受到干扰。
雪原十二部来势汹汹。
失了主将的北地士兵,好似乱了阵脚,在初战之中节节败退,狼口关三道防线,让出去了两道。
直到雪原十二部压到了最后一道防线,狼口关的守军好像才反应过来,集结起了大批兵将死守,并向各处求援。
雪原十二部趁胜追击,大军压境疾攻,并不打算给狼口关求援的机会。
但狼口关的守将显然清楚这道关口意味着什么,抱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多争取一点时间的信念,一直在跟雪原十二部的大军死磕。
三万人对雪原十二万大军,凭着天险和城墙,硬是守了两天三夜。
到第三天将要破晓的时候,狼口关守军只剩下了六千人不到。
灰白的天光洒在雪地与黑石之上,入目一片暗沉沉的血色。
尸体已经被清扫了,那渗进被踏得坚如冰石的雪里的鲜血,却还红艳得亮眼。
土灰色的城墙,被血糊成了一片黑褐,被冻在城墙沟壑中的血色,在天光里泛着冷艳的红。
狼口关最后的防线之上,一身血污的士兵背靠城垛坐在城楼之上,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蒙着一层细小的白色冰渣,像是发黑的血豆腐上起了一层白霉。
一个水囊递到眼前,士兵伸手接过,狠狠灌了两口烈酒。
洒出的酒浸入青紫皲裂的嘴皮,让麻木的脑子瞬间清醒,冻僵的手脚也因为这两口酒有了几分暖意。
将水囊传下去,士兵一言不发地抽出卷刃的大刀,从衣服上撕了一块布,轻轻擦拭着。
他的背后,已经清理好战场,整军结束的雪原大军,正步履整齐地急速行进。
哪怕已经被冻得四肢僵麻了,他也能从城楼传来的震颤中,得知敌军的来势汹汹。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布满血丝的一双眼里,平静而坚定。
提刀起身,他的身边是许许多多,跟他一般无二的同袍。
箭矢已经用完,重弩、城器或损或绝,他们接下来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手里这把卷刃的刀,以及自己这条不知还能活多久的命。
扛着云梯的雪原士兵冲在最前,在将要靠近城墙时分散至两侧,攻城车从中间被推出,直朝着城门而来。
在攻城车后,是严阵以待的雪原精锐铁骑。
一旦狼口关这道防线被攻破,这支精锐骑兵将毫无阻碍地进入北地腹地,迅速截断狼口关守军的后路,同时截击狼口关援军,为雪原十二部大军进驻北地扫清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