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妖和佛
他这才明白自己所做的那条路，并不是想象当中的坦途。
的确，随着佛法的日益精深，法明发现自己对于世俗间的事情越发的漠视起来。
那个当初助人为乐的小和尚，每日想着如何为百姓解忧的人，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眼中开始有了所谓的大善。
为求佛道兴旺，他不惜让唐王兴建寺庙。
劳民伤财不说，更是引起了各地教派的冲突。
一心想要证明佛教才是正宗的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犯下了杀戮。
长此以往，或许某一天他也会像如来一样，站在魔和佛的中间进行抉择。
如果真的发生了，法明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会选择什么。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这样的道路不是法明想要的。
如果一个人摒弃了七情六欲，那他还如何看得懂世间的悲苦，如何看得懂红尘间的烦扰。
如果看不出一个人的悲与苦，他又如何去度化他人，成就佛心。
佛典，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骗局罢了……
我是佛，佛便是我，所谓成佛看重的是内心，而非佛典之中追求的那个道。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摒弃了七情六欲，成了一个无情的人，那所谓的悲悯又是从何而来呢。
伪善，都是伪善啊！
法明面色肃穆的站了起来，对着黄枫再次施礼。
“黄施主一席话让贫僧感触良多，今日我才得知自己修的竟然是无情之道。无情之人做不出有情之事，在下悟了。”
黄枫笑着点点头：“现在回头也不算晚，更何况还是高僧了。”
法明面色一红，连连摆手：“黄施主千万不要这样说，贫僧羞愧难当。”
两人正聊着，一旁沉默不语了半晌的法海突然说话了。
“贫僧内心也有疑惑，不知道黄施主能不能解答一二。”
黄枫看了一眼法海。
别看法海刚才骂他骂的最凶，而且一出手差点儿就要了他的命。
但是对于这种真性情的人，黄枫谈不上喜欢，但也讨厌不起来。
“法海高僧请讲。”
法海沉声道：“前些日我曾外出巡游，路过一村庄的时候发现了一只隐藏在百姓当中的妖怪。”
“此妖虽修炼佛法，平日里为人也非常的友善，和邻里之间的关系非常之好。”
“可我当时觉得妖怪就是妖怪，没有好坏之分，所以便出手将其镇压了起来。之前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但是今天听了你的话之后，我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我当初做的到底对不对呢。”
想着，法海的表情就开始变得痛苦起来，冷汗骤然出现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这是佛心不稳的迹象。
一旁法明见势不妙，正要运功将其逼醒。
结果还没开口，黄枫已经上前拍了拍法海的肩膀。
这一拍，法海如梦方醒，整个人都是一震。
“法海，你没事吧。”黄枫奇怪的看着法海，还以为法海生病了。
法海深吸一口气，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恐怖了。
因为佛心不稳的关系，让他陷入到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两个自己，一个是浑身黢黑，只有一双赤红眼睛分外明亮的自己。
还有一个是浑身金光，却没有丝毫人情味的自己。
一边是无尽的杀戮，一边是冰冷的无情。
法海一下子就迷茫了。
这两条路，都不是他想走的，可现在竟然别无选择！
昏昏沉沉建，法海便朝着黑暗坠落了下去。
就在黑暗即将把他吞没的时候，一只大手出现了，然后在法海的视野内，面带微笑的黄枫将他从黑暗之中捞了回来。
“多谢施主救命之恩！”缓过神来的法海倒头便拜。
黄枫一脸奇怪的将他搀扶了起来。
自己不过就是关心了一下而已，至于这样嘛。
“你身体没事吧，还需不需要我帮你解惑。”黄枫真怕法海等下昏死过去，刚才真是太吓人了。
难不成这个法海外强中干，看似是个肌内棒子，实则是个弱鸡？
黄枫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法海精壮的身体。
法海连忙道：“我没事，还请施主解惑。”
黄枫沉吟了片刻，想起了白蛇传的故事。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法海愣了一下，自己想让黄枫帮自己解惑，怎么对方要给自己讲故事呢。
但是联想到黄枫的身份，法海便不敢再多言。
刚才发生的一幕让他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师父会对黄枫毕恭毕敬，对他说的话也言听计从了。
黄枫自然不知道法海内心所想，而是给他讲起了白蛇传的故事。
“很久以前，人世间有两条蛇精所化的女子。两人每日行善积德，修的也是佛法。”
“后来，其中一条白蛇和一个人类男子相爱，两人喜结连理，甚至还怀上了男人的孩子。”
“再后来，一个得道高僧出现，一眼就看出男子身边有妖怪。于是本着降妖除魔的心，他将男子囚禁了起来，将那两条蛇妖给引了出来。”
“白蛇救夫心切，顾不上天下苍生，竟然水漫金山，高僧无奈之下只好将白蛇镇压，这才免去了一场大难。”
“法海，人妖毕竟殊途，一百个妖怪里也找不出来几个心地善良的。大多的妖都是嗜血的，即便是那些善良的妖，在某些情况下也会做出危害百姓的事情。”
“虽然你镇压的那只妖还未做出此事，但将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万一他定了杀念，试问老百姓谁能逃得了。”
“更何况你也没有伤害他的性命，只是将其镇压，这已经足够说明你还是有着一颗悲悯之心的。所以在我看来，你没有做错！”
法海闻听黄枫的这番话，内心豁然开朗。
“受教了。”法海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给黄枫打了个佛礼。
不只是法海，就连站在一旁的唐玄奘也是听的连连点头，心里竟然有一种想要对黄枫地理膜拜的冲动。
他精修佛法，可现如今才知道自己修的不过是道，并非真正的佛心。
既然佛典都是假的，那真正的佛心又该如何追求呢？
唐玄奘看向了黄枫，他觉得自己想要寻求的答案或许就在这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