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手中书，心上人

  数日后。
  林昭的剑伤飞速痊愈、结痂，一来是陈雨用的伤药比较好，二来是林昭本身就是武夫，而且是二境巅峰武夫，体魄本身就已经打磨得十分结实了，自身的恢复力远非同境修炼者所能相提并论，所以黄跃然造成的伤势虽然极重，但依旧恢复得极快。
  ……
  这一日，林昭已经开始在院子里立拳桩，打了几趟农夫三拳之后，身体开始出汗，而就在这时，陈雨带着几名天池军的战卒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只老鸭，道：“林昭，给你送一点吃的。”
  “多不好意思啊！”
  林昭道：“这些天，接受陈雨姐姐的恩惠太多太多了。”
  “没关系，这是楚帅吩咐的。”
  陈雨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已经伤势痊愈的少年，笑道：“练得挺结实的嘛……不错不错，既然这样的话，就开始执行楚帅的命令吧。”
  “啊？！”
  林昭一愣：“楚帅对我……有什么命令？”
  “从明天开始，你去元帅府，楚帅会亲自督促你练拳，一共练十天，十天后就可以离开了。”陈雨嘴角一扬，笑容极为柔美，道：“小家伙，天池岭别的孩子可没有这样的殊遇哦，一位十境踏海境武夫亲自帮你打磨、指点拳法、身法，这种福缘别人是求都求不来的。”
  林昭欣喜若狂：“真的？”
  “嗯，明天上午，直接去元帅府吧，我会帮你安排住处，接下来的十天，你就别回这里了。”
  “哦！”
  林昭一愣，旋即看向了身后的小石头，道：“那小石头这边……”
  陈雨笑笑，弯腰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道：“你给小石头多留一点吃的，每天让他自己做饭就好了，你这么大的时候，不是已经开始学会一个人生活了吗？”
  “嗯，好！”
  ……
  陈雨走后，林昭就开始忙着为小石头准备十天的伙食了，陈雨送来的老鸭直接宰了，把肉跺碎分成五份窜起来晒着，一天吃一份，此外，鹿肉、山雉肉等等也留了十份，从下午林昭就忙上忙下烙饼，给小石头准备了三十张大饼，一顿一张，自己学会炖菜就行了。
  不过，小石头确实还太小，灶台上一把灶台下一把，踩着凳子炒菜的样子确实让人心疼，但林昭也没办法，自己去元帅府住十天都已经够忐忑了，更不敢提出带着小石头，这样未免太过于僭越了，楚帅能一拳打死黄跃然，绝对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而之所以林昭这么火急火燎，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十分渴望这十天的修炼，十天的练拳，或许自己就能突破成为三境武夫了，自从被黄跃然重创之后，其实林昭每天晚上都有做噩梦，梦境中的景象都一样，黄跃然御剑从天而降的那一幕，那漫天肆虐的剑气，无不让林昭恐惧之余却又心生向往，若是有一天，他也能成为黄跃然这样的强大剑修，那该多好啊！
  并且，这次受伤之后，林昭心头也积压着一定的想法，十四岁前，他是只想着活下去，而十四岁后，就不能仅仅局限于如此了，而是要想着如何能过得更好，唯有自己过得更好，天上看着自己的爹爹和娘亲才会心安。
  所以，从今以后，他林昭要变得更强！强到没有人能轻视自己，强到没有人敢欺负自己，唯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抬头挺胸的睁眼看这个世界。
  ……
  傍晚，吃完饭，打了几趟拳之后。
  林昭来到门前，看了一眼，那身影没有出现。
  看来，陈雨今天是不会再来了。
  没来由的，少年心中一些失望。
  于是，吩咐小石头在院子里立拳桩，自己练拳之后，林昭自己则从墙上取下一挂腌制过的鱼干，一溜烟的来到了前街，直奔书肆，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秦老板！”
  “欸？”
  中年儒士正在窗下读书，没舍得点灯，就着月光看书，顿时林昭看得大开眼界，同时心生佩服，论抠门与节省，自己在天池镇居然不是独步天下，秦老板可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林小哥？”
  秦岁寒探头看了一眼林昭，以及他手中的一串足够烧两顿的老咸鱼干，笑道：“这是要做什么？”
  少年尴尬一笑，举起鱼干放在了外面的桌案上，说：“这点鱼……秦老板泡一泡之后烧了，可以下酒的，我今天……有点事情想求秦老板。”
  “哦？”
  秦岁寒笑道：“什么事啊？”
  “那个……”
  少年有些扭捏，道：“明天开始，我就要去元帅府跟随楚帅练拳了，一共十天，家里就只有小石头了，小石头虽然人很懂事，但毕竟还是太小了，我怕他一个人在家里会遇着什么事，所以秦老板如果有空的话，每天去我家看看小石头，看一次就可以了。”
  “哦，这个啊，这个没有问题。”
  秦岁寒笑道：“还有别的事？”
  “没有了。”
  “哦。”
  中年读书人就在窗下，隔着一道墙与少年对话，眯起眼睛笑道：“林小哥啊，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最近心里头有喜欢的人了？”
  林昭顿时窘迫至极，站在原地扭扭捏捏，满脑子想的都是陈雨的模样，这位大陈王朝长公主容颜极美，差点就要追上白姐姐了，而且身为武夫，陈雨浑身都洋溢着一种精气神，此外，人也极为温柔，相处得时间一长，少年自然心中有了情愫。
  只是，天池岭的人都知道，陈雨心中只有一人，正是那楚帅楚怀昔，楚怀昔是陈雨心中举世无双的英雄，是不可取代的。
  一想到这里，少年就有些难过，但难过几秒后，又开始有些欢喜，自己喜欢的人，她心里也有一个喜欢的人，这不应该是一件很让人欢喜的事情吗？
  “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的？”
  秦岁寒笑道：“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辈子，谁都会有喜欢的人。”
  林昭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秦老板身为一个读书人，想必眼光相当高的，在你心里面，也有喜欢的人？”
  “嗯。”
  秦岁寒起身，手持书卷，立于窗前月光下，看着皎洁月光，显得颇有一些仙风道骨的韵味，笑道：“读书人自然也该有喜欢的人，毕竟……”
  他轻轻抬起书卷，目光温柔的看着月光，缓缓道了一句。
  “窗前月，手中书，心上人，世上最风雅之事莫过于此。”
  ……
  林昭听不太懂，但他觉得秦岁寒的这句话很有滋味，很值得一番咀嚼，于是他转身飞奔回家，路上，脑海里回忆着自己与秦岁寒的第一次见面。
  彼时，林昭才六岁，是一个十分瘦弱的孩子，那时候娘亲的病很重很重，已经下不了床了，于是每天都是林昭为娘亲抓药、煎药。
  小镇里有一种说话，煎药之后留下的药渣要洒在路上，因为人之所以生病，是因为瘟疫鬼缠身，而这些药渣洒在路上，路过的人踩过之后，瘟疫鬼就会从生病的亲人身上转移到踩过的人身上，于是，只有六岁的小林昭拎着药渣在小镇里转悠了三圈，依旧没有扔掉药渣。
  最后，他穿过白鱼溪，来到后山，把药渣洒在了荒野里。
  彼时，一位上山采药的读书人刚好路过。
  秦岁寒问：“林昭，为什么要把药渣洒在这里？”
  小林昭眼圈通红，说：“娘亲的病那么重，我希望娘亲能快点好，但是我又不希望娘亲的病会转加给别人，所以找来找去只能洒在这里，希望路过的飞禽野兽能分走一点娘亲的病，让娘亲早些好起来。”
  那一日，书肆老板秦岁寒送小林昭一路走到了后街，之后秦岁寒远远的，冲着林昭行了一个儒家的作揖大礼，而林昭虽然不知道这份礼仪的意义是什么，但却能感觉到这位奇怪的书肆老板对自己的尊重，于是，小林昭人生第一次有样学样，也对着石桥上的秦岁寒行了一个儒家作揖礼。
  林昭一直觉得，秦岁寒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小镇里最好的人了。
  ……
  次日凌晨，早早醒来。
  小石头还在酣睡的时候，林昭已经起床了，把前一晚的肉汤给热了一下，又热了几个大饼，叫醒小石头，小石头醒来之后一脸迷茫，外面的天甚至都还没亮，他想不太明白林昭为什么这么早就起床了，难道去追随楚怀昔学拳，真就那么让他心驰神往？
  吃饱喝足之后，林昭把门锁钥匙都留给了小石头，之后背着剑，前往元帅府。
  元帅府不在小镇，建在小镇之外，说是元帅府，但实际上更像是天池军在小镇外的一座临时营地，有时候驻军，有时候当成伤兵营，而此时，元帅府外有大量的伤兵营帐篷，远远的，林昭就能听到伤兵痛苦的哀嚎声。
  林昭记得，之前自己受伤的时候，楚怀昔刚刚征战归来。
  似乎，这一仗天池军并没有打赢。
  ……
  “来得这么早？”
  元帅府的墙头上，一个背剑老者坐在那里，怀里抱着几个包子，笑问：“来个包子不？”
  林昭笑笑：“有肉馅的吗？”
  “挑食？”
  老者摇摇头，但依旧笑着扔了一个肉包子下来，笑道：“吃完给你开门，楚帅还没睡醒呢。”
  “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