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舍不得
有那么一瞬间，
他想挖条地缝钻进去，
甚至想拔腿就逃，
他做好了所有思想准备，才找上门来，
以为自己脸皮厚到可以应对自如，
可是，
当听见思瀚熟悉却明显带着恐慌和戒备的声音时，
他还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闫思瀚盯着眼前两位老人的背影，
只觉浑身发冷，
眼冒金星。
今天，
是他和尹棠举行婚礼的日子，
他们现在就准备携手赶去教堂，
神父都约好了，
糖糖在上面给宝宝们准备东西，
他先下来发动汽车。
思瀚做梦都没想到，
自己一下来，
会看见宋浩宇的父母。
顷刻间，
思瀚觉得，
天都要塌了。
其实，
他原本没想过这么早跟糖糖结婚，
因为，
他希望糖糖的情绪彻底稳定下来，
真正心甘情愿接受他。
他心目中的爱情，
是两情相悦，
而不是现在这样，
更像趁人之危的挟恩图报。
可是，
糖糖这次是真的被宋浩宇的出现吓到了，
像是急于做最后的了断，
那天他们带着好转的宝宝们回到家，
糖糖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合床，
直接把两个人的单人被缝在一起，
变成了一张硕大无比的双人被，
第二件事，
居然是向他求婚。
思瀚简直不敢相信，
有朝一日，
那么柔弱的糖糖，
会像个勇敢的骑士，
单膝跪在他面前，
眼睛里藏着星星，
仰着头，
一字一顿对他说：“闫思瀚，
你愿意娶尹棠为妻吗？
我这辈子只向你求一次婚，
如果你不嫌弃我是个被人强B过的女人，
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身体肮脏，
如果你不嫌弃我给别人的男人生了两个孩子，
那么，
请你娶我，
一辈子照顾我、爱护我，
跟我生儿育女，
陪伴我一天天变老，
好吗？”
谁能拒绝这样的求婚？
思瀚又不是圣父，
那一刻，
看着糖糖眼睛里的不确定，
看着糖糖僵硬微笑下隐藏的担心和不自信，
看着糖糖故作镇定，
却紧张得几乎要将指甲抠破掌心，
他突然觉得，
自己太笨了，
他放弃一切，
不惜以诈死陪着糖糖流落异乡，
难道就是为了帮宋浩宇养孩子？
凭什么？
他闫思瀚又不是做慈善的，
凭什么要一味付出？
难道他是为了刷存在感？
是为了像狗血总裁剧那样，
多年后，
亲手将自己辛辛苦苦照顾陪伴的爱人和孩子，
再送回宋浩宇身边去？
做梦！
那是傻缺才会干的事情，
他千里追随糖糖，
不计一切后果的付出，
为的不就是得到糖糖吗？
没有那么伟大，
他闫思瀚一点也不伟大，
他就是想得到糖糖，
想娶糖糖，
想跟糖糖每天晚上做夫妻之间最美好的事情，
想在每天早晨，
拥抱着糖糖醒来，
想跟糖糖生儿育女、白首偕老。
那他还高尚个毛线，隐忍个毛线？
那一刻，
思瀚终于意识到，
虚伪的高尚，
或许才是真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那天，
他没有任何犹豫，
就答应了糖糖的求婚，
然后让糖糖坐在床上，
自己也单膝跪地，
重新向糖糖求婚。
钻戒是他很早以前就准备好的，
那是两枚样式极其简单的对戒，
只是，
女式的戒面上，
细小的碎钻拼成了“SH”,
男式戒面上，
却拼成“TT”，
思瀚和糖糖，
他要这辈子都和糖糖将彼此戴在指间，
藏进心里。
昨天糖糖出月子，
思瀚带她去医院经过复查，
确定糖糖恢复得非常好，
没有留下任何产后后遗症，
两个人都要疯了。
一回家糖糖就拖着他冲进浴室，
将捂了一个月的污垢全部洗净，
然后做了最美好的事。
思瀚吻遍糖糖全身，
用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最本能的热烈和渴望，
坦坦荡荡告诉糖糖，
她一点儿也不脏，
她是他眼中最完美的女人，
是他渴盼到为之发疯的执念。
当糖糖从恐惧抽搐，
一点点被他的温柔打动，
最后接纳他，
钻进他的怀抱，
抱着他嚎啕大哭时，
思瀚也潸然泪下，
他知道，
他终于完成了对糖糖，
也是对自己最后的救赎。
在最初被宋浩宇强迫后的那段日子，
糖糖对男人有种本能的恐惧，
只要异性稍微靠近她，
她就会口吐白沫，
陷入神志不清，
会像癫痫病人那样浑身抽搐，
思瀚虽然做好了一辈子与糖糖进行柏拉图式恋爱的思想准备，
内心却有遗憾，
这种遗憾不仅仅因为他身为正常男人，
对糖糖身体的本能渴望，
更因为，
对糖糖的担心。
他不想糖糖仅仅是表面上的痊愈，
他想要的糖糖，
是一个正常的、健康的，
有冲动、有需求，
有喜怒哀乐，
有七情六欲的女人，
而不是一个将自己伪装得极完美的洋娃娃。
将近一年的陪伴啊，
三百个日日夜夜，
从站在三米开外，
到将三米变成两米、一米，
到终于可以坐在糖糖身边，
再到可以触碰糖糖的手指，
慢慢的偶尔一个拥抱，
三百天的耐心，
其中有多少隐忍和苦楚，
只有思瀚自己最清楚，
这种相濡以沫的爱情，
更像是重生，
他和糖糖昨晚像两个大难不死的孩子，
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然而，
就在思瀚无比感恩糖糖的勇敢，
感恩自己的坚持，
想要迎接阳光的时候，
老天爷却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吓，
他站立不稳，
后背靠着墙一连做了十几个深呼吸，
才压制住嘴里的血腥，
没让自己晕过去，
更没让自己暴跳如雷，
冲上去掐死宋家主夫妇。
“宋叔叔、阿姨？”思瀚舔舔干裂的嘴唇，嗓子火烧火燎，几乎要说不出话：“你们，
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来这里，
想干什么？”
他这话敌意和戒备太明显，
宋家主生怕思瀚误会，
赶紧转身解释：“思瀚，
我和你阿姨……”
话还没说完，
宋夫人便“扑通”一声跪下了，
她是爬过去的，
爬到思瀚脚边，
一把抱住思瀚的腿，
嚎啕大哭：“思瀚，
谢谢你，
谢谢你为了浩宇做这么多，
谢谢你一直在陪伴保护糖糖，
谢谢你让糖糖把宝宝们生下来了，
我们……”
“你别碰我！”思瀚突然爆发了，
他弯腰直接将宋夫人拎起来，
用力摇晃她，“宋夫人您听好了，
我做这一切，
不是为了浩宇，
不是为了你们宋家，
我是为我自己，
是为了糖糖。
我爱糖糖，
她是我妻子，
是我闫思瀚的妻子，
宝宝们是我的孩子，
是我闫思瀚拿命换来的孩子，
你们休想夺走他们，
休想！”
“不是不是……”宋家主急得赶紧冲上来，
他拉住思瀚的手，
却扭头呵斥宋夫人：“你给我闭嘴！
我刚才怎么交代你的？
再敢说一句，
我就揍你！”
吼完，
他才抬头看向思瀚，“思瀚，
我和你阿姨不是来帮浩宇抢糖糖和宝宝们的，
糖糖是你的，
宝宝们也是你的，
谁也抢不走，
你放心，
谁也抢不走。”
“那你们是来干嘛的？”
“我……我……”宋家主一连说了两个我，直将老脸憋得通红，才双膝一软，往地上跪去，“思瀚，
你可怜可怜叔叔这把老骨头吧？
宋叔叔是死过一次的人，
这辈子已经没什么盼头了，
唯一的盼头，
就是两个小孙孙，
你大人大量，
能不能让我和你阿姨，
看一眼两个宝宝？
就看一眼？”
“不行！”单元门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女人，
她像一头发怒的母狼，
冲过来一把推开宋家主，
牢牢将思瀚护在身后，“不许逼迫思瀚，
不许你们威胁他、逼迫他，
你们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有什么资格？啊？
宝宝们是我和思瀚的孩子，
跟你们宋家没有一毛钱关系，
滚……你们给我滚，
滚！”
没等宋家主和宋夫人回过神，
她已经拖着思瀚，
又冲回门洞里去了。
宋家主眼前一黑，
要不是宋夫人眼疾手快扶住他，
他可能直接就栽倒在地上了。
宋夫人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办老头子？
糖糖恨我们，
怎么办啊？”
怎么办？
宋家主茫然地看着妻子，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但，
多少有点理解，
为什么苗欣要帮糖糖诈死，
把糖糖藏起来了。
“老伴儿，”红着眼眶，宋家主哽咽道，“我们，
回国吧？”
“可是，
可是你不是说，
我们可以慢慢等吗？
我们就在这个小镇定居好不好？
我想看孙子。”
“嘿！”宋家主突然笑了：“要是再待下去，
可能……我们这辈子，
都见不到孙子了。”
思瀚是被糖糖一口气拽进电梯的，
只是一进电梯，
糖糖就倒了下去，
她像个失魂症发作的病人，
瞪着暴突的眼睛，
浑身抽搐，
上下牙不停打架，
嘴里却喋喋不休地在念叨“不许抢我的孩子，不许抢我的孩子”。
思瀚自己难过得要死，
连站都有点站不稳，
却咬着牙将糖糖抱回家。
两个宝宝都在婴儿车里，
看见他，
高兴的“呜哇呜哇”使劲蹬小胖腿，
思瀚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他把糖糖放在床上，
找出苗欣寄来的药片给糖糖喂进去，
直到糖糖睡着，
才在婴儿车前跪下，
将脸埋在两个宝宝柔软的小身体上。
他的孩子啊，
这是他闫思瀚的孩子，
他从他们还只是两个小小的胚胎开始，
就陪伴他们，
他们的第一个能监测到的胎心音，
是他闫思瀚听的，
第一次胎动，
是他闫思瀚触摸的，
是他闫思瀚，
每天都对着糖糖的隆起的肚子，
不厌其烦地跟宝宝们互动，
坐月子的这三十天，
更是他闫思瀚，
没日没夜，
抱着宝宝们摇啊摇，
走过来的。
那种初为人父的喜悦，
连宝宝们将屎尿拉在他嘴里，
思瀚都甘之若饴。
可是，
谁也改变不了血缘和事实，
宝宝们是宋浩宇的孩子，
他们是宋家血脉。
两个宝宝大概感受到他的难过，
先是用小手手和小脚脚去抱他的头，
抱也抱不住，
干脆同时张开嘴，
哇哇大哭起来。
听见宝宝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思瀚的心都要碎了，
他把宝宝们从婴儿车里抱出来，
一边胳膊搂着一个，
又像每天晚上哄他们睡觉那样，
开始边摇晃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嘴里近似本能地开始哼唱《小星星》。
糖糖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凌晨三点，
卧室里只开了盏昏暗的小夜灯，
而思瀚，
就抱着两个宝宝，
摇晃着、走动着，
哼唱着童谣，
尽管嗓子已经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她记得，
自己拉着思瀚回家的时候，
明明还是上午，
也就是说，
思瀚已经这样抱着宝宝们，
走了十几个小时了。
苗欣研制的药效果非常好，
一觉睡醒后的糖糖，
平静得有点吓人，
但内心，
却一片荒凉。
她坐起身，
对着思瀚的背影喊了声“思瀚”，
思瀚还在走动，
还在摇晃，
仿佛已经变成了永动机。
糖糖心里突然有点堵，
跳下床，
她走过去，
在思瀚身后停下，
又唤了声“思瀚”，
这次，
思瀚终于听到了，
他的动作僵了僵，
终于缓缓转身，
冲糖糖展颜一笑，
看清楚思瀚的模样，
糖糖的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来，
仅仅十几个小时，
思瀚的头发，
居然白了一半，
尤其是两边鬓角，
几乎全白了，
就连英俊的脸，
都似乎缩水打了皱，
整个人看起来，
比她爸爸都要苍老。
“思瀚，”张开双臂，
糖糖一把抱住他，
想都没想就凑过去，
想要亲吻他，
可是中间隔着宝宝们，
思瀚的个子又很高，
糖糖怎么都够不到他，
她难受得不行，
哭着喊：“你过来呀，
低下头，
让我亲亲你呀，
思瀚，
你是不是后悔了？
是不是不想要我和宝宝了？
你是不是……”
“不是，”思瀚终于弯下腰，凑唇过来亲了亲糖糖，“我大概有点累，
脑子有点短路。
哭什么？
傻瓜，
你们就是我的命，
我难道，
连自己的命，
都不想要了吗？”
“那你把宝宝们放下，”糖糖伸手就去抢宝宝，“他们已经睡熟了，
我想你抱我，
思瀚，
我需要你抱我，
需要你吻我。”
“别闹，”避开糖糖的手，思瀚像小狗拱人般，用额头将糖糖推开，“你会把宝宝们吵醒的。
乖，
自己去弄点吃的。”
“我不饿！”
“可宝宝们会饿，”转过身，思瀚继续抱着宝宝们来回走动，“糖糖，
让我再抱抱他们，
再抱抱……”
【作者有话说】
我本来想跳开这一章，但是仔细想了想，觉得，思瀚得有个心理历程，所以还是写了，挺心疼思瀚的，不过，一切会好起来的，思瀚是个很棒的人，谢谢宝宝们的好评和月票，小雨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