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闫先生,您儿子像你

  闫思瀚足足愣了三十秒,
  才明白尹棠究竟在说什么,
  幸福来得太快,
  他脑子里蒙蒙的,
  几乎乱成一锅浆糊,
  并且,
  他高兴不起来,
  “宝贝,”他在糖糖额头上亲了又亲,一字一顿道:“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特别特别幸福,
  因为我以为,
  自己这辈子都听不到你说喜欢我、爱上我,
  愿意嫁给我的话了。
  而且你说的没错,
  我的确喜欢孩子,
  可是糖糖,
  你搞错了关系,
  我之所以喜欢孩子,
  是因为,
  那是你给我生的孩子,
  如果没了你,
  我要孩子干什么?
  再说,
  你都没了,
  哪里又会有孩子?
  宝贝,
  咱们不能任性,
  孩子也好,
  家族也好,
  在我闫思瀚眼睛里,
  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甚至可以让你还是你,
  哪怕你不喜欢我、不爱我,
  都没有关系,
  我只要你活着,
  只想你好好活着,
  你懂吗?”
  糖糖泪如雨下,
  怎么会不懂?
  她怎么可能不懂?
  从思涵学长抛弃家族,
  抛弃王家继承人的身份,
  抛弃名誉、财富、地位,
  不管不顾地跟随他隐姓埋名、流落异国他乡的那一刻开始,
  她就懂了,
  但,
  思涵学长越是这样珍惜她、爱护她,
  她越是做不到自私。
  因为人这一辈子太长太长,
  在往后几十年的漫长岁月里,
  思涵学长还有机会认识更好、更完美的姑娘,
  她尹棠有什么资格和权力,
  剥夺他的机会,
  给予他一个残缺的人生?
  锐刀子割肉很疼,
  但,
  钝刀子割肉更疼,
  倘若今后数十年的漫长岁月,
  思涵学长都无法享受儿孙绕膝的快乐,
  还不如让她今天就死掉,
  那样,
  思涵学长只会痛一时,
  却不至于痛一世。
  吸吸鼻子,
  糖糖用力将眼泪憋回去,
  她在唇角勾勒出一个美好的笑容,
  目光清亮地看着思涵学长,
  用她只有跟苗欣在一起时才会有的撒娇语气柔声道:“好嘛好嘛,
  思瀚学长最疼我了,
  我答应你,
  以后都听你的,
  这辈子都听你的,
  行不行?
  你就让我试一试好不好?
  我就试一试,
  就……就一个小时,
  如果一个小时内,
  我还是生不下来,
  再让医生给我做剖宫产好不好?
  好不好,我求你了思瀚。”
  思瀚脑子一麻,
  认识糖糖这么久,
  糖糖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更没有求过他。
  此时的她,
  像个在父亲面前撒娇的小女孩,
  满眼期盼和渴望,
  那样信赖和果敢,
  思瀚突然觉得,
  拒绝糖糖,
  是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狠狠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
  他的瞳眸中全是决绝,“好,
  我答应你,
  给你一个小时,
  让你在一个小时内,
  将宝宝们生下来。
  不过糖糖,
  我也要告诉你,
  这一个小时,
  不仅仅关系到你和宝宝们的命,
  也关系着我的命,
  我用我家族所有的荣誉和生命向你起誓,
  如果你敢死在产床上,
  我连手术室都不出,
  直接打开窗户,
  跳下去!”
  “啊?”糖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二十楼,
  从这里跳下去,
  思涵学长会被摔成一滩肉泥。
  而思涵学长发狠的语气,
  以及眼睛里的坚定,
  都在明明白白告诉她,
  他没有跟她开玩笑。
  所以,
  这个男人在逼她,
  逼她不准死!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
  她猛地勾住思瀚的脖子,
  仰起身,
  吻住思瀚颤抖的唇瓣,
  同样用发狠的声音道:“好,
  我答应你,
  咱们俩,
  要生一起生,
  要死,
  一起死!”
  “医生,”思瀚猛地回头:“让她自己生,
  给我太太再打催产素,
  让她自己生。
  如果一个小时后,
  我太太还是生不出来,
  再做手术。”
  医生口罩下的嘴巴张了张,
  险些惊呼出声,
  一个小时?
  产妇明显是难产,
  别说一个小时,
  恐怕再让她坚持十分钟,
  她都会死亡吧?
  可是,
  人道主义精神又不允许他强迫病人做手术,
  叹了口气,
  他只能按照闫思瀚所说,
  让护士继续给尹棠注射催产素。
  出乎意料的是,
  五十五分钟后,
  糖糖并未如医生所想那样死去,
  但,情况也没多理想。
  长时间生不下来,
  糖糖虚脱得厉害,
  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只是凭借本能,
  还在不断用力,
  但用力的程度,
  明显越来越轻,
  越来越弱,
  “闫先生,
  您太太已经昏迷了,
  您可以在手术单上签字了。”医生道。
  “再等五分钟,”思瀚红着眼睛低吼:“我答应我太太一个小时,
  绝不能食言。”
  吼完,
  泪水便滚落下来。
  快一个小时了啊,
  奇迹没有出现,
  糖糖还是生不下来,
  生命,
  正在一点一滴从糖糖身上流失,
  而他,
  除了跪在这里,
  抓住糖糖的手外,
  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刻思瀚突然痛恨起女娲来,
  当初造人的时候,
  为什么要区分成男人和女人?
  为什么一定要让女人生孩子?
  为什么不能让男人生孩子?
  什么狗屁造世主,
  还不是欺软怕硬,
  倘若女人比男人更强大,
  造世主怎么敢这样欺负女人?
  他浑浑噩噩数着时间,
  几乎已经坦然接受糖糖和宝宝们将死的准备,
  反正他要跟着他们一起走,
  黄泉路上,
  一家人结伴而行,
  好像也挺不错。
  所以他开始无意识唠叨:“糖糖,
  你不要走太快,
  你带着宝宝们,
  身子不方便,
  你要走慢点,
  等等我,
  不要一个人过奈何桥。
  咱们其他人都可以不管不顾,
  但,
  还是得在奈何桥上,
  跟父母亲人们告个别,
  哦对,
  还得跟欣欣告个别,
  还有杰妮,
  欣欣说,
  杰妮没事了,
  手术很成功,
  Dawn大神亲手做的手术,
  杰妮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宝贝,
  咱们其实应该再等等的,
  等杰妮回来,
  杰妮那么喜欢你,
  那么稀罕你肚子里的宝宝们,
  咱们应该了却她的心愿,
  不要这么自私……”
  “杰……杰妮,”昏迷中的糖糖突然含糊不清唤了声杰妮的名字,
  然后,
  猛地睁开眼睛,用力一挣,
  医生和护士同时喊叫起来:“呀,太好了,
  生下来了,
  生下来了一个,
  男孩,
  是男孩!”
  生下来了?
  思瀚愣了愣,
  捧起糖糖的手就亲,“宝贝你听见没有,
  生下来了,
  你生下来一个儿子,
  你太棒了宝贝。”
  “还……还有一个……”
  “再加把劲儿,”医生简直笑逐颜开:“宫.口已经全开,
  第二个胎位非常正,
  闫太太您只要稍微用点力气,
  就能生下来。”
  “好!”
  随着糖糖在这声好,
  她“呀”地大吼一声,
  “哇!”手术室中终于响起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女孩儿,”护士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她把刚生下来的小婴儿抱到糖糖面前,
  笑着说:“闫太太您看,
  多漂亮的小女孩啊,
  哭的那么响亮,
  小胳膊腿儿力气很大,
  这宝宝虽然早产,
  但一看就很健康。”
  “嗯嗯,”糖糖喜极而泣,“可是,
  我为什么……只听见她的哭声?
  我儿子呢?”
  “您儿子……”护士一下子没声儿了,
  糖糖登时急了,
  撑着身体就想爬起来,
  思瀚赶紧将她摁回去,“躺好宝贝,
  你别动,
  我去看看咱们儿子。”
  说完,
  俯身在糖糖额头上一吻,
  转身就走。
  只要思瀚学长在,
  天塌下来,
  糖糖也不怕,
  她松了口气,
  轻轻闭上眼睛,
  太累了,
  但,
  好幸福!
  她当妈妈了呀,
  不但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宝宝,
  她以后,
  还能给思涵学长再生一堆孩子,
  想想都觉得开心!
  然而,
  唇边笑容刚刚绽放,
  耳边便响起思瀚惊讶的声音:“医生、护士?
  我儿子怎么回事?
  你们为什么把他装在垃圾袋里?”
  糖糖倏地睁开眼睛。
  医生已经擦着汗走进旁边休息室,
  看着思瀚满眼愧疚道:“对不起闫先生,
  您儿子在母.体中胎位不正,
  而因为羊水早破,
  羊水里很多杂质,
  比如胎便等等,
  都被他吸到气管里去了……”
  “那你们给他吸出来呀,
  医院不是有吸痰器吗?”
  “闫先生您别激动,
  吸痰器是有,
  但吸痰器的口很大,
  婴儿嘴巴太小,
  根本放不进去啊,
  所以……”
  “所以我儿子还活着,
  你们就打算把他当成废品扔进垃圾桶里?”
  “我们……”
  “砰!”听见这声重重的拳击,
  糖糖再顾不上,
  挣扎着要下床,
  护士实在拗不过她,
  只好给她披上毯子,穿好鞋子,
  搀扶着她往隔壁走,
  一走到门口,
  糖糖就惊呆了,
  医生被思瀚学长一拳打出去好远,
  整个人歪在墙上痛得直抽冷气,
  而思涵学长,
  他仿佛魔怔了,
  正低着头,
  用手捧着那团几乎全身都呈现出淡紫色的小肉球的脸,
  正嘴对嘴地用力吸气,
  一下、两下,
  他不停地吸,
  糖糖都可以感觉到,
  婴儿的胸膛没有起伏,
  可思瀚学长就是不放弃,
  足足吸了一分钟,
  突然,
  思瀚学长呛咳起来,
  他惊喜地扭头看向糖糖,
  明明嘴角沾染着胎便,
  却笑得像个花痴,“我吸出来了,
  糖糖我吸出来了,
  我感觉到了,
  咱们儿子的颈动脉在颤抖。”
  仿佛要验证他的话,
  他才说完,
  那紫色小肉球便“哇”地一声,
  嚎啕大哭起来。
  “O,Mygod!”医生和护士吃惊地张大嘴巴,
  继而,
  同时冲了过去,
  顾不上疼痛,
  医生便将宝宝从思瀚手里抢了过去,
  又是检查眼睛,
  又是检查口腔,
  最后医生不放心,
  还低下头,
  将耳朵贴在宝宝胸口,
  听了十几秒钟,
  他才哈哈笑道:“上帝,
  闫先生,
  您太棒了,
  您绝对是天使,
  您居然,
  将这个死.婴救活了。”
  糖糖两眼一瞪:“……”
  你妹才是死.婴,
  你们全家都是死.婴,
  她只是在心里骂,
  思瀚却直接开骂:“闭上你的臭嘴,
  什么死.婴?
  我儿子明明就还活着,
  你们自己医术不行,
  还有脸说我儿子?
  再敢胡说八道,
  小心我给你们医院发律师函!”
  医生刚刚见证奇迹,
  压根不在乎闫思瀚的态度,
  笑眯眯接口道:“对对,
  是我们医术不行,
  您儿子是好样的,
  像您,
  不屈不挠、真男人,大丈夫!”
  这句您儿子像您,
  令糖糖心脏一抖,
  不由自主便望向思涵学长,
  刚好思涵学长也扭头看她,
  那一脸的得意与自豪,
  怎么都掩饰不住,
  糖糖看着看着,
  就笑了……
  一个月后,
  厉氏医院,
  特护病房,
  暗行者像往常一样,
  先打开保温桶,
  将鸡汤盛出来,
  吹到温度刚合适,
  这才坐到病床上,
  背靠着床头,
  让杰妮靠在他怀里,
  开始给杰妮喂食。
  杰妮没有任何反应,
  一口汤喂下去,
  连吞咽都不会,
  流的满脖子都是,
  暗行者却不气馁,
  用湿巾替她擦干净,
  边继续给她喂,
  边微笑道:“杰妮女王,
  你又调皮了,
  我知道你不爱喝鸡汤,
  但是咱们总得吃一点,
  其他东西你都咽不下去,
  只有流质食物可以,
  你看在我熬了三个小时的份儿上,
  给点面子,
  喝两口好不好?
  喝下去我就亲亲你,
  然后再让你亲亲我,
  当做奖励怎么样?”
  旁边的护士有点看不下去,
  红着眼眶提醒:“阮二爷,
  您还是放弃吧,
  别给她喂了,
  欣姐和厉院长都说了,
  杰妮在水下缺氧时间太长,
  大脑受到损伤,
  已经变成植物人了,
  她不可能再醒过来,
  也听不见你跟她说话,
  更不可能喝下你熬的鸡汤。
  这都一个月了,
  您天天给她熬鸡汤,
  不眠不休地守着她,
  人都瘦的脱形了,
  再这么下去,
  您也会倒下的。”
  “没事,”暗行者冲护士笑笑,“我喜欢跟她说话,
  也喜欢给她喂饭,
  她一天醒不过来,
  我给她喂一天,
  一辈子醒不过来,
  我就给她喂一辈子。”
  他笑得很温和,
  声音也温柔的不可思议,
  眼睛里都是憧憬和希望,
  护士却瞧得鼻子发酸,
  从厉院长宣布杰妮成了植物人那一刻开始,
  阮二爷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他看见人就笑,
  跟谁说话都温温和和,
  他好像忘掉了很多事情,
  甚至,
  忘掉了难过,
  却如痴如醉地守着一动不动的杰妮,
  每天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照顾杰妮的单调生活,
  仿佛,
  他此生所有的乐趣,
  都是陪伴着杰妮。
  一个月前,
  护士还恨不得替杰妮咬死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可现在,
  在亲眼目睹了一个月暗行者不离不弃,细致到无法描述的照顾、陪伴后,
  护士只觉得造化弄人,
  “唉!”她轻叹一声,
  什么都没有再说,
  红着眼推着治疗车走出病房。
  一出门,
  就看见苗欣站在门口,
  护士一愣:“欣……”
  “嘘!”苗欣直接将护士的声音嘘没了,
  她也不说话,
  只是点着头冲护士打了个“你先走”的手势,
  等护士离开后,
  继续站在门口,
  透着玻璃安静观看。
  暗行者已经将一碗鸡汤喂完了,
  但只有天知道,
  他究竟喂进去了没有,
  他收拾好碗筷,
  开始给杰妮做四肢按摩,
  做了足足半个小时,
  他才停下,
  进浴室打了热水,
  开始给杰妮擦身,
  等将杰妮彻底服侍干净,
  他蹲在床沿边,
  开始给杰妮剪脚指甲,
  他的动作有点笨拙,
  显然这件事情不太擅长,
  做起来没有刚才做按摩那么娴熟,
  但他,却剪得一丝不苟,
  剪完后,
  他将每个脚趾甲都打磨光滑,
  这才心满意足洗好手,
  脱了鞋子上床,
  搂住杰妮,
  一遍一遍开始亲吻。
  从苗欣的角度看过去,
  只能看见暗行者的后脑勺,
  但,她却能从暗行者轻柔的动作中,
  看出他的小心翼翼,
  不知道亲了多久,
  苗欣的腿都站麻了,
  暗行者才心满意足地下床,
  拎起保温桶往外走,
  苗欣赶紧躲进旁边死角,
  目送暗行者走进水房,
  她才再次回到病房门口。
  果然,
  才刚刚抓住门把手,
  她就看见,
  杰妮倏地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的留言小雨都看见了,感谢宝宝们的鼎力支持,小雨真的太感动了,小雨不知道要怎么说,给大家鞠个躬吧,小雨爱你们,非常爱你们,祝愿所有的宝宝健康快乐,幸福一生。